到了房裏剛剛坐下,又有人前來敲門。這一次敲門的是一個老衙役,約莫五十上下,見到雲錦的時候小聲道:“雲姑娘,東圩道長想見見姑娘,有些話想對姑娘說!”說著又將聲音壓的更低,“今晚三更天小的會去換崗,姑娘三更後來,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說完也不多做停留,急急就退了出去。


    蘇鈺忍不住感慨道:“這世道,果然隻要有錢,鬼都願意給你推磨!”


    雲錦有些好笑,“你不是最會這一套嗎?也不知道你收了多少捉妖人的血汗錢,才答應替他們診治,現在你這是良心發現,鄙視自己的卑鄙行徑了?”


    這句反擊,讓重簷由心底默默讚同。蘇鈺麵上有些尷尬,嘿嘿笑了兩聲,“這人在江湖,我也是身不由己!何況,我不多收些診金,怎麽供得起您這尊大佛呢!再說了,藥廬可是我一人在苦苦支撐著,我這貢獻也是不小,師妹又怎麽能將我和那些人相提並論呢!”


    雲錦無奈搖頭一笑,看來這東圩道長在大牢裏應該沒有受到什麽委屈。雲錦心裏清楚,要是皇上不肯放手,就算是給這牢頭金山銀山,他也沒有膽子敢偷偷出來傳話,讓她三更去大牢與東圩見麵。


    靜待三更天,趁著人們都已經睡下,雲錦翻身下了床。這牢頭說東圩道長要見雲錦,並未提及他人,重簷和蘇鈺倒是沒有強行跟去。


    出了門的時候,重簷坐在房頂之上,雲錦一眼看見,初時嚇了一跳,這麽無聲無息的,著實像鬼一般。平複了一下心緒才有些憤憤道,“深更半夜不睡覺,非奸即盜!”


    重簷不理會她的埋怨,目後就如同一灘深幽死水,驚不起任何波瀾。語氣也十分平淡無味,“我隻是想警告你,千萬別再惹著麻煩迴來了!至於偷竊,你的身上最值錢的也隻剩那把青橈劍了。而這色相嘛,恩,倒是不算太差,可應該沒有人放著美女不嫖,來找你這麽個蠢女人吧!”


    “你!”雲錦被氣的臉色煞紅,眼珠子都能擠出小火苗來。“死狼妖,你最好別落在我的手裏,否則我一定讓你感受感受,什麽是生不如死!”


    重簷嗬嗬一笑,“哦?是嗎?可就你現在的身手,也不知道是誰讓誰生不如死呢!”


    雲錦氣的轉身就走,急急趕去大牢,也懶得再和他糾纏不休。


    看著雲錦走出了府邸,重簷好看的嘴角翹起了個不大不小的弧度,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帝王家的事情上糾纏了太久,始終是有些疲憊。勾心鬥角的日子,可不是他所能習慣的。從黑崖山到繁空城,經曆了不少,似乎對於雲錦,他的心中也不似從前那般厭惡了。


    其實雲錦身上,也有些優點之處的。她總能在一次次的逆境中,有著過人的毅力和堅持,也不知道這樣的蠢女人,到底是因為什麽,能夠一次次的不顧生死!別人的死活,究竟與她何幹呢?可就是如此,他才漸漸的開始了解雲錦。


    那背影總是負擔著太多東西,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在她心裏的分量有多重。而那個封三再她心中的分量又是多重呢?重簷忽而收斂笑意,那眉梢微微上挑,似乎有些東西在慢慢清晰。蠢女人,你難道真的如此大膽嗎?嗬嗬,這倒是像你!


    繁空城的大牢離著不遠,雲錦出了府,繞了個彎就到了。門口的兩個守衛,眼皮打架,昏昏欲睡,早些來敲門的牢頭此刻不知對著二人說了些什麽,兩人麵露喜色,伸了伸懶腰,繞過了大牢,去了別處。


    雲錦走近之後,那牢頭東張西望了好半天才對著雲錦招了招手,“姑娘,這邊!”雲錦跟著牢頭身後進了大牢之中。


    大牢地勢低矮,進去之後連下了幾節台階,陰暗潮濕的很。兩邊被鐵柵欄隔成了好幾個小房間,裏麵大多關押的是些偷雞摸狗之輩,再往後走,更加陰暗,點著蠟燭也看不清人臉。這幾間關的是死囚犯,有些被打的全身是血,躺在亂草地上,不時有**聲發出,痛苦的好像就要斷氣一般。可又不會真的馬上斷氣,這種折磨真是可憐。


    最後最裏麵的一間牢房比較寬敞,裏麵還放有一張小床,一張簡陋桌子,牢房後麵的牆壁開了扇窗戶,月光瑩瑩透進來,比起之前的其他牢房,這裏顯得幹淨多了。


    顧鉞盤坐在床上,閉著眼睛,雲錦來到跟前,也沒有動一下。東圩道人看見雲錦,一下站起身來,身上的道袍已經換上了全體通白的囚服,模樣枯槁,有些頹敗的自嘲一笑。


    “雲姑娘!”


    三個字說完,就是良久的沉默,也許他想了太多的結果,就是沒想到會如現在這般,成了一個階下囚。或許真的死了,也比現在好,一了百了!


    牢頭對雲錦說道:“姑娘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小的先去外麵候著!”


    雲錦衝他點了點頭,“有勞了!”等牢頭退了出去,雲錦才問道,“不知道道長見雲錦所為何事?道長但說無妨,隻要雲錦能辦到的,一定會幫道長完成!”


    東圩感激的道了聲謝,“我聽說,姑娘要去拜月樓?”


    雲錦一愣,半響才點了頭道,“不錯!”


    “姑娘不必驚訝,皇上身邊也有王爺的人,雖然王爺這次失敗!”東圩說著不由拿眼偷偷瞟了下顧鉞,見他依舊不動,這才繼續道:“雖然王爺這次失敗,可皇上也並沒有趕盡殺絕。聽聞姑娘答應要替皇上去拜月樓,可是為了那女媧月石?”


    “正是!”雲錦應道。


    東圩猶豫了片刻,突然跪了下來,嚇了雲錦一跳,急忙扶著他的手,讓他起身,可東圩仍舊不肯起身,“姑娘不答應,東圩不敢起!”


    雲錦無奈,隻得答應到,“道長,有話你起來再說,我答應你就是了!”


    東圩這才勉強起了身,臉上神色有些為難,苦苦一笑,“我有一個師弟,他天賦極高,是我茅山難得人才,可惜!就是執念太過,又偏偏愛鑽研本門的一些禁術,後來遭人誣陷,最後被我師父趕出了師門!誒,說來也是師門不幸,我師弟自從那之後更是性情大變,我以為師父的死能讓他清醒一些,可他為了找到當初誣陷他的那人,最後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雲錦也頗為驚訝,這茅山雖說不似捉妖人一脈,可也是個傳承長久,對世人影響也十分重大的道教門派。茅山的道士,個個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與捉妖人一樣,為了維護世間正義,一直擔負著降妖除魔的重任!


    她還真不知道,茅山竟然也出了個孽徒。“道長所說之事,雲錦未曾聽聞,不過令師弟是何人,竟然有如此本事?”


    東圩道人又長長歎了口氣,“我那師弟,生得異像,與常人不同,他生就一張陰陽臉,一半黑一半正常,人稱陰陽道人。”


    陰陽道人,雲錦的腦中一閃而過一個人,就是那北威將軍府上遇見的道士,“道長所說的人,雲錦好像見過,曾經在北威大將軍的府上雲錦遇見過一人。後來在紅蓮石的夢境之中,我曾經看見過他心中最難紓解的幻象。他被關在一處石洞之中,麵色十分狠厲,莫非當初那個勸說之人就是東圩道長?”


    東圩有些稱奇,或許就是緣分吧!“看來雲姑娘已經知道我師弟了!他的確是個奇才,那些茅山禁術在他手中,卻是運用的如魚得水,令妖物生畏!他曾試圖說服家師,解除這些禁術,因為隻要運用得當,這些術法不僅不會傷害到別人,也不會反噬其身。”說到這裏,東圩還是忍不住有些惋惜,“要不是那個人的出現,我師父也不會如此做了!”


    雲錦這下倒有些好奇起來,“那個人是誰,竟然能左右你師父的想法呢?”


    “那人是捉妖人,名望盛高,就算是我師父也要敬他三分!他和我師父說,我師弟修習的是禁術是違背天道的,隻會令人間生靈塗炭。這些禁術太過陰損,且不像一般禁術,隻是傷及自身,這些禁術是會吸取天地之精華。簡單來說,就是會吸收附近生物的靈氣,短時間提升自己的靈力。而且收妖之時會令妖物痛苦難忍,折磨致死。稍有不慎,可就不是令妖物望而生畏了,怕是到時候會讓更多妖物心生不滿,聯手圍攻茅山!”


    “那果真這樣的話,這人說的也沒有錯啊!”


    東圩苦笑著搖了搖頭,“要真是如此倒也罷了,可就因為他的這話,讓家師十分震怒,最後將我師弟關於茅山的後山石洞中。我師弟如此驕傲的一個人,那一刻,我卻是在他的臉上看見了失望的神情。我從小和我師弟一起被師父收養,我很清楚他的個性。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向家師低頭認錯,他堅信自己所作所為都是對的!以至於後來,令家師氣淤而終。


    再然後,沒過多久,師弟就逃下了山,隻留了一封信,去尋找那個汙蔑他的人。我找了很久,始終沒有他的消息。我相信我師弟,他心中裝的是天下蒼生,從不會做違背天道之事。而且江湖之中,也並沒有聽聞因為這禁術就傷了無辜人之事。倒是那個人的突然出現,和那一番說辭讓我很是懷疑。我追查了許久,也隻查到了他的姓名和來曆!他亦消失的無隱無蹤,我便更加懷疑,當初他定是汙蔑了我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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