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有些事情,的確不是她所能查出來的。表麵的安逸,或許也僅僅是表麵所見並非真實如此。


    雲錦沒有插話,耐心聽著長生的敘述,希望能從中得以解惑,這蜘蛛天神到底是什麽。


    長生陷阱了迴憶,思緒湧上心頭,麵上帶著驚悚之感,聲音不由也開始顫抖起來。


    其實那還是她十一歲那年的事情,幽黎寨有個傳統,每隔十年就要喝一碗這山泉水,來慶祝脫離戰亂,得以安穩度日的機會。


    這山泉水就是祭壇瀑布的那座山上流淌下來的,平日裏孩子們也會去這山泉經過的小河中玩耍,本來沒有什麽奇特之處。


    喝山泉水的這個習俗,也沒有什麽奇特之處。


    可怪就怪在,那一次,長生不小心弄撒了碗裏的山泉水,後來自覺沒有什麽,便悄悄順手在瀑布下麵舀了一碗。


    祭祀是一個寨子裏最重要的活動,十年一次,喝山泉慶餘生更是慎重的很。每一次都是大巫長老親自打了山泉水來,分發給眾人。


    那一次,誰都沒有注意,一個站在後麵的孩子的舉動。


    長生就是在那一次,沒有喝這山泉水,後來所有的事情,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她說出來的話,沒有人相信,即便是她的母親,也隻是半信半疑。


    起初長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依舊虔誠的與寨子裏的人們一起,向天神祈禱,做著這場十年一次的祭祀。


    祭祀結束之後很久,長生也沒有覺得異樣。


    直到前些年,她驚訝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村裏有些人,竟然永遠保持著原貌,似乎歲月從來沒有在他們的身上停留過。每次見到都一如往常,從未有過任何的改變。


    她常常問自己的母親,這些人為什麽沒有改變,可母親卻總是笑她太傻,那就是鄰居中的誰嘛,身體健壯了些,能有什麽變化!似乎這個答案一直都是這樣,似乎她問出這樣的話就很傻。


    可她的阿爹,她的娘親都在變,十年時間能讓一個人從壯年走向衰老。看著他們白發漸生,而那些人呢?十年如一日,何曾變過一點?長生開始害怕了,她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人有生老病死,但是這裏的人,有些卻根本沒有生老病死這個概念,即便稍稍的不舒服,也都不曾有過。


    這聽起來有點兒匪夷所思,但對於長生而言,是一種無盡的折磨。她開始悄悄的觀察寨子裏的每一個人,除了自己的爹娘,還有一些人看起來比較正常,其他約有半數人,竟然越來越讓她覺得不正常了。


    三年前,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幽黎寨是真的有問題,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那日也是祭祀,是天神娶妻的日子。被選中的少女,由大巫長老親自砍下腦袋,放空身體中的血,之前她從未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因為她的阿爹阿娘都會告訴她,被砍掉頭的少女沒有死,她們隻是去了另外的地方,那裏有天神,她就是代替寨子去陪伴天神的。


    在他們看來,這應該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的榮譽,長生也堅信如此。


    可那次,她是第一次知道殺戮的可怕,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她終於發現,也許,根本沒有什麽天神娶妻。


    被綁在祭壇木樁上的少女叫長樂,是個性格開朗,見人總愛笑的姑娘。長生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可此時此刻,那個如姐姐一般待自己的人,麵上盡是痛苦的表情,掙紮著想要逃離。


    腦海中驀然迴蕩著前幾日長樂問她的話,“長生,你相信天神嗎?你相信我不會死嗎?”


    這是長樂作為被獻祭的少女,最後一次與長生一起。長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可她覺得寨子裏的很多人都不一樣,他們不老不死,他們沒有時間的約束,他們甚至每一次都在重複同一件事。或許天神真的可以讓長樂也這樣,但不知為何,一想到這樣的長樂,似乎她不太喜歡了。


    長生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這些話,她誰都不敢說。隻能低頭,靜靜的握著長樂的手,最後緩緩點了下頭。她寧願相信,長樂會和天神在一起。


    長樂拉過長生的手,輕聲笑起,如銀鈴一般。


    “長生,他們說我會見到天神!若我真的見到了天神,我一定迴來看你!”


    約定是孩子心中最真摯的誓言,長生從來沒有懷疑過。


    祭祀那天,長樂被綁在祭壇的四根木樁上,她的臉上分明沒有喜悅,沒有作為被選中少女的自豪和驕傲,有的竟然是淚。順著好看的臉龐,慢慢滑落。


    長樂不停的掙紮,隻是手腳都被束縛住,根本沒有辦法掙脫,目光觸及長生的那一刻,她似乎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盯著,一眨不眨。


    長生害怕的後退了兩步,兩隻手死死的攥在衣袖中,心裏拚命的告訴自己,長樂不會死,長樂會迴來的。可她還是害怕,還是擔心。


    身體不停的哆嗦著,看著大巫長老手上的那把刀,寒光閃爍,不過瞬間,長樂的頭就滾落到了地上,那雙眼眸瞪的老大,依舊麵對著長生,長生終於發現,原來長樂也是害怕的,到了最後一刻,她應該是明白,沒有什麽天神,她永遠都不可能迴來了。


    死亡和血讓人窒息,長生的雙腳好像被人死死拉住,無法動彈半分,她隻能死死的咬住下唇,才勉強沒有哭出聲。因為所有人都在笑,都在慶祝天神帶走了長樂,慶祝天神又許了一年的風調雨順。


    長生一連高燒了好些日子,等到高燒褪去,她坐在床上無助的抱緊雙臂,想要躲起來。腦中長樂的眼神,她永遠無法忘記。


    她問娘親,“阿娘,長樂會迴來嗎?”


    她的娘親也隻是搖了搖頭,歎息著,“長樂不會迴來了,她去陪伴天神了!今年寨子應該都會平安的!”


    長生流著淚喊道:“不會的,長樂說會迴來看我的,長樂一定不會騙我!”


    “傻孩子,長樂被天神帶走了,怎麽能說迴來就迴來呢?”


    長生依舊不相信!


    就這樣,日複一日的等著,日複一日的盼望,而到了最後,長生自己都絕望了!


    雲錦看了一眼長生,好看的睫毛上沾染了水氣,她不太會安慰人,但是這件事情肯不是什麽天神。


    順著瀑布向上看去,山岩陡峭,水質清澈,捧了一把喝了下去,清涼宜人,帶著甘甜,“這水應該沒有問題!”


    長生苦笑,“這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也分出了支流,我們就是喝的這裏的水!有問題的,是大巫長老給我們喝的水!”


    雲錦理解她的意思,也表示讚同。


    長生伸手撩起淺淺的水花,目光所及,隻有水中自己的倒影。


    “半年前,大巫長老告訴所有人,今年的祭祀少女是我,我其實一點兒也不意外。因為陰時出生的女孩,注定是要被選作祭品的!大巫長老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寨子裏的女人挨到那個時辰在產子!她們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天神選中!我娘也是如此,但真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人殺死,她終究不忍心!


    後來聽我說了那些我從未說過的事,還有十年前我沒有喝下的山泉水,我娘漸漸也開始信我說的了!隻是我們兩個手無縛之力的女人,什麽都做不了!可我,不能死的這麽不明不白!不管用什麽方法,我隻想知道,到底這天神是不是妖!”


    “那你查到了些什麽?”


    長生從衣袖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塊絹帕,將絹帕一點一點打開,雲錦也忍不住好奇,抬頭看著絹帕裏包裹的東西。


    不仔細看,其實真的看不見,絹帕也是白色,而裏麵包裹的是比銀絲還要細上很多的蜘蛛絲。


    這東西在平日裏陽光下,織成網,或許你能夠發現,可是就那麽一兩根,卻難發現了。要不是這絹帕包的蜘蛛絲不少,恐怕她也看不到的。


    “哪裏來的?”雲錦問道。


    長生指著祭壇中間,“就在那個下麵!”


    雲錦這迴真的吃驚不小,“你也知道那下麵有密室?”


    “也?看來雲姑娘都知道了!那不是什麽密室,據說以前是天神居住的地方,除了大巫長老,沒有人進去過。那是寨子的禁地,擅自闖入者,必然會受到天神的責罰。有人不信,就闖進去過,後來第二日,屍首就被綁在祭壇這裏。從那以後,都沒有人敢再進去了!入口也被封死了,我想應該沒有人知道入口在哪裏了!”


    “那你是怎麽進去的?”這才是雲錦想知道的,沒有人知道入口的地方,長生一個姑娘家,隻怕連花拳繡腿都不會,居然找到了,還敢去冒險,還能完好無損的迴來。這說明那妖物並不在密室裏。否則,長生早就被妖物給害了。


    長生也不想隱瞞,十分不好意思的帶著雲錦繞到了祭壇後麵的一處石洞,這洞口隱蔽的很,周圍全是雜草,也隻夠容納一個女子身形的人進入。


    “我就是從這進去的。開始我以為這大概是穿山甲或者山鼠一類動物打的洞,因為是無意間發現,後來悄悄的來過幾次,這周邊的土質已經被鬆軟了,很容易就能扒開,進去之後才知道這洞竟然是通向傳說祭壇下麵的密室裏。”


    長生邊說,邊鑽了進去,雲錦跟在後麵,根本無法直立行走,隻能跪在地上爬行。比起她昨夜發現的密道,這山洞實在是難爬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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