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華與蕭旁麵麵相覷,爾後命人上前來收了琴,撤了香,二人相攜往沐春院方向走去。


    蕭王氏比他們還要早到,此時此刻,沐春院與往日的情形大不相同。


    一眾丫鬟子們被主子遣散在院門口,獨留春枝桃兒小青三個在內室伺候著,文君華與蕭旁抵達的時候,方發現內室裏,氣氛黑壓壓地抑鬱著,很是不對勁。


    “娘,佟姨娘才剛流產,俗話說,小產如同月子,您怎地讓她跪在地上?”佟氏身著常服,臉色蒼白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卻無一人肯為她求情。


    還是文君華見了之後,忍著心裏莫名,為她說了幾句好話。


    “你自己問她吧,此等心思詭譎的婦人,實不能留在我蕭家。”蕭王氏很顯然已經聽蕭瑛把事情經過給說了一遍。


    敏感如文君華,蕭王氏的一兩句話,不由得讓她眯起了雙眼看向佟氏,難道說,這件事,與佟氏有關?


    “我求求你們了……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佟氏哭得肝腸寸斷,渾身發抖,眼見蕭旁立於自己跟前,便趕緊跪爬了過去


    雙手扯著蕭旁的下衣擺哭喊道:“蕭郎,蕭郎你說句話呀我可是你口口聲聲說要納進來的人兒,如今你怎能任憑她們冤枉我,欺淩我”


    蕭旁心一突,側臉看向文君華,見她臉色亦是不怎麽好看,垂下眼睫,冷眸對向佟氏:“你究竟做了什麽事?”


    再而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與姑姑,二人臉上一個怨怒,一個漫不經心。


    “算了算了,我說了也是白說,還是讓有利的證人上前來說幾句罷。”蕭瑛這一聲,驚得佟氏將身子挺得僵直,二人雙眸相對時,佟氏眼底的恐慌明顯大於她麵上的悲傷。


    內室靜得可怕,文君華搭了爾藍的手坐於蕭王氏旁邊,靜靜地等著蕭瑛所謂的證人。


    而蕭旁,渾身僵直地站在原處,因為佟氏揪著他的下衣擺不放,他沒法移步。麵上一時尷尬,一時氣惱。


    不多時,馬大夫被蕭瑛叫進了內室,他在醫館裏本就被嚇得不輕,而今見了這陣勢,更是渾身哆嗦。


    蕭瑛尾隨其後,進了內室,指著馬大夫麵向佟氏:“別跟我說你不認得他,他可是平日裏為你診喜脈的大夫。”


    佟氏一見馬大夫,就什麽念想也沒了。


    緊緊揪著蕭旁衣擺的纖手顫顫鬆開,雙目僵直空洞,嘴上訝然,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春枝桃兒小青三個見了馬大夫,也如同見了鬼神一般,嚇得暗咬下唇,麵有惶色。


    蕭王氏將這主仆四個的神情盡收眼底,爾後一拍桌子起身:“這事兒我管不了了,荒唐”後又轉頭看向文君華與蕭瑛,“此等不將我蕭家放在眼裏的女人,今天之後我不想再見到”


    話畢,才是搭了玉荷的手,震怒著出了沐春院。


    望著蕭王氏那顫顫的背影,文君華心有所感,不管她曾經如何鐵血,如今終是老了。唯一的念想便是盼望著抱孫子,而今佟氏的沒了,想必內有隱情,氣煞了她。


    雙手暗暗地撫上了自個的肚子,不知她接下來公布自己懷孕的消息,能否讓大家開心點。


    蕭旁行至文君華身側坐下,看著跪在地上的佟氏,心裏滿是倦怠。


    佟氏就是他這一生的敗筆與爛攤子,而今她進了府,想要打發卻並不是這麽容易的。


    馬大夫也是顫顫巍巍跪下,在諸人麵前,將自己在醫館說的那些話都再重複了一遍,間中佟氏歇斯底裏地爆發了幾句,皆無人搭理。


    文君華趁著空擋看了佟氏幾眼,眼底漸起了幾分憐憫,做妾都是可憐可悲的,不知文靜媛那邊,是否也是如此。


    “不是的,事情並非如此”佟氏眼睛裏含著幾分瘋狂,忽而站起,走到馬大夫跟前指著他,“你們千萬不要信他的鬼話,他是因為有把柄在我手上,想要及早脫身,才是在我之前站出來這麽誣陷我的”


    “他曾經欺辱過我”佟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蕭旁的跟前,拉著他的手顫顫道,“蕭郎,蕭郎你把我迎進門兒來,為什麽就不理我了呢?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眼裏心裏現在隻有她,她有什麽好的”


    “冤枉啊,你們千萬別信她的話,老夫何時欺淩過她?”馬大夫心裏一緊,生怕大家真信了佟氏,毀了他一輩子的名聲


    “你先下去吧。”蕭瑛給了自己丫鬟一個眼色,那丫鬟便是帶著馬大夫下去了。


    內室很亂,佟氏已隱有些瘋癲的前兆。


    文君華總算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給理清了,再看佟氏,實是有些難以理解,她裝懷孕這事是很難自圓其說的,那為何還要涉險搏一迴?


    難道……


    文君華忽然猛地抬眸,看著蓬頭散發的佟氏,心裏倒抽一口冷氣


    時至今日,她才是明白過來,佟氏為何會在自己懷孕期間,還要給蕭旁下春-藥,而且,還有那個遠房表哥,薛書生


    因為,她肚子裏沒有孩子,所以想盡了辦法,要在這期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個孩子來


    “你說她該是個什麽處置法兒?”蕭瑛忽然推了推文君華,文君華募然迴神,一臉莫名地看向蕭瑛。


    “你平日裏做起事來的時候,不是挺狠的麽,怎麽今兒犯傻了?”蕭瑛見文君華沉默不言,便是笑著侃了她兩句。


    “蕭郎,我們談談吧,好麽?”佟氏忽而安靜下來,快速地理好了自己的發鬢,整了整身上的常服,雙眼迷離地看著蕭旁,“我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你說了,你聽我說說好麽,你都不來我院子裏……”


    蕭旁眼裏有一絲刺目的痛色,看著佟氏這般被毀得體無完膚的模樣,他心裏直罵自己混蛋。


    這個女人即便不是自己喜歡的,卻也是自己親手毀掉的。


    而文君華,這個自己真正心愛的女人,卻因為自己的原因,變得對愛情戰戰兢兢起來。


    兩個女人,一個自己愛的,一個愛自己的,都不得什麽好下場……


    “我們先迴避一下罷。”文君華起身,看向蕭瑛。


    “也好。”


    “不必。”蕭旁轉身看文君華,“你可以在這兒。”


    文君華卻是搖搖頭道:“不了,我先迴去等你。”末了,她努力地綻放出一個微笑,“我信你。”


    因這一句,蕭旁臉上的凝色漸漸消散,一顆緊繃著痛苦的心,也因此而逐漸放鬆。


    “你們全都下去。”蕭旁斂了笑容,在文君華與蕭瑛走後,吩咐周身。


    內室漸漸平靜下來,佟氏跌跌撞撞地來到蕭旁的身邊,想要拉蕭旁的手,卻被蕭旁側身躲過。


    凝眉,蕭旁看也不看佟氏:“我可以原諒。”


    “即便你沒有真的懷孕,戲我們於鼓掌之間,並且陷害妍兒,又牽扯上了湘兒這麽一條人命。”蕭旁有條不紊地說,“這些,我都可以原諒。”


    就當是贖了我欠你的那些,從此,我無需再對你負責,再為你沾上一星半點的歉疚,我們各不相幹了,這樣多好。


    “蕭郎,真好,我就知道,關鍵時刻,你還是在意我的。你也舍不得趕我走的對不對?”佟氏忽然露出了明媚了笑容,轉而又是滿臉陰沉,“都是那個狐狸精在作祟,若不是她,蕭郎怎會不再看我一眼”


    蕭旁猛地推開佟氏:“我不準你這麽說她”


    “為什麽?”佟氏抬起淚眸,兩行淚珠簌簌而落,“在她沒進門之前,蕭郎時常來看我的……還經常讀些詩與我聽……這些,你都不記得了麽……為什麽有了她之後,你就開始薄情寡性,不再愛我?”


    “愛?”蕭旁心裏對佟氏本還有些歉疚,但是經她這麽一鬧一說,早已消散殆盡,“我何時說過自己愛你?”


    佟氏雙目圓睜,似是聽到了她最不能接受的話語:“你怎麽可以冷情至此?在沒有她之前,你明明是最寵我的……你何時用過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何時這般冰冷地看過我?”


    “我冷情?”蕭旁直視著佟氏不曾移目,“你自己好好迴想一下,我有沒有親口對你說過‘我愛你’或以‘歡喜你’這幾字?我有沒有對你海誓山盟過,說今生非你不娶,隻要你一個?”


    佟氏身體僵直,記憶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那些她小心翼翼珍藏著,保存著的美好,如今更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匕首,深深地紮進了她的心裏


    他隻是說過,你這樣溫婉不爭的性格蠻好,很適合為我打點後宅。


    那時,她理解成,他這是在暗示自己,將來會將自己扶正。


    他也曾讀過些詩詞與自己,不過大多是比較煩悶的時候,偶有幾次,還提及了尚未過門的文君華。


    那時,她以為他是愛自己的,隻煩悶於自己早已訂下的那樁親事……


    但是,沒有沒有沒有


    一句也沒有,一個字也沒有


    他真的從未說過愛自己,也真的沒有給過自己一句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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