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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的天兒,已經到了寒霜凝結,蟲鳥絕鳴的時候,再過段日子便是冬月了,氣溫驟降的天兒讓人防不慎防。


    前些日子還穿著秋衣的文君華,今早起身時,已是覺得渾身冷得不行,根本沒法兒下床離開被窩。


    文君華畏寒的習性,白露是深知的,這幾日早早地就備好了冬日穿的夾襖裙子等等,若不是文君華的習慣使然,白露就是連那手爐也是會準備好的。


    文君華擇了件翠色的兔毛滾邊夾襖,並著鬆綠色的富貴連年厚襦裙穿,白露一見就皺起了眉頭直搖頭道:“今兒那佟姨娘也是要去請安的,少夫人穿得太素了,隻怕會被比下去。”


    白露說話的時候,文君華正伸手打著哈欠,聽了忽然就笑了起來:“你當夫人真是瞎眼的?我若是故意擇了那些個豔色的衣裳穿,她豈非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存了心思要跟佟氏比對的?到那時候她不會有心思去想我跟佟氏誰更亮麗些,隻會覺得我這個人思想粗淺,愚笨幼稚。還是穿得跟平常一樣就好,衣裳素了,首飾就戴的講究些,不失體麵又不顯得為人猖狂。”


    白露聽了也覺得是這個理兒,便張嘴笑笑道:“還是少夫人想的周到,那今個就戴那套金飾罷,奴婢瞅著那支金絲玉燕釵跟少夫人今個的穿著很合適。”白露說著就拿起了一支精致華美的金釵衝著文君華笑了笑。


    正好這時小蠻和如冬呈了洗臉水和痰盂一類的物事進來。


    昨兒迴到正屋時,文君華果見小蠻倔強地跪在院子裏,當下心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隻得好言好語地勸了,叫她起身。料想小蠻的性子比小寒還要來的倔,任憑文君華怎麽勸說,都不肯起來,說是自己犯了錯兒,就一定要受罰的。


    文君華心中圈起了點點漣漪,這孩子不是賭氣又是什麽。


    現見她懨懨地進來了,文君華便微笑著對著鏡子裏的小蠻說了句:“還在賭氣呢?在這兒可沒個人敢跟你一樣,隨便愛使小性子的哦。”


    小蠻一聽,眼圈兒又紅了:“奴婢知錯了……”


    “罷了罷了,我昨兒罰你還不是為了你好的。那麽多人在場,都聽見你口出狂言了,我若是不親自罰你,隻怕你會落到他人手裏被罰得更重。”停頓了會兒,見小蠻的眼裏依舊帶著疑惑,“你想啊,我罰你還知道個輕重,頂多是讓你跪半個時辰罷了,若是換做其他人,你覺得你此時此刻還能好好兒地跟我說話麽?”


    聽完文君華說的所有,小蠻的雙眼忽然清亮了起來,臉上也恢複了以往的神采,後又止了笑容疑惑起來:“其他人,有誰想懲罰奴婢?”


    “小蠻。”文君華忽然讓白露停止為自己梳妝的動作,轉過頭來鄭重嚴肅地看著小蠻道,“你要懂得察言觀色,在深宅大院兒裏生存,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你自個心裏要清楚。”


    小蠻愣了愣,隨後微微地福了個身:“奴婢謹遵少夫人的教誨。”


    這廂,如冬已經過來伺候文君華淨麵了,見文君華這麽悉心地教導著小蠻,如冬不禁麵露豔羨道:“小蠻就是個有福的,能夠得少夫人親自栽培的。”


    文君華念如冬對自己也是忠心的,便笑道:“那是她不懂規矩,你們這些個都是中規中矩的,還用我教的?”


    如冬捏毛巾的手忽然一頓,隨後又失笑道:“少夫人待下人們總是極好的,這點奴婢們都知道”


    淨麵上妝完畢之後,文君華便帶了如冬準備前去玉清院給長輩請安。小蠻被她留了下來讓白露再教些本領,再者由於昨兒佟氏一事,小蠻暫時也不能出現在大家麵前。


    出了屋門,文君華驚訝地發現,蕭旁已經等在自己門外了。他不是該帶著佟氏一塊兒去玉清院請安的?


    壓下了心頭的不解,文君華凝眉問了句:“怎麽你在這兒的?”


    聞言,蕭旁眯著眼笑了笑,很是清閑地說了句:“打點完畢了就隨我一道兒去請安吧。”


    這是唱哪兒出?


    文君華心裏惴惴的,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蕭旁,除非他的腦子前些日子摔壞了。


    兩人並肩徐徐地走到了玉清院,卻見佟氏早已到了,身旁還站著同來請安的薑氏。齊氏因為尚在禁足養胎,所以請安一類的活動全都免了。


    本來佟氏見蕭旁前腳進來,臉上還盈滿笑容的,後又見到文君華是跟蕭旁一處來的,那笑容便僵硬了一小會兒。不多時,又被她壓了下去,強笑著給文君華福了福:“婢妾見過少夫人。”


    文君華隻是掃了佟氏一眼,象征性地笑了笑,隨後便自顧地走了進去。


    蕭王氏和蕭定賢已經起了,正端坐在上座上,這廂見文君華進來了,蕭王氏便笑著說了聲:“今個知道冷了?穿得這麽厚實。前些日子叮囑你多穿些,你卻總是推三阻四地說自己身體好。”


    文君華笑了笑,不管自己與蕭王氏之間是否還存在間隙,她當著眾人的麵兒這麽關心自己,卻總是讓人暖心的:“娘說的是,今個我要是再不多穿些,就該受涼了。”話畢,又得體的給蕭王氏請了個安。


    蕭王氏笑著讓文君華落了座,視線無意看到了正進門兒來的佟氏,見她穿了一身淺粉色的秋衣,頭上又戴了連串兒的瑪瑙珠花並粉色的桃花簪,蕭王氏的臉色立馬不喜起來:“你這是做什麽?沒看見老大媳婦身上穿得素,打扮得也很內斂麽?你倒好,裝扮得這麽花枝招展的像個什麽,還穿得這麽單薄,讓人見了指不定說咱們蕭家怎麽苛刻妾室了”


    佟氏身子一抖,沒料到蕭王氏會突然拿自己渾身的裝束來說事兒的,心驚之下連連請罪道:“娘說的是,婢妾日後一定悔改。”


    “‘娘’是你可以叫的?”蕭王氏一而再地挑剔。


    佟氏幾乎快哭了,隻得顫顫巍巍地又叫了聲兒:“夫,夫人,婢妾知道錯兒了,下迴再也不敢冒犯了。”說著,又拿眼去看蕭旁,見蕭旁正在給蕭王氏遞眼色,示意不要過多地為難佟氏,料想蕭王氏居然更為狠狠地瞪了佟氏一眼。


    連番請安完畢之後,蕭瑛才晃悠悠地進了廳堂,給大哥大嫂見了個禮,隨後挨著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佟氏薑氏一類,便跟著站在了各位正主的身後。蕭家素來重規矩,妾室在這種情況下,是隻有站著的份兒的。


    薑氏倒還好,什麽怨言也沒有,隻靜靜地站在一旁,低眉順目的,讓蕭王氏好一陣舒心。


    再看佟氏,居然暗暗地低著頭斜了蕭王氏一眼,偏生蕭王氏正好瞧見了,心頭立馬就火了,冷冷地倪了佟氏一眼:“你在那兒擠眉弄眼的幹什麽呢,瞅瞅老大媳婦,穿得體麵,舉止又落落大方的。再看看三房的薑氏,低眉順目的很是聽話,怎麽偏生到了你頭上,就弄得這麽沒規沒距的”


    “好了好了。”佟氏剛想跪下哭訴,卻聽得蕭瑛淺淺地笑了笑,“大嫂大清早的總喜歡挑人毛病。多大的事兒啊,弄哭了新人倒沒什麽,卻總吵得我耳朵疼。”


    蕭定賢聽見自己的妹子正好說了自己的心裏話,便讚同道:“就是嘛,她有什麽不對的,迴頭你讓老大媳婦敲打敲打便是了,要得你老是掛在嘴邊一直念叨的,吵得我一早上心裏頭都亂糟糟的。”


    佟氏原本燃起希望的麵容忽然一垮,以為蕭瑛和蕭定賢都是要為自己說話的,沒曾想他們不過是跟蕭王氏偶爾拌拌嘴罷了。並且句句不離文君華,這令佟氏不禁對文君華這個人好奇起來,這個傳說中暴躁好妒的正室,真的有他們嘴裏說的這麽好麽?


    大家各自呆了會兒,蕭王氏因受了蕭瑛和蕭定賢的閑氣,便沒什麽心情再跟小輩兒們說家常了,隻得讓大家散了。


    待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蕭王氏忽然又叫住了佟氏,佟氏驚得心頭一顫,一顆心差點兒就沒跳出嗓子眼兒了


    蕭旁隻是看了佟氏一眼,隨後便跟著文君華走了。這令佟氏的心頭漸漸地湧起了不安的感覺來這是怎麽一迴事


    本以為好不容易能夠嫁進蕭家來了,是件頂好的事情可是進門兒第一天,場麵寒酸不說,還受盡了正室以及她身邊的丫鬟的氣這廂新婚第二日的,給長輩請安,又遭到了蕭王氏的不斷埋汰,這算是怎麽迴事兒啊


    最令佟氏受不了的,就是蕭旁忽然轉變了對自己的態度


    “聽說你院子裏的一些丫鬟婆子們,稱你一聲‘如夫人’?”廳堂內隻剩得蕭王氏和佟氏二人,一聽蕭王氏冷冷地問自己話,佟氏便嚇得小臉煞白,直直地跪到了地上去


    “是婢妾管教無方”


    “哼。”蕭王氏清冷地看了佟氏一眼,“你記著,你不過是以老大媳婦的名義納進來的一個妾罷了,如夫人這等稱唿也是你擔當得起的?我也不跟你繞彎子,隻一句話,日後你莫要尋思著可以出什麽幺蛾子,專心聽老大媳婦的差遣才是正經”


    “啊……”佟氏癱坐在地上輕輕地哀叫了一聲,本想趁著蕭旁跟正室沒有感情,自己好趁虛而入的從中再肆意挑撥幾次,最好讓蕭旁休了正室,自己有機會被扶正


    現下看來,這些原本想當然的事情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美夢罷了,照這個形勢,如今的蕭府上下,偏向文君華的人居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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