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黑影動了動,很快又如箭一般衝來。


    這一次,湘篁看清楚了,這東西脖子很長,身子呈錐形,比她大了兩倍有餘,身下四張大大的魚鰭,還拖著根長長的尾巴。


    最要命的是,這東西的速度非常快,隻是一眼的工夫,它便衝到了近前,張開長滿利齒的嘴巴咬過來。


    兩兩相差,那東西一口咬住,因為過快的速度劃出去好遠。


    待它停下,打算好好享用獵物,咬了半天卻覺得味道不對。


    血呢?美味的肉呢?它的小眼睛看著嘴裏咬著的東西,卻發現那是從未見過的一根綠油油的長條狀物體。


    這是什麽?比水草的口感還不好!


    它又咬了兩口,將口中叼著的竹子咬成兩段,卻被竹節碎裂時崩彈的竹條抽到了嘴巴兩側的軟肉,疼得嚎叫起來。


    在水裏轉了兩圈,它憤怒地朝下方散發出方才那奇怪獵物的味道的方向衝去。


    這時候,用竹子簡單化形欺騙了水怪的湘篁用更快的速度往水底衝去。


    她不想在這裏停留太久,更沒那精力和心情與莫名其妙的水怪糾纏。確定自己並沒有把握一擊必殺,她就直接選擇避開。


    即使湘篁的意誌力再強,長時間蝕骨的疼痛也讓她手腳的知覺比平常遲緩了一些。


    她已經不知道現在感覺到疼痛的減弱是因為確實有所減弱、還是因為已經麻木。


    她滿心隻有快一點,快點到湖底。


    身後明顯的水流波動和殺意又一次襲來,湘篁依舊是一個閃身,看著那水怪再次因為超快的速度往下衝出一段距離,複又轉過身瞄準自己衝迴。


    力量和速度都不可小覷,可惜腦子不太好用。這是湘篁心中的評價。


    而這“腦子不太好用”的水怪,在又一次被湘篁閃過之後,依舊鍥而不舍從背後繼續衝擊。


    這一次,湘篁並沒有完全躲閃,她稍稍側了身,在水怪擦過身旁時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鎖鏈套住它長長的脖子,在它往前繼續衝時猛一收緊,整個人貼在水怪的背上。


    水怪衝出去一段距離,察覺不對,卻已經因為脖子上被湘篁的鎖鏈禁錮沒辦法向後去咬背上的湘篁。


    它憤怒起來,在水中橫衝直撞地想要甩掉湘篁,卻怎麽都沒辦法做到。


    竄了一陣,水怪突然掉轉頭往更深處衝去,湘篁露出一絲笑容,但全身更為緊繃。


    尋常方法甩不掉,現在應該是要找東西撞了吧?


    湘篁猜測的沒錯,水怪這一次直衝天池底部,一路上風馳電掣,帶來的水流衝得湘篁幾乎睜不開眼,沒過多久就見了底。


    池底的景觀頗為奇特,竟然沒了先前那濃厚的黑暗,底部鋪滿細密的白色沙子,淡淡地發著光。


    眼看就要撞到底部,這水怪竟然沒有半點減速,就這麽帶著湘篁撞入白沙當中。


    也不知這白沙有多厚,竟然讓水怪狠狠紮了進去,就露出長脖子那頭的腦袋在水中,身子帶著湘篁徹底埋入白沙。


    雖然有一瞬間的驚慌,不過湘篁很快又鎮定下來。


    水怪的想法不錯,水中生存的生物若是被埋入沙中,確實無法唿吸。


    可是湘篁從下水那一刻便已將氣息納入丹田中運轉,並不需要唿吸。


    所以,雖然被埋入沙中,水怪一副壓住湘篁不讓她出來的模樣,她卻悠閑地感受此刻略微不同的變化。


    在浸入白沙的那一刻,身上的疼痛似乎明顯地減輕,反倒有一股清涼的舒適感。


    到底是傳說中西王母居住的地方,還真是有不斷的神奇之處出現。


    不過,縱使這白沙似乎有這非同一般的奇效,湘篁卻也不願在這兒多待。


    她雙手輕顫,那套住水怪脖子的鎖鏈突然鬆開,卻在下一秒突然變長化作手臂粗細的綠竹,將水怪牢牢釘在白沙當中。


    做到這些,湘篁往深處破沙前進,然後繞過水怪從白沙中鑽出,收一些白沙入乾坤墜後,湘篁開始沿著底部尋找。


    按照湘篁的判斷,雖然中間有水怪這插曲,但並未偏離澤泉的判斷很遠。


    可是,一圈找來,湘篁始終一無所獲。


    她的視線落在了白沙上。


    難道,天的深處,還要在白沙下麵?


    稍作猶豫,湘篁將手埋入白沙之中,將自己的妖力沿著白沙往下推送。


    這是澤泉第一次展現對水的感知時湘篁詢問而來的方法,雖然沒有澤泉天生對水的那種敏銳,但湘篁體內的妖力很足,因為有她父親留下的那一部分妖元,加上修道和修妖的衝突刺激,她雖然有遇到過幾次爆體的危險,卻在活下來之後得到了一身非同尋常的修為。


    而且,白沙多少也算得上是土,而湘篁乃竹。


    耗費了一半的妖力,湘篁終於收功。


    最後的結果,竟然是無功而返,這天池底並沒有昆侖天棺的存在。


    抬起頭,不知何時那水怪竟然已經來到身邊,張開巨大的嘴隨時會咬下來。


    大約因為先前那本以為咬了湘篁,卻咬到奇怪的東西給它留下了陰影,它有點猶豫。


    注意到湘篁已經發現自己,水怪不再遲疑,張口就要咬下,而湘篁手中也已備好竹刀。


    就在這時,水怪突然停下動作,抬頭看向上方。


    湘篁也隱約發覺水麵上似乎有不同尋常的靈力波動。


    “嗚――”水怪悠揚地叫喚一聲,那聲音不響,卻能傳出好遠。


    遠遠地,仿佛是迴應一般,也響起兩三聲這樣的叫喊,水怪扇動四片大肉鰭,開始向上。


    湘篁見狀,立刻又是先前那一招,讓自己掛在水怪的身上。


    這一次,水怪並沒有發怒,它似乎懶得理會身上掛著的這沒見過的家夥,隻是用最快的速度上升。


    天池岸邊,已經多了許多人。


    原本在兩日內才會到達山頂的昆侖部族們竟然都已經趕到,他們連夜疾行,沿途安排出色的勇士製造障礙,阻擋那些突然出現殺氣衝天的外來人。


    山道上太過危險,戰風讓所有人先到達阿木勒連峰安置好老人孩子,然後再備戰。


    他下令嚴正以待,心中已經做好留下的勇士全數獻身的準備,因為他來追來的人當中看到了曾經給昆侖部族帶來巨大災難的昆侖宗門人。


    絳鳶等人看他們突然衝上來,不明所以。


    聽他們說了才立刻作出反應。


    雖然湘篁此刻不在,但大家都知道湘篁與昆侖部族的約定,如今幫助禦敵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戰風看著他們迅速幫忙,一時也隻有將心底的疑問按捺住,隻是不動聲色的讓人注意著他們的動作。


    險峻莫測的山道雖然阻擋了一陣,但對方終於還是上了山頂。


    湧上來的是一大批黑甲的武士,身著藍白道袍的昆侖宗門人在其中穿插站著,非常顯眼。


    絳鳶突然一愣,隨後臉色變得很難看。


    幾具屍體被毫不客氣地拋到昆侖部族前,都是先前留下阻攔的勇士。一時間,整個昆侖部族都陷入沉痛當中。


    “沒想到你們自詡大神族下,如今卻與妖物為伍。”一個老道士陰沉地笑著,“找了那麽多年,終於被我們找到了。”


    戰風臉色凝重:“你們怎麽找到這裏的?!”


    “哈哈哈。”老道士大笑,沒等他說話,天池突然傳來一陣水花聲。


    幾頭從未見過的水怪從池水中鑽出,長長的脖子直立著,炯炯有神看向這邊。


    其中一頭較小的,背上竟然還有一人,正是湘篁。


    原本暫時先迴到岸邊的小妖立刻朝那邊奔去,不過一陣風的工夫,轉眼湘篁就從天池中央到了人去當中。


    她當然也注意到昆侖宗門人,皺著眉:“這是怎麽迴事?”


    戰風見她歸來,也不太客氣:“我還想問問你們,是不是太湊巧了一點?”


    一時間,兩人之間似乎劍拔弩張。連帶著兩方人也警惕地注意,是否隨時會有一方突然出手。


    然而,這時候,湘篁卻笑了:“確實太湊巧了。”她坦蕩地看向來人,“看來,我竟然也有被算計的一天。”


    戰風也是哈哈大笑:“那我們是否要內鬥一把?那晚一站,看的我也心癢想動手。”


    “算了吧。”湘篁搖頭無奈地笑說,“天池底下一無所有,我還得留點精力再思考線索。”


    三言兩語,雙方也都明白了自家首領並沒有對對方動手的意思,紛紛都鬆了口氣。


    那邊的老道士見自家竟然完全沒被放在眼裏,一時黑了臉。


    他往前邁出一步想要開口,卻又被另一個人打斷。


    “說,你們怎麽來的!”絳鳶突然大步走上前,獨自戰鬥兩方的中央空地,指著黑甲武士大聲質問。


    黑甲武士間有一絲動靜,但很快又迴複死寂。


    有兩人從中出來,走到絳鳶跟前抱拳行禮:“小姐,主上命我們帶小姐和神器迴去!”


    絳鳶看著眼前兩人,氣得全身都在顫抖:“主上?你們哪來的主上?!那個混蛋什麽時候成了你們的主上了?!”


    絳鳶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拖累湘篁的人!一直暗暗跟在身邊保護她的暗衛竟然突然失去了控製,為那個她一輩子都憎恨的人效命。


    然而,無論絳鳶怎麽說,那兩人隻是低著頭:“請小姐跟屬下迴去!”


    絳鳶看了他們,突然想到了什麽:“我娘怎麽樣了。”


    兩人互視一眼,似乎在猶豫。


    “哼,如果我迴去了,你覺得你們現在的隱瞞會帶來什麽樣的結果?”她的語氣很冷,前所未有的冷。全沒了先前隻是大小姐脾氣的模樣。


    那兩人急忙跪下:“迴小姐,夫人已經由主上親自請迴去了。”


    絳鳶咬著牙,不怒反笑:“很好、非常好!”


    “……小姐,夫人也很想見你。”那兩人知道此刻已經難以兩全,隻能硬著頭皮,隻求主上能顧念事實,“若是小姐不肯,休怪屬下冒犯!”


    可是,沒等他們再有動作,兩人突然感覺全身被牢牢禁錮住,無法動彈。


    看著絳鳶伸手從他們腰間抽出佩刀,他們終於驚得滿頭是汗。


    “你們也跟了我那麽多年,應該知道我當年立的誓。”絳鳶看了眼手中鋒利的刀,視線落在眼前的暗衛身上,“如今,他一再相逼,竟然還敢逼我娘親迴去!”


    手起刀落,被禁錮了動作的暗衛縱使伸手再好,也逃不過被殺的命運。


    絳鳶手中的刀不斷地低落著獻血,她腳下是兩具身首異處的屍體,雙目看著前方的黑甲武士:“湘篁,你信不信我!”


    湘篁微笑:“你是我的朋友,自然相信。”


    “好!”絳鳶哈哈大笑,“我今日,便要破了老頭給我定的殺戒!”


    作者有話要說:=_=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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