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符形成的光罩並沒有起到多少的防護作用,湘篁和絳鳶都受了重傷,全身布滿細密地傷口,出了不少的血。


    就連綰綰也沒能看清那黑影和強光的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現在隻是走到湘篁身前,定定地看著她。


    一同來的三個人中,就隻有綰綰毫發無損。


    這當然不是因為綰綰自身的功力比較強的緣故。


    那個黑影開始脹大時,那股洶湧的強大力量讓綰綰幾乎想要用盡全力往反方向逃走。


    可是那一瞬間,是對湘篁的擔心讓她放棄了生存的本能去靠近她。


    到最後,卻是湘篁給她的玉竹護了她,當時明顯自手中蔓延全身的暖意,如今還能明顯感覺到的玉竹在手心的溫暖和如同心跳一般的感覺。


    那感覺讓人安心,就好像有那麽一個人至始至終都傾盡全身心地保護著你。


    其實,眼前這小竹子,不就是這樣嗎?


    原本能毫發無損地站在這兒的,應該是湘篁。


    綰綰一眨不眨地看著湘篁,蹲下來。


    她的眼睛幹得發疼,有一種脹脹的感覺,卻並沒有濕潤。


    她是鬼,當成為鬼的那一瞬間,她便沒有了流淚的能力。鬼,是不會哭的。哪怕,想哭。


    綰綰伸出手輕輕擦拭著湘篁臉上的血漬,如此稚嫩的臉,稚嫩的生命,怎麽就作出如此舉動,甚至毫不猶豫地將生的機會給了她呢?


    該說自己的演技太好?綰綰不僅低笑出聲。


    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在自己都未察覺的時候,就已經舍不得對湘篁下手了。


    密林,昏迷,玉竹又不在身邊,多好的機會。她可以毫不費力地殺了兩人,吞噬其血肉將她們的修為靈力據為己有,跟著湘篁走了這一路,她的目的就是這個。


    可臨到現在,綰綰很確定,她已經下不了手了。


    玉竹還在自己手中跳著,綰綰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有了心,她終於不得不麵對這種早幾日便已經隱約意識到的危險的情緒。


    可是,即使再危險,也已經沒了遠離的機會。


    “太可笑了……”綰綰掩麵,笑聲越發明顯。


    化鬼修行了這數千年,她竟然也會生出愛情這種可笑的情感?她會像十四那般癡癡守著眼前人,一年、十年、百年嗎?


    “太可笑了。”綰綰將手放下,原本略有些迷茫的雙眼已然清明,她看著湘篁,“既然如此……”喃喃說了句,她俯身將湘篁抱起,看一眼同樣倒在一邊的絳鳶,確認她暫時不會醒後對她一指,絳鳶直直飄在空中。


    完全不需要借助其他什麽,綰綰明確地朝著一個方向騰空而起。


    她輕盈地穿梭在林間,速度快得驚人。湘篁那一點小小的重量完全不算什麽,掠行的同時綰綰還記得給她做上簡單的防護,以免被茂林中橫生的細枝擦傷了臉頰。


    至於在綰綰身後自動跟著的絳鳶,因著綰綰沒那份心思再去顧著她,倒是有些淒慘。


    不過,這時候二人都在滲著血,雖說不多,其實也已經用不著去想著這些偶爾增添上去的小傷口。


    無垠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隻能說綰綰她們的運氣不算太差,虎妖所在的山頭距離無垠洞並沒有太遠的距離。


    不過一炷香時間,綰綰便已經迴到無垠洞前,停了下來。


    擅闖絕對不是一個好方法,她忍著逐漸加劇的心焦,耐著性子在洞口喊著:“無垠老人,快出來救人。”聲音隨著她的功力傳進無垠洞中,綰綰看一眼懷裏的湘篁。


    依舊不見有任何蘇醒的跡象,到底是自幼隻修習符道,湘篁在體格和反應上麵比絳鳶弱了幾分。


    所以她傷得比絳鳶要重。


    綰綰不是沒想過給湘篁療傷,可是她擔心自己是鬼修,與人類道術相衝。


    清楚地感覺到湘篁的體溫在逐漸下降,綰綰也開始手足無措。


    這該如何是好?


    手上唯一的溫暖提醒了綰綰,她近乎忙亂地一手抱著湘篁,空出拿著玉竹的手,將玉竹掛在湘篁的脖子上。


    淺青色的光再次亮起,對於這光,綰綰並不陌生。


    隻是先前希望它不存在的心情卻徹底發生了逆轉。


    淡淡的光芒籠罩住湘篁,然後消失。傷口並沒見有好轉,但湘篁的溫度似乎是維持住了。


    因為抱著湘篁,綰綰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湘篁身上開始運轉的靈力。


    但是,若始終不能止血,湘篁也撐不過多久。


    好在無垠老人沒有真如同一個老人家那般磨磨蹭蹭,才這一點時間,他已然出現在洞口。


    見湘篁和絳鳶滿身是血,無垠老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複平和,隻簡單說了句:“隨我來。”轉身入洞。


    顯然很清楚綰綰的能力,無垠老人在前引路的速度比嵐快了不止一星半點,去的也不是之前那個大廳。


    沒過多久,他們便到了另一個同樣寬敞的石洞,洞中一個巨大的丹爐,周圍數個石架上擺放了無數的瓶瓶罐罐。


    “發生了什麽?”無垠老人一邊讓綰綰將二人放在石床上查看,一邊問。縱使他神通廣大消息靈通,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即時探知到發生在湘篁幾人身上的事。


    綰綰也不用無垠老人多問,將所見清楚地說了出來。


    異變的發生,自然是那突然有了動作的古怪黑影。


    “損了元氣,不算嚴重。”待綰綰說完,無垠老人也查看完畢,鬆了口氣。


    湘篁和絳鳶這兩個女娃娃,他看著不錯,又是進過無垠洞的緣分,他也不想看到什麽不好的結果。


    一招手隔空從石架上取來一個瓶子,無垠老人從個裏麵倒出幾粒藥丸。


    隨著藥丸飄出的是撲鼻的清香,讓人聞著精神一振,頭腦清靈,顯然是少有的靈丹妙藥。


    “小娃娃兩粒,你自己也吃一粒吧。”能夠舒經活絡補充元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增長修為的丹藥,無垠老人半點不吝嗇,將其中三粒給了綰綰,自己拿著餘下兩粒走到絳鳶身邊。


    綰綰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的藥丸,扶起湘篁,打算將三粒藥丸喂她下去。


    那無垠老人像是腦後長了眼睛一般突然發話:“這藥丸吃多了反倒傷身,兩粒足矣。”


    綰綰一愣,隻好將兩粒藥丸給她喂下。


    轉眼,無垠老人又轉了迴來,手上多了兩個瓶子。


    “都是細小的傷口,過不了多久便會止血了。不過都是女娃娃,還是莫要留疤的好。”說著,他將其中一個瓶子又塞給綰綰,“絳鳶娃娃我會讓嵐幫忙,這小娃娃就交給你了。”


    綰綰看一眼瓶子,無垠老人其實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了吧?


    “這是――”


    因著綰綰給湘篁喂藥的動作,湘篁脖子上掛著的玉竹垂了下來,無垠老人一眼看到,驚愕地停住腳步出了聲。


    綰綰看一眼那玉竹,再看無垠老人的表情,那甚至比得知黑影的事還要驚訝。


    “前輩認得這玉竹?”綰綰記得,湘篁曾說過這玉竹是她未見過麵的父親送於她的護身之物。若是有人能看出這玉竹的來曆,說不定就能查到湘篁的身世。


    無垠老人緩緩搖頭,卻並不急著說出答案:“若我沒看錯,以這小娃娃的符術,當是師承倉麓?”


    眼瞎這情況,綰綰也不做隱瞞:“是。”


    無垠老人神色嚴肅,走近湘篁探查湘篁脈絡。先前給二人查傷,以他的能力並不需要診脈。


    顯然,這件事比二人的傷更隱秘重要一些。


    綰綰穩穩地抱住湘篁,看著無垠老人等待他的答案。


    可是,待他放下湘篁的手腕,卻搖搖頭:“不可說,不好說。”


    綰綰的心一沉。


    能讓無垠老人這樣說的,隻怕小竹子的身世太不一般,讓不屑世俗的無垠老人也覺得此事不知比知道要好。


    若是如此,小竹子將來會不會因為身世的事遇到些什麽?


    不自覺的,綰綰開始擔心起來。


    “若是小娃娃何時想知道了,便讓她自己來問我吧。”無垠老人長歎口氣,這般說道。


    “嗯。”綰綰看著湘篁,緩慢而用力地點頭。


    既然事已至此,她綰綰也不是輕易放手的人。小竹子隻能是她的,決不能讓別人傷了去。


    無垠老人的丹藥確實不同凡響,不過兩個時辰,湘篁便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了看四周,湘篁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又迴了無垠洞,之前發生的事她還有些模糊,也不知道綰綰和絳鳶怎麽樣了。


    “醒了?喝藥吧。”沒等湘篁全部清醒過來,綰綰的聲音就在一旁響起。


    接著,便是遞過來的一晚藥湯。


    “綰綰?!”湘篁高興地轉頭看向綰綰,來迴看了兩遍才確定她應該安然無恙,長抒口氣,“太好了,你沒事。”


    綰綰一直微笑著等湘篁觀察完,見她這麽說,目光微閃:“有你的寶貝護身,我自然是沒事。隻是你卻受了重傷。”


    湘篁不在意地搖搖頭,還伸出雙手揮舞兩把:“才沒有,你看我好的很!”


    話才說完,大約是扯到了一邊稍大的傷口,小臉立刻皺了起來。


    “看你,沒好就亂動,先喝藥。”綰綰坐到床邊伸手指點了湘篁的額頭一下,拉她坐起來,將藥丸遞到她麵前。


    “……”湘篁看看那碗裏黑乎乎的藥湯,皺著小鼻子,“綰綰,這個好像很苦的樣子。”以前偶爾生病,師父都是給一粒藥丸吃了就好的。


    綰綰微笑道:“不喝,就得在床上躺十五日,痊愈了才能下來。”


    湘篁哀怨地看一眼綰綰,乖乖捧住碗,老老實實地喝了起來。


    湯藥確實很苦,湘篁的臉更苦。


    隻不過她沒有告訴綰綰,其實在心裏還有那麽點偷偷地在樂著。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綰綰好像恢複了正常,沒有像前幾日那樣讓她不知所措了。所以,是因為虎妖已除的原因?


    一口氣喝光了藥湯,湘篁將碗遞給綰綰,嘴裏滿是苦味。


    沒等她要拉著綰綰訴苦,湘篁突然感覺到唇上涼涼的,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舔,甜的?


    之後,湘篁才意識到是綰綰將一塊糖果直接遞入她口中,她剛才下意識的動作還不小心碰到了綰綰的手指。


    “額……綰綰你真好!”湘篁生怕綰綰不喜,將糖果含入口中笑著說。


    綰綰依舊微笑著,讓湘篁放心不少。


    然後,她聽到綰綰對她說:“你身上都是傷,入眠時不宜亂動。今後我兩便同榻而眠,也好照料。”說著,她端著碗轉身往桌子走去。


    “……”湘篁愣愣地看著綰綰,心裏突然冒出一個疑問。


    綰綰……是不是還太正常?


    作者有話要說:過年事多,總有那麽多事來打亂計劃……


    無論如何,今日第一更獻上,白夜繼續去寫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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