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方才都沒能分辨出好壞,更沒注意到人魂存在。”沒等湘篁抗議,綰綰走過去看著絳鳶,一雙鳳目中看不出情緒。


    絳鳶隻比綰綰矮了一分,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如今站在綰綰跟前,卻好似弱了一些。


    聽綰綰說著,絳鳶有些尷尬。她也是光顧著除妖驅邪了,哪裏還有那功夫注意這麽不起眼的人魂?


    不過,綰綰卻並不打算這麽放過:“若是沒有,這人魂本就不會受到驚嚇離開屋子,或許現下已然迴了本體。”言語中分明就是“你莫名出來搗亂讓事情麻煩得差點不可收拾”這樣毫不客氣的指責。


    絳鳶漲紅臉,她還從未被這麽指責過,那分明就是在說自己多事了?!


    可偏偏這件事確實是她未曾考慮周全,眼前這分明是女扮男裝的人說的全都沒錯,更沒有明顯的出言不遜,她最終就隻能忍著。


    倒是湘篁,在旁認真聽著,還點點頭煞有其事地對著絳鳶說:“綰綰說的是。今日是多虧了那白貓讓人魂鎮定下來,若是一直受到驚嚇,哪怕順利送迴本體,隻怕也會受到損傷。”


    顯然,湘篁沒聽出綰綰是拐彎抹角罵絳鳶,隻以為她是在說明情況。


    這小道士是真呆還是裝作不知道地諷刺自己呢?絳鳶這下憋不住了。


    “好!算我多事!我不過是想賞月卻發現這邊有異常於是來探探情況嗎?!哼!”說完,她一跺腳一個縱身,甩袖離開。


    看著那一抹明黃躍入空中,幾個起落便再也不見,湘篁不解地轉向綰綰:“綰綰,她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無非是大小姐脾氣罷了。”綰綰輕描淡寫地說,“不用理會,接下來要怎麽樣?”


    “大小姐脾氣?”湘篁懵懂地應著,“可綰綰你都沒有。”綰綰不也是大小姐嗎?不過,心中再不解她也不會漏過綰綰的問題,“先讓這白貓將人魂帶迴屋子吧,我好布置。”


    綰綰掃一眼那邊已經將湘篁的話聽在耳中的白貓,隻看它已然對著那小人兒溫柔地叫著,將小人兒往屋子裏帶,幹脆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小竹子,你方才說我沒有什麽?”綰綰微笑著問。


    “沒有大小姐脾氣啊,綰綰那麽溫柔。”湘篁笑眯眯地迴答,烏黑的眼中亮亮的,很開心。


    被湘篁這樣純粹的目光看著,綰綰難得生出一絲的怪異感。


    她從來都不溫柔,執著於人世那麽漫長的年月,她甚至忘了當初到底為了何事滯留人間不願輪迴。她隻知道,從最初隻能躲在陰暗的地方到如今化出實體隱藏氣息隨意走在日光下,她花費了許多,手上沾滿鮮血。


    溫柔,對於一心隻求生存的她來說,根本就是多餘的累贅。


    世間有太多自以為是正道的人恨不得將她們這類“異類”徹底除盡,若非足夠強大,生存也隻能膽戰心驚。


    果然,像小竹子這樣的修道之人,太罕見了。


    見綰綰突然就沒了動靜,似乎怔怔地在出神,湘篁走過去兩步發現看不清坐著垂頭的綰綰,索性蹲下來仰著頭。


    “綰綰,你怎麽了?”抬頭的那一瞬間,湘篁總覺得綰綰的眼神裏似乎有著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悲涼,擔心的詢問脫口而出。


    不過,那種悲涼感覺也隻是轉瞬即逝,沒等湘篁抓住那感覺,綰綰便已恢複往常,那感覺隻能壓在湘篁心底,暫時封存。


    “其實那絳鳶有句話沒說錯。”麵對需要不斷讓其無限度信任自己的湘篁,綰綰自然不會吝嗇湘篁喜歡的“溫柔的微笑”,抬頭看著空中那一輪月。


    “什麽話?”湘篁站起來,順著綰綰的視線望向夜空,“月亮嗎?”


    “不覺得今夜確實適合賞月?”綰綰轉頭看著湘篁,“若是再有一壺酒,你我對月小酌,倒也有一番情趣。”


    “嗯!”湘篁用力點頭,動作迅速,立刻從乾坤墜中取出之前白溶月贈與她們的梨花酒,“綰綰,有酒。”


    還不止是酒,就連帶著沁人甜香的梨花糕也是現成的,一並放在桌上。


    看著桌旁的石凳,湘篁想了想還是走到靠綰綰最近的那兒坐下,一切準備妥當,她笑著對綰綰說:“你看,這些都有,我們賞月吧!”


    “嗬嗬。”綰綰看著開心地像是在邀功一般的湘篁,之前被怨憤和低落浸染的心情明朗了一些,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有明月當空,有湘篁對酌,若是能再現那似雪梨花於空中飛舞之景,那還真是再好不過的生活了。”


    湘篁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聽了綰綰所說,不禁連連點頭:“也不必非要是什麽仙境靈地,有山有水有樹便好。”


    綰綰笑了:“那再有一間不大的小屋,時而會有乖巧聰敏的鳥獸相伴,那生活豈不是勝似神仙?”


    “會的。”湘篁用力地點頭,眼睛轉了轉,“綰綰喜歡這樣的生活?”


    “若真能何事都不愁,這樣的生活又有何不好?”綰綰的笑容淡了些,視線重新落向那輪明月。隻是,這世間又有多少求而不得,要知道這看似簡單的,其實卻是最難的。


    湘篁自然不曉得綰綰心中所想,她經曆得少,自然也就簡單了許多:“既然綰綰喜歡,那到時去昆侖之後,我們可以尋一個這樣的地方。”她微微歪了頭想著,認真得讓綰綰心裏突然有些發悶,“到時候,再稟告了師父。不過師父想來是不會離開蒼麓,但是我們可以留一件屋子,讓師父偶爾能來住上幾日~又或者是我們可以時不時去蒼麓探望師父,剛好綰綰你家也在蒼麓附近,我們可以找一個比較近的地方……”


    看著湘篁頭頭是道地說著,綰綰不禁出聲打斷:“呆竹子,你一修道之人,將來定是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哪由得你就此隱居的。”


    湘篁愣了一下,看著綰綰:“可是,綰綰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嗎?”


    綰綰輕輕一笑,抬頭看著空中明月:“想,可是你我注定不同路。”


    湘篁怔怔地看著綰綰,不知怎麽的,覺得心裏跟著綰綰這話歎了一聲。


    重新收迴視線,綰綰抬手在發怔的湘篁頭上輕敲一下:“發什麽傻呢?若是讓人知道他們崇敬的降妖除魔的仙人是這幅傻傻的模樣,還不知道該怎麽擔心的。”


    “我才不傻。”湘篁捂著頭,摸摸那本就不痛的頭頂嘟著嘴,“還不是綰綰你說的話讓我聽不懂了。”


    綰綰似笑非笑地看著湘篁,眼中帶著幾分戲謔:“不懂?那我說清楚些。再過幾年,小竹子你也就長大了,是大姑娘了。你是否曉得大姑娘要做什麽?”


    “不曉得。”湘篁老老實實地搖頭。


    “那是要準備著找一個夫婿出嫁了的。哪有你我隨意找一處地方搭屋隱居的道理呢?”綰綰一本正經地說。


    “誒?”湘篁愣愣地看著綰綰,將她的話又想了兩遍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麽,立刻搖頭,“我是道士,雖說修道也有尋道侶同修的,可沒有規定非要如此。”


    說到這,她突然一頓,立刻看向綰綰:“綰綰是要嫁人的吧?”


    是了,尋常人家都是這樣吧,那等綰綰到了昆侖破了災劫,想來就要嫁人了的。


    想到這,湘篁小臉又皺了起來,好一會兒才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唔……那我每年都會找綰綰你賞月的!”


    綰綰等了半天,等來湘篁這麽一句,不禁捂著嘴笑了起來,半晌才完整地說出一句:“小竹子,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才好!”


    正當湘篁不解,綰綰笑得不自禁時,一聲貓叫聲從屋子那兒響起。


    兩人齊齊看向屋子,隻見那白貓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見二人迴頭,它抬起一隻小爪子招了招。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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