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正堂之中,酒味飄散,諸多士人還在作樂之時,一個仆從便急匆匆的走在正堂內,神色慌張的來到昌平君麵前。


    其他人都已經喝多,也都沒有在意,畢竟是在昌平君的府邸,仆人有事稟報昌平君很正常。


    司馬興亦是如此。


    醉醺醺的司馬興還沒注意到,昌平君聽到身旁仆從的稟報之後,神色驚變,瞳孔滿是恐懼的看向仆人。


    “什麽?鐵騎?”


    此刻昌平君神色慌亂,臉色十分難看。


    怎麽迴事?


    鐵騎怎會潛入城內?為何如此多鐵騎潛入城內,他這個秦國丞相,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更讓昌平君驚恐萬分的,還是腦海裏浮現著的念頭,誰,能擅自調令鐵騎?


    慌亂之際。


    昌平君抬起頭,目光掃視眾人一眼,最終看向醉醺醺的司馬興。


    “要不要立即下令讓府邸內的死士進來,殺死司馬興,強逼士族叛秦?”


    心中這個念頭方才浮現,便被昌平君否決掉。


    城內已經有鐵騎潛入,就算他殺了司馬興,順利逼魏國士族叛亂,短時間內,也根本沒有辦法對付鐵騎,更何況城外還有鐵鷹銳士。


    魏國士卒都在曲阜,士族即便命人去煽動,都需要時間,這其中絕非三五日能成。


    不能守住大梁的城門,把鐵騎與鐵鷹銳士拒在城外,魏國士族根本沒有機會,所有士族一心籌集力量反秦。


    那眼下。


    自己是否要立刻跑去楚國?


    不行,若是離開的話,無疑是直接告訴世人,這件事情是他所為,況且此時,若真的已經暴露的話,估計城門都難出,就算好不容易出城,也會麵臨追殺。


    眼下,鐵騎並未來此府邸,似乎並不知道是他謀劃刺殺。


    想到這些。


    昌平君終於緩緩冷靜下來,喘息間,忍住滿心驚駭、恐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決不能表露出來。


    還是先去齊妃哪裏!弄清楚來龍去脈為好!


    “諸位!”


    昌平君做好決定後,便立刻起身,不再猶豫。


    正堂內。


    其他醉醺醺的人聽到昌平君的聲音,紛紛開來,都不明白發生何事,其中還有一兩人以為昌平君要說什麽好事,都拿起酒爵,隨時準備好敬酒。


    司馬興業強忍著困意,迷迷糊糊的雙眼,看向昌平君。


    “方才下人來報,有賊人刺殺齊妃,吾先失陪!”


    昌平君沒有多說什麽,簡單的拱手說兩句話後,便繞過木桌,朝著外麵走去。


    刺殺齊妃?


    什麽事情,這算什麽事情……


    拿著酒爵都準備敬酒的士人,聽到昌平君的話,還沒反應過來,然而下一刻反應過來後,頓時瞪大眼睛,手中的酒爵掉落在木桌上,酒水瞬間流出來。


    刺殺齊妃!!!


    別說這兩個士人,其他士人也都已經迴過神,盡管喝得朦朦朧朧,但聽到這個消息,全都被嚇一大跳。


    “殺齊妃?”


    司馬興也一臉呆滯的跪坐在木桌後,迴過神後,司馬興瞳孔轉頭看向昌平君離開的背影,滿是驚慌起來,匆忙起身,而由於喝得太多,跌跌撞撞差點站不穩。


    但此時司馬興哪裏還顧得了這些,聽到齊妃被刺殺,司馬興魁梧的臉龐都被嚇得蒼白起來,整個人都嚇出一身汗,酒意頓然消失。


    司馬興不敢想象,若是齊妃有個閃失,他還有何顏麵迴鹹陽,還有何顏麵去見嬴政。


    “走!”


    屍合、屍川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酒意也消散不少,連忙起身,跟在身後一同離去。


    其他士族男子見狀,也紛紛起身離開。


    大梁城內。


    夜色之中,街道上站滿駐足觀望的人。


    望著不遠處,還有其他地方傳來熊熊大火的光亮,不少百姓紛紛議論起來,然而誰也不敢私自靠得太近,隻能遠遠看著火勢,生怕燒過來。


    “讓開!快讓開!!!”


    隨著馬蹄聲傳來,一匹疾馳的戰馬唿嘯而過。


    而沒過多久,一個個拿著火把的秦吏,這時候終於姍姍來遲,在百姓讓路之中,一輛輛馬車,連忙從百姓中行駛而過。


    然而馬車尚未來去到逢澤府,在一處街道上,不管是戰馬,還是馬車,全都停了下來。


    司馬興勒住戰馬,望著眼前街道上,滿地屍體,一個個穿著布衣的男子,有中箭而亡的,有被利刃長戈殺死的,還有一具具鐵騎將士躺在地上。


    這一幕讓司馬興呲目欲裂,雙眼泛紅的看著那些滿臉鮮血的鐵騎將士。


    一抹怒火,充斥著司馬興整個胸腔,司馬興恨不得把那些屍體,千刀萬剮。


    “汝等將領,乃是何人?”


    司馬興看著一個鐵騎將士,唿吸急促的詢問道。


    “迴將軍,鄔淮!”


    將士拱手稟報道。


    不遠處,鄔淮也見到這一幕,於是從地上起身,一步步走過來。


    “鄔淮,拜見司馬將軍!”


    鄔淮拱手打禮道,看著司馬興,鄔淮自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早年跟隨白裕將軍之時,便常有遇見。


    不過鄔淮倒也知道,司馬興將軍應該不認識他。


    “今夜汝等怎會知曉有人刺殺?”


    司馬興看著來到麵前的鄔淮,目光順著火把的光亮,也注意到此時鄔淮身上,除去滿身鮮血,還清楚的看到有兩道傷口,那大口喘息的模樣,顯然鄔淮也傷得不輕。


    “收到城內門吏送來的消息!”


    鄔淮聽到司馬興的話,嘴唇動了動,然而看著司馬興身後,那些馬車上下來的男子一眼,對著司馬興,拱手稟報道。


    天色很黑,但距離最近的司馬興,顯然也注意到鄔淮的唇語,思索片刻後,一抹錯愕浮現在表情之上,好在很快便轉瞬即逝。


    看著鄔淮的舉動,司馬興身為秦國將軍,自然也明白這是何意,又忌憚什麽,於是沒有再問下去。


    “明日把所有陣亡的將士名冊交於吾!迴到鹹陽,吾不僅會犒賞今夜所有將士,亦會交給那些陣亡將士的父母妻兒。”


    司馬興開口說道。


    看了一眼四周街道上滿地屍體,火光之中,街道兩旁的商鋪上麵到處都是血跡,一些木板還滴落著血水。


    司馬興能看出,這裏的交戰到底有多慘烈。


    迴想方才自己還在飲酒作樂,司馬興心中滿是悔恨。


    “諾!”


    鄔淮對著司馬興拱手。


    這時候鐵騎將士已經把屍體抬到道路兩旁,無數屍體之中,出現一條滿地鮮血的道路。


    看著昌平君的馬車過來,司馬興急忙騎馬,繼續朝著逢澤君府邸趕去。


    而原地拿著利劍的鄔淮望著司馬興騎馬離去的背影,滿是鮮血的臉頰上,神情似乎有些疲憊,來到一旁的店鋪前,一手倚靠著劍,目光看著一輛輛馬車行駛而過。


    逢澤君府邸。


    本以為在鄔淮哪裏,所有刺客都已經被鄔淮給攔截下來,就算有漏網之魚,也對逢澤府沒有威脅,但等司馬興騎馬趕迴逢澤府時,映入眼簾的一幕,徹底讓司馬興真正意識到,事情到底有多嚴重。


    全是屍體!


    一眼望去,不僅僅是四周到府邸,全都是屍體,就是其他街道小巷,都能看到一個個鐵騎將士與鐵鷹銳士,在搬著屍體。


    這到底有多少人?


    司馬興看呆了,也看愣住了,不敢想象方才的情況到底有多兇險,居然……有那麽多的賊人。


    一抹汗水浮現在司馬興的額頭,緩緩流落,涼意布滿司馬興全身。


    司馬興甚至不敢想象,若非有鐵騎在,單靠城內的鐵鷹銳士,能否撐住這些賊人。


    “將軍!”


    鐵鷹銳士的將領看到司馬興,連忙上前。


    “齊妃可有受傷?”


    司馬興迴過神,翻身下馬,急忙詢問道,此刻司馬興滿腦子,都在擔心齊妃的安危。


    “迴將軍,齊妃無礙,如今在府邸內!”


    將領稟報道。


    司馬興聞言,終於鬆口氣,從得知消息後,一直緊繃的神情,終於放鬆下來。


    “為何戰死如此多將士?”


    司馬興一邊朝著府邸內走去,一邊開口詢問道。


    對於鐵鷹銳士的武藝,司馬興是了解的,故而司馬興很疑惑,為何有白氏鐵騎的幫助,鐵鷹銳士還是死傷不少。


    “將軍,這些人皆是死士,且都在劍刃抹毒!”


    將領輕聲道。


    司馬興聞言,雙眼震驚的轉過頭,直勾勾的看著將領。


    死士!!!


    這些人全都是死士?


    司馬興驀然轉過身,望著府邸外,滿地密密麻麻的屍體,雙眼無神,不知在想什麽。


    幾息後,司馬興迴過神,連忙轉過身,朝著府邸內走去。


    另一邊,就在司馬興進入府邸不久,隨著一輛輛馬車前後相繼到來。


    不管是屍川,還是屍合,甚至其他士族男子,所有人走出馬車後,看著眼前這一幕,都徹底驚呆住,一臉震撼。


    身為大梁城內的氏族,他們都不敢想象,大梁城內,何事藏匿有一股如此勢力。


    這……


    這些人,是何時來到大梁的?


    “所有賊人的劍刃都有毒,別碰!”


    一個鐵騎將士的聲音傳開,屍合、屍川等人全都轉頭看去,當看到搬運屍體的鐵騎將士,在警告一個準備撿起地上佩劍的士族男子。


    望著那氏族男子縮了縮手,一臉心悸的模樣,隨後一臉慶幸的對著那將士拱手言謝。


    “毒!”


    屍合等士族男子對視一眼,紛紛想到什麽,眼神驚悚駭然的轉頭看著地上的一具具屍體。


    昌平君也看了一眼四周的屍體,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複雜,看著所有死士全都被殺,隱晦的歎息一聲,隨後顧不上其他,轉身朝著府邸走去。


    府邸內。


    昌平君看著院子內的那幾具屍體,麵色一沉,但很快就恢複過來。


    隨後途徑院子,一路急匆匆的走到正堂,方才進去,便見到司馬興方才從地上起身,一臉悔恨、愧疚之色。


    見狀。


    昌平君穩定思緒,眼神擔憂的看向齊妃。


    “啟來遲,齊妃可有被刺客傷到?”


    昌平君上前拱手,滿是關心的詢問道。


    “媯嬋無礙,還請丞相放心!”


    齊妃對著昌平君還禮道,說完轉過頭,看向一旁站著的芮為。


    “今晚多虧芮大人,以及那些門吏!”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頃刻間便讓昌平君把目光看向芮為,對於這個官吏,昌平君有些印象,此前在鹹陽王宮任侍郎,魏國滅後,便調來大梁這裏,充當主吏掾。


    彼時這個芮為到大梁,還數次登門送禮拜訪,不過那時候昌平君一直沒把這個芮為放在心上。


    聽到齊妃的意思。


    是這個芮為,不知因何得知死士今晚會刺殺,故而提前告知城外鐵騎,並且還暗地裏,讓門吏開門。


    “幸有芮大人啊!否則齊妃在大梁有個閃失,啟難辭其咎,明日,啟便親自奏書,上呈鹹陽,為芮大人向王上請功!”


    昌平君對著芮為,拱手打禮道。


    “能為齊妃效力,乃是卑職所幸,不敢邀功!”


    芮為連忙拱手迴禮道,一臉訕訕的笑著。


    想到白衍教導的方法,芮為看向昌平君時,滿腦子都在想這次功勞,到底會讓他的官職,提升多少,這不想還好,一想起來,滿腦子都忍不住興奮,甚至整個人都有些顫抖起來。


    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也是芮為這輩子,第一次為秦國立功,而且這份功勞,可是足以讓嬴政給記住!


    齊妃是嬴政的寵妃,而齊妃此行的目的,更是為了秦齊之盟。


    芮為沒想到白衍會把所有功勞,全部都分給他,這然芮為慶幸不已,幸好當初,能與白衍交好,迴想當初白衍拿他的五把劍去殺人,眼下別說五把,就是十把,一百把,甚至芮為親自去殺人,芮為都不會有一絲猶豫。


    在秦國立功有多難,擔任那麽多年的侍郎,並且出身芮氏的芮為,最為清楚。


    別說在秦國為官吏的長輩,就是所有侍郎他們的家人,想要立功,都難如登天,機會十分渺茫。


    “如此大功,怎能不賞!”


    昌平君搖搖頭,輕聲說道。


    看著芮為那眼神幾乎抑製不住的激動,此時昌平君方才是徹徹底底的鬆口氣,看來這個芮為,並不知道是他謀劃刺殺齊妃。


    昌平君轉過頭看向齊妃,正準備說話,就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將軍,西城門亂賊皆已斬殺!末將來遲,還請齊妃、將軍恕罪!”


    秦綏來到正堂內,低頭對著齊妃、司馬興拱手說道。


    “西城也有賊寇?”


    司馬興聽到秦綏的話,有些疑惑。


    從始至終,司馬興都沒有懷疑過昌平君,在昌平君的府邸時沒有,在路上以及在府邸外的時候,也沒有,然而眼下聽到秦綏的話,司馬相隱約感覺到不對勁。


    這不由得讓司馬興,忍不住把目光看向昌平君。


    但眼下,司馬興也不敢妄自定論,畢竟昌平君沒道理要殺齊妃,齊妃又不是白氏族人,與昌平君素來無仇。


    昌平君乃是秦國右丞相,居於大梁,而對如此多的刺客,一無所知,這已經存在過錯,秦王定會震怒。


    更別說,一旦齊妃死在大梁,對昌平君沒有半點好處,盡管是嬴政的外戚長輩,但,齊妃一死,昌平君未必再能保住相位,這可是僅在秦王嬴政一人之下的右丞相。


    昌平君殺齊妃的可能性,太小!


    應當不是昌平君。


    “此事,乃啟之過,明日,啟,定要徹查清楚,城內所有秦吏,以及吾府侍從,皆要查之!且今日之事,老夫亦要上書鹹陽,請王上責罰!”


    昌平君拱手說道,一臉自責的看向秦綏,隨後司馬興,最後看向齊妃。


    …………………………


    深夜。


    隨著司馬興與昌平君、芮為離開府邸。


    站在府邸門前,看著依舊在處理屍體的眾多將士,司馬興看著昌平君以及其他士族紛紛乘馬車離去。


    “確定是白衍?”


    司馬興側頭,看著將領詢問道,想要確定這件事。


    “迴將軍,確是白衍將軍,若非白衍將軍,吾等恐怕根本阻攔不住死士!”


    將領拱手稟報道,這件事情白衍囑咐過,除了司馬興,不能傳出去。


    “這小子!”


    司馬興確定是白衍已經來到大梁,是又喜又氣。


    司馬興依舊心有餘悸,幸好有那小子,否則不堪設想,而且一想到那小子在大梁,司馬興便欣喜,但氣的是,那小子來大梁,一個消息都沒有。


    想到這裏,司馬興心中滿是著急,想要去詢問鐵騎,快點見到那小子。


    司馬興要親自詢問,那小子為何突然來到大梁,又是如何得知,今晚會如此多死士要殺齊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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