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難分難解,舟上的人也未閑著。“霹靂杖”雷霆遠大吼一聲,當頭一杖擊向鐵未寒與無心流同乘的小舟,兩人知道雷霆遠這一杖不下千斤之力,哪會硬撐,兩邊掠出,小舟四分五裂,雷霆萬鈞之勁氣激起數丈高的水花。


    無心流出手,若水劍出鞘,對著水花劃了個八卦,本來四濺的水花突然變了方向,挾帶暗勁以八卦形狀攻向江原,江原微微一笑,梅花扇一收,身形後退,手中梅花扇對著水八卦畫圈後引,他畫圈比水八卦小了甚多,將水八卦收如扇子一般大小的水柱,真氣一換,化收為放,利箭般的水柱朝無心流直射去,勢不下強弓硬弩。正是他仗以成名的“折枝弄梅”。


    無心流催動劍氣,遙指湖麵,柔和的劍氣透尖而出,掀起一股衝天水柱,剛好抵消江原的水箭。以柔和之氣敵銳利之鋒,正是若水劍之精髓——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近於道。


    江原身如飛花,“寒梅八弄”第一招“獨梅映雪”出手,收起的梅花扇一展,扇影鋪天蓋地,縱橫交割,無心流心靜若水,劍氣如波,左右流動,化去梅花扇的道道勁氣;若說梅花扇如瓣瓣落梅,若水劍便是不息江水,將水中落花一一衝走;是以江原攻勢雖漫天花雨,風雪交擊,無心流守勢卻如活水長流,風雨不懼;饒是江原如何銳不可當,無心流卻是柔不可傷。


    這些筆下寫來雖慢,卻是電光火時間的事。


    鐵未寒與雷霆遠早以作生死之爭。


    鐵未寒劍光眩麗,劍氣淩厲,鋒芒畢露,灼灼逼人;雷霆遠杖影如山,奪人心誌,剛猛霸道,兇悍絕倫。一動上手,皆是以硬碰硬的招式,勁氣激得湖水衝霄而起,如雨點般四下灑落。兩人以快打快,短短時間以拆了十餘招之多,但見勁氣四射,水霧漫天,兩條人影迴旋於湖麵之上,如覆足大道一般,哪還看清所用的是哪招哪式。


    水若冰早以頭暈目旋,隻覺喊殺聲,慘叫聲,勁氣交織聲,聲聲震人耳鼓;亡命處,橫屍處,劍光縱橫處,處處觸目驚心。他有聲以來第一次看到這樣慘烈的搏殺,終於明白江湖險惡的道理,更被這些武林高手的駭人武功所震撼——他最初敗在淩雲山莊弟子手裏,覺得倨傲少年的武功已是一流;後來看見朝陽公主決戰歐陽寧,心想這才是真正的一流身手;待此刻看到道門三劍與陰月會一決生死,才知道什麽是武林高手,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隻怕窮盡一生也未必能有此身手,學好武功,行走江湖的天真想法固然好笑,上淩雲山莊報仇卻是異想天開了——交手不過兩刻鍾光景,羅鬆敗象以露,原本靈活異常的身法竟有一絲疲態,刀中也少了幾分詭異蕭殺之氣。隻覺對方的灼熱劍氣,一絲絲竄進體內。丹田之氣被這一縷縷真氣分分化掉,提將不起;他畢竟年輕,內力修為上遠遜於孫烈,一開始還能鬥個不相上下,可時間稍長,就難免內力不濟了。而孫烈似有用不盡的真氣,一劍快過一劍,一招強過一招。眼看對方劍光鋪麵而來,若換著方才便無須逞其鋒,閃身避讓,此時卻是真氣不盈,就算挪動身形,也無法避開這一劍,隻得揮刀格擋,刀劍相擊,火星四濺,一道炙熱真力有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至離火劍傳出,摧枯拉朽般突破羅鬆體內層層設防,令他血氣翻騰,心若火焚,全身忍不住一震,本被冷熱勁氣破壞得不成形的高台在他一震之下嘩聲垮下,羅鬆張口吐出胸中淤血,才覺悶氣稍減,一口氣提了上來,飛身掠上湖麵浮木。


    孫烈並沒乘虛出劍,冷冷道:“可要再接老夫一劍試試!”羅鬆雖是陰月會中人,但二十年前一戰沒有他的份,孫烈雖然性烈如火,卻恩怨分明,是以有打傷羅鬆之意,沒有殺他之心。


    羅鬆冷笑道:“我陰月會沒有貪生怕死之人,你取得了我性命隻管出手!”


    “老夫若真想取你性命,你此刻焉有命在?”


    “我羅某人若是怕死,此刻還會跟你說話?”


    孫烈臉色一變,殺機頓現,心忖,“我本想饒你一命,你自己卻不想活了,既然這樣我何必與你客氣!”羅鬆反唇相譏,動了孫烈真火,他含怒出手,真有了取羅鬆性命之心,“燋金爍石”全力出手,羅鬆自知躲不過這足使自己化骨揚灰的一劍,但他也不會讓孫烈白白殺死自己,他有把握在孫烈取他性命的那一刻讓對方身受重傷,縱死也不枉然。“離火”尖吐藍芒,直刺羅鬆心口,正當隻有一寸之差時,孫烈身後勁風襲到,力道強橫,足以取他性命;他想也不想,長劍反挑,迎向身後,羅鬆在這一刹那間出手,銀色刀光直取孫烈咽喉,威力不在方才任何一招之下。


    孫烈腹背受敵,命懸一線,卻聞得襲擊自己之人一聲驚叫,後背壓力頓消。


    原來襲擊他孫烈的人乃是與鐵未寒作生死較量的雷霆遠,他眼看羅鬆即將喪命離火劍下,一心隻想保住這陰月會出類拔萃的後一代高手,心念電閃間運足十成功力,一招“橫掃千軍”掃向鐵未寒,他這一杖誌不在傷敵,意在乘對方不敢硬接而避讓之時救援羅鬆,鐵未寒果然如他所想,未接他這驚天動地的一杖,身形飄開去,他一計得手,不再他想,隨手一杖砸向孫烈後心;鐵未寒何等人物,豈會讓他如意,飄開的身形電射迴來,柔指劍橫削“霹靂杖”,鐵未寒也是救人心切,這一削端是用盡全力,切金斷玉的柔指劍在他驚世功力之下非但一劍削斷曾讓雷霆遠橫行天下的獨門兵器“霹靂杖”還在他右肩上帶下一條深入數寸的傷口,雷霆遠看孫烈這一慢,羅鬆以乘機出手,當下接住被削斷的杖頭,應付鐵未寒狂風驟雨般的狂攻。


    孫烈後背威脅解除,正麵卻是足以致命的一刀,本向後撩的長劍撤迴已是不及,刀光迎麵攻來,殺氣逼人,眼看就要及上咽喉,他作了個奇怪而明智的決定,左手伸出,迎上刀光,隻見刀光一閃,這陪他縱橫江湖幾十年的手就和身體分了家,倒是救了他一條命,他雖然有點舍不得,但一隻手換迴一條命,絕對值得,巨痛幾乎讓他暈厥,但多年的磨練讓他學會了接受痛苦,竟能忍住不出聲響,將離火劍拋向半空,右手並指點穴止血,若非江湖老手,誰有這等能耐?


    離火劍下落,孫烈騰空而起,右手伸出接劍,羅鬆方才一招得手,鬥誌大增,舊力未歇,新力已生。第二刀與第一刀幾乎同時出手,一抹刀光,斜削孫烈腕口,哪想孫烈這一伸手不過是虛招,見寒芒襲來,立刻又縮了迴去。羅鬆隻當必定得手,隻顧進攻,中、下盤卻忘了防守,孫烈縮迴右手,他方有驚覺,但為時以晚,孫烈右腳已無聲無息踢中他小腹,直將他踢出三丈開外,“嘭”一聲摔落湖中,無力掠起。


    孫烈離火劍在手,舉目望去,但見雷霆遠一根木杖成了兩截,雙手各持一截,舞得風雨不透,招架鐵未寒的攻擊,身上幾處劍傷,血染青袍。雷霆遠與鐵未寒實力在仲伯之間,方才為助羅鬆一臂之力,先機盡失,身上的傷口,又讓他武功大打折扣,全憑一股勇猛彪悍之氣,才苦苦堅持下來,但以是精竭力盡,不出十招準會喪命柔指劍下,看無心流與江原還隻鬥個平分秋色,揮劍向江原攻去,他雖然失去一條手臂,但眼看報仇在望,鬥誌昂揚,每出一劍威力有增無減,江原較之兩人中任何一人也不過半斤八兩,現在以一敵二,又看此戰勝敗以定,不免分神,未拆三招,敗像畢露。


    孫烈踢落羅鬆便前去助無心流,沒在意這邊的情況,一道身影,驚鴻般掠向羅鬆,竟是去而複返的朝陽公主,原來她知道羅鬆比敵孫烈,而自己又幫不上忙,表麵答應羅鬆離去,暗中注視羅鬆與孫烈決鬥,看到羅鬆砍掉孫烈一條手臂還來不及高興,羅鬆已被孫烈踢落湖中,又看孫烈已去助無心流,便從暗中掠出,看羅鬆是否還活著。不想羅鬆浮於湖麵,竟沒死去,心中甚是驚喜,抱起羅鬆,欲將離去。一道掌風,當胸擊來,她雙手不閑,又身在浮木之


    上,即不能反擊,亦來不及迴避。被這一掌打出一丈多遠,落了個與羅鬆同樣的命運。出手傷他的人正是離水幫幫主歐陽寧,感情他也是去而複返,或根本沒有走開,也像她一樣在注意羅鬆與孫烈的決鬥,找機會對羅鬆下手,他歐陽寧是百分之百的男人,更是個識時務之俊傑,方才他不是羅鬆對手,此時卻不一樣,有道是風水輪流轉。


    他一雙惡毒的眼睛看著羅鬆,嘴角露出一絲勝利的微笑,一掌朝這說話不留口德的家夥劈下,他掌未劈到,原本一動不動的羅鬆突然動了,他隻見刀光一閃,然後什麽都看不見了,他的身體倒下,沉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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