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熹微的晨光裏以青石板鋪就的街麵上有一道深邃而新銳的寬大劃痕不屈的向遠方延伸出去。而街道兩旁的商鋪房舍大多淩亂不堪仿佛才遭受了台風的劫掠一般!


    那些還未來得及拔出的閃閃亮的箭頭與牆壁之上兵器砍斬的痕跡都在充分的說明著這場浩大的劫掠絕非天意而是人禍!


    ――一場慘烈的人禍!


    然而無論世事如何變幻如棋無論如何反複無常。平常人的生活都是無論如何要過的。在這個於昨夜打鬥最激烈血跡未幹刀痕宛然的市場上。趕早市的商賈小販仍然為著一天的生計勞碌奔忙了起來。


    那些在昨天夜裏親眼目睹的驚心動魄的刀光劍影於他們而言仿佛已經相距了整個世界那般遙遠不過給今日閑暇之時增添了津津樂道的談資。


    “你看見地上的這條深溝了嗎?那是那天神一般的大漢在疾奔中兩把鐵戟生生在地麵上拖劃出來的!”


    “這也不算啥了昨天晚上那個騎白馬提銀槍的小夥子嘖嘖十餘條兇惡大漢擋在他麵前眼也不眨的似風一樣就卷了過去那血啊噴得到處都是!兩旁房子上的人向他射的箭沒一支能射中!你說他背後難道生了眼睛?”


    “照我說來還是那黑蠻漢最狠!手上兩把斧頭少說也掛了五六十條人命我親眼看見有一個人就藏在那邊砍了他一刀對對就是羅老四賣豆汁那塊石頭背後眉毛也沒挺一下砍他那人後來落到了他手上被拎住兩腿生生撕了開來!乖乖!腸子和血頓時淌了一地!一個時辰前官府才派人來將這死鬼收走。”


    “以我看來……”


    “……”


    “你說這些短命的怎麽就這麽膽大來刺殺朝廷命官?方大人是禮部侍郎何大人更是朝廷裏叫得響當當的紅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有天上的天兵天將的護佑怎麽還會讓你這些家夥得手?”


    “可不是沒準是元狗子吃了虧就派人來下這些毒手呢!”


    “這些狗東西多虧了徐達元帥把他們趕迴北方去了要不咱們還能在這裏安生的閑侃?”


    “說到這個你又不知道了聽說呀這次打仗徐元帥開始也吃了大虧隻是後來多虧一個叫賈寶玉的年輕人自後突擊元人這才打得這些元狗子落花流水!”


    “啊?有這等事?那怎麽沒聽說過這個年輕人?”


    “唉……這話說來就長了我也是聽賣肉的老鄧說的……”


    ……


    這是一所豪華非常的巨宅。[.超多好看小說]


    庭院深深。


    外間的琉璃瓦上雕龍繪鳳內中裝飾的絹幃蓬閣也華貴奪目各種陳設也是漆金鑲銀燦麗非凡。比之金陵世家的豪奢而言越多了一種王者獨尊的氣概。


    其中一間四麵都被重重的厚帳幕遮蔽的房間中有五個人。


    四個立著的一個臥著的。


    四個立著中人的當中一個意態優雅出群麵如冠玉看來穿得也不怎麽特別奢華可是渾身上下流露出來的那種油然而生的尊貴就仿佛就算他死也會有人代替!


    他左側的那人略站在他身後一個肩位處紫膛國字臉五綹長須不怒而威。似乎他在哪裏一隨隨便便一坐那裏便立刻就會以他為中心成為了莊嚴的議堂。


    另外一個人卻給人以一種模糊的印象。具體的來說他整個人仿佛被籠罩在一團迷茫的煙霧裏給觀者以難以辨識的感覺。他就好似陰天一般深邃陰天一般難以猜度!


    倘若有熟悉朝廷中事的大臣在此一定就能一口叫出這三人的名字:


    三皇子弘晝


    吏部尚書趙中明!


    大內侍衛總管熊天成!


    弘晝輕輕咳嗽了一聲自有人前去將他麵前的帳簾拉將起來現出一張很是奇特的麵頰來。之所以要用奇特二字來形容這麵頰那是因為這昏迷不醒之人自鼻中眉心以左通臉都殷紅如血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而右臉上卻蒼白如紙一根根皮下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隻有隱約起伏的胸膛說明了生命還未舍棄他而去。


    弘晝略皺起眉頭淡淡道:


    “你不要告訴我我暗中派去襲擊賈寶玉部下的三大高手就隻迴來了這麽半死不活的一個!”


    這貴為貝勒的三皇子這句話雖是淡淡說來但是其中包含的怒意唿之欲出。旁邊兩人都是在宦海浮沉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如何聽不出言外之意?


    吏部尚書趙中明麵上略露出尷尬之色恭敬道:


    “迴貝勒爺的話昨日晚上有份參與襲擊賈寶玉手下的絕非隻有我們與六爺兩家!誰都看了出來這事就算鬧得再大當其衝背黑鍋的都是老六正好借此機會肅清異己打擊對手根據我們統計一共有四家分屬不同派係的神秘人馬參與了昨夜的襲擊行動!在有的路段上正角兒沒有出現四家人已經先行混戰了起來。事實上我們昨天晚上參與的普通人員一大半都是慘死在那幾名阿哥手下的手中否則賈寶玉麾下的那幾名得力幹將雖然強悍但也絕對不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到僅僅距離聚友閣不過裏餘的西大街!”


    弘晝眼裏露出一絲狠辣之色。


    “此事尚且不提尋常手下死上幾個多加訓練便成了可是我派去主持大局的三大高手是怎麽變成這等狼狽模樣的?我日前與你商議多時認為賈寶玉此人心機深沉定然會采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法。以大股人馬吸引火力其實真正的要害將著落在少數人手上。因此特意派出這三人去緊盯他們落腳之處!不想這一盯可好迴來的就是兩具屍體和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我本意是要借此良機練兵沒想到竟然成了被人拿來練兵的對象!”


    侍立在旁的大內侍衛總管熊天成忽然咳嗽了一聲他的咳嗽很奇特仿佛是自一口空蕩蕩的大甕中迴響蕩動而出嫋嫋不絕弘晝轉頭望向了他目光裏有著探詢究竟的疑惑。


    “那兩句屍體我看過一人致命處在喉另外一人致命處很奇特傷口竟然是在腳心仿佛是被一根很尖很細的東西直穿入去深達髒腑而亡!”


    熊天成的話聲低沉而嘶啞裏麵卻還蘊藏著一錘定音的堅決。


    “從這兩處傷勢看來三爺以十萬白銀請來的這兩位長白山高手乃是死在赫連夫婦手中這對夫婦乃是出身崆垌乃是同門師兄妹輩分幾與現在的掌門人接近!其夫赫連戰手持一柄薄而利的短刀辛辣迅捷妻吳纖纖使一柄針劍詭秘靈動……”


    “好了。”


    弘晝陡然出言打斷了熊天成的話。他一字一句的道:


    “最關鍵的是我要知道這對夫婦在為誰效力?”


    熊天成忽然窒了一下擔任了整整十年的大內侍衛總管的他自然明白皇宮中的收集的情報哪些當說哪些不該說以及多嘴的後果!空氣裏忽然出現了一陣難堪的沉默而弘晝卻還是依然緊緊的盯住麵前這恍然而朦朧的神秘男子眼睛仿佛要從中尋出些什麽隱藏著的東西出來。


    ……良久熊天成終於黯淡道:


    “根據上月血滴子上遞的情報顯示……赫連夫婦已於本月三日入京現效命於五阿哥弘誌手下。”


    弘晝聞言卻不惱不怒開懷大笑狀極歡暢。


    “今日能以這兩名廢物的生死摸清熊總管的真心當真是我之幸啊!”


    熊天成卻麵色凝重道:


    “三爺過譽了不過那賈寶玉派出的執行這暗度陳倉計劃之人確然不可小窺!”


    弘晝整個身軀都不為人知的震動了一下表麵上卻還是不經意的道:


    “哦?此人究竟如何了得竟能當得熊總管不可小窺這四個字?”


    熊天成道:


    “三爺有所不知自賈寶玉手下吳用率人出門後小半個時辰此人便從後門離去斯時監視那處至少有幾十雙眼睛他竟然能以鬼魅一般的身法成功逸去等到遍布京師的情報網捕捉到他再度現身之時此人卻已近在徐達府邸外半裏之處!”


    “於是我遣去的這三名手下就冒冒失失的衝上去將其截住?”


    弘晝淡淡的道。


    熊天成微微頷。


    “三人本已成合擊之勢全神貫注於這神秘黑衣人身上然而冷不防赫連夫婦自其下方破瓦而出暗算得手那黑衣人也趁此機會難現在躺在床上的印護法僅僅是中了他這一抓便變成了這副模樣。”


    弘晝又看了看床上躺著的那印護法一眼微慍道:


    “印護法不是號稱一身橫練工夫天下無雙尋常兵器也斬不進的嗎?”


    趙中明麵上略現尷尬此人便是由他引薦給弘晝的。方欲說話熊天成卻道:


    “此事倒也不能怪印護法不堪一擊實在是那人一身功夫身法太過詭秘奇幻!據我所知印護法被擊倒後不過三招赫連夫婦也喪生於此人雙爪之下!”


    趙中明感激的看了一眼熊天成而弘晝的唿吸似乎在瞬間停滯了一下思慮了一下才很慎重的道:


    “這個人叫什麽名字?”


    “焦大!其人來曆普通非常乃是賈寶玉自金陵賈府中帶出來的一名老家人!此前幾十年從未表露出過一身絕技不料竟強悍得一至於斯!據目擊者估計其武功幾乎已經高到於大羅聖教聖女相若的地步!”


    “然而他畢竟還是沒能靠近徐達的府邸!”


    趙中明接口淡淡道。


    熊天成話語被截卻也不惱怒。以與以前一模一樣的語氣道:


    “趙大人要知道昨天晚上耽擱得那麽一刹那各方高手立即趕來虎視眈眈這焦大已成眾矢所指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帶傷成功逃去本來就已經是一個奇跡!”


    “夠了!”


    弘晝忽然喝道他的眼裏閃耀著幽幽的火焰一般的熾熱光芒。


    “熊總管你可能夠確認賈寶玉昨天晚上傾巢派出的一明一暗兩路人馬都沒有達到預定的目的?”


    熊天成的麵色慎重起來甚至隨著他的慎重那種圍繞在他身周的迷蒙都隨之漸褪而清晰。他仰天閉目迴憶了良久這才一字一句的很謹慎的道:


    “不錯在昨天晚上那種局麵下賈寶玉傾巢派出的一明一暗兩路人馬都一定沒有達到預定的目的!”


    “一定?”


    “一定!”


    末了熊天成最後淡淡的補了一句。


    “除非……血滴子的情報出現了失誤。”


    弘晝忽然笑了。他就算對熊天成沒有信心卻絕對不會對他的父皇一手創立的血滴子沒有信心!他優雅的歎了口氣輕描淡寫的說道:


    “那麽明天的這個時候豈不就是天牢中那位鋒芒畢露才華橫溢的賈公子的斃命之時?”


    ……


    依然是那巍峨森嚴的宮殿彩飾依然是寬闊得邊際幾乎都隱約在晨曦的朦朧的廣場依然是宏大壯麗的建築昨夜的騷動暴亂似乎被隔絕在了高厚的宮牆之外一切都和往日的早朝沒有什麽兩樣。


    隻是多了一個久未出現在這個場合的人。


    ――一個滿麵病容的憔悴老人。


    ――徐達。


    殿中頓時因為他的到來響起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嗡嗡議論聲。


    而這聲音瞬間便靜息了。


    一個小黃門行到了龍椅旁郎聲喝道:


    “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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