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襲人的紅袖招大夢幽閣中，本應該琴瑟瀟瀟，花團錦簇。</p>
誰能想到，卻隻有一男一女各懷心思聊著殺人的買賣。</p>
仙脂評天下第三的美人魚璿姬，不愧是執掌神都第一教坊的都知。</p>
談生意的樣子，頗有大家風範。</p>
傳國玉璽一事，是大羅刹晏東煌臨行前特意交待的任務。</p>
而且言語中不難看出，他對玉璽的關心，甚至超過了久別重逢的愛妻。</p>
此番不同於替天行道殺幾個人那麽簡單。</p>
盜取東夏傳國玉璽，還是從武道大宗師眼皮子底下的皇城禁地。</p>
一旦事敗，不僅自己這條命得搭進去。</p>
連帶經營多年的紅袖招，也得被朝廷連根拔起。</p>
這可是三千殺執行任務唯一的情報來源，決不能有任何閃失。</p>
最麻煩的是，仲秋宮宴上自己被魚朝恩這個閹人當成了禮物一事，導致二人最後的不歡而散，也徹底打亂他的計劃。</p>
無奈之下，加羅尊者隻能從景德皇帝身邊的薑婕妤身上入手。</p>
而薑婉兒的親弟弟，薑家三郎，無疑是最好的突破口。</p>
但是魚璿姬萬萬沒想到，他開出的的條件，竟然是想要大宗師的項上人頭。</p>
這還不夠，居然還要買一送一，再取一人性命。</p>
魚璿姬替他斟了一杯酒，頗有些好奇地問道：“以你的修為，連兩位二品老祖都不在話下，區區一個遮天境武夫，何須我三千殺幫忙？”</p>
薑叔夜微微一笑：“他畢竟是服侍了兩朝聖人的大太監，死在我手裏，合適嗎？”</p>
“怕連累你那位婕妤姐姐？”</p>
他的這個說法，魚璿姬倒也能理解。</p>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p>
不論是人間江湖，還是山上仙家，最忌諱公然以武犯禁擾亂廟堂秩序。</p>
遑論是讓他去殺鎮守皇城一輩子的定海神針，且還是位盡忠職守位高權重之人。</p>
如今他貴為靖玄司司丞，又在宮宴之上大顯身手。</p>
就算是進宮暗殺，又豈能瞞得過天下人。</p>
薑家女郎君這個無冕之後，本就受滿朝諸公詬病，再鬧這麽一出，還不得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p>
魚璿姬繼續問道：“還有一人性命，說來聽聽！”</p>
薑叔夜頓了頓，並沒有急於告訴她目標是誰。</p>
而是講起了朝廷新政實施之困難，尤其是楚州百姓入蜀後，所遭遇的一係列悲慘遭遇。</p>
魚璿姬聽罷，也是一陣唏噓感慨。</p>
“從隆武三十一年起，短暫的輝煌轉瞬即逝，東夏朝廷逐漸江河日下，嚴黨把持朝政這些年，無所不用其極為氏族門閥牟取私利，禍害百姓，這也是天下皆知之事，景德皇帝登基，本以為能帶來一片新的景象，可惜這棵大樹已經爛到根子裏……”</p>
“你和我說這些，難道？”</p>
薑叔夜看了眼一點就透的魚美人，正色道：“不錯，就是當朝鳳閣右相嚴九齡！”</p>
隨後話鋒一轉：“隻不過，我要的誅心，並非簡單的一顆人頭。”</p>
“什麽意思？”</p>
“嚴黨一眾雖無搬山倒海的曠世修為，但一念殺人如燎發摧枯，而且地大根深，牽連甚廣，絕不是簡單能拿武力解決的事情！如今本郎君雖是執掌了靖玄司，可惜，監察百官一事費時費力，實難一蹴而就，諦聽坊這麽多年專注北虞諜報，短時間內，恐怕使不上太大勁……”</p>
薑叔夜說罷，看了眼認真聆聽的魚美人，笑言道：“倒是你這紅袖招，應該從整日招待的滿朝公卿那裏，知道不少事情吧？”</p>
魚璿姬美眸流轉，心裏一陣感佩和讚歎。</p>
短短大半年世間，到底是什麽讓眼前這個曾經名噪神都的紈絝子，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p>
難道僅僅是在青冥求學？</p>
而且對他這樣一個修為深不可測之人，關心的應該是得道飛升，成就仙人之軀後的餐風飲露才對。</p>
“魚都知，想什麽呢？”</p>
薑叔夜的一句話，頓時將神思飄飛的魚璿姬拉迴現實。</p>
“這樁買賣我紅袖招接下了！”</p>
“爽快。”</p>
魚美人思索了一陣後，緩緩道：“你可知，皇室這些年為何人丁單薄，子嗣不旺？還有，隆武皇帝幾年前突然陷入昏迷，你又知道是何原因？”</p>
薑叔夜微微一愣，好奇道：“這和嚴九齡有什麽關係？”</p>
“那我再予你說一樁密事！”</p>
越聽越頭大的小侯爺，眉頭皺成了一團。</p>
這紅袖招的美人窩，知道的事情還不少？</p>
“洗耳恭聽。”</p>
魚璿姬神秘一笑：“懷王李重毅的小世子，是嚴九齡的親孫子。”</p>
“啊？”</p>
“你也不想想，懷王都快七十了，怎麽可能這把歲數老來得子，那是他府中五夫人和嚴九齡小兒子嚴震私通的結果，那孩子，可不就是右相的親孫子。”</p>
淮王府的小世子今年五歲，算算時間，正好是隆武帝陷入昏迷前的一年。</p>
老來得子的李重毅當年大擺延席，弄得滿城皆知。</p>
當時就有人懷疑，那孩子指不定就是他家五夫人紅杏出牆後所生。</p>
為此，還弄出一番滴血辨親的鬧劇。</p>
結果血液相融，算是堵住了好事之人的悠悠眾口。</p>
薑叔夜哈哈一笑：“嚴震這小子，膽子夠大的，禍亂皇室血脈，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p>
嚴相一子三女，小兒子便是當年神都四大紈絝之一，風流成性，而且最喜歡勾搭良家。</p>
薑叔夜怎麽也沒想到，他連懷王府的五夫人都不放過。</p>
李重毅的先祖，是太祖皇帝李衡的同村李姓鄰居而已，並非族親。</p>
隻是作為開工勳臣，又姓李，不知懷王一脈怎麽就莫名其妙成了皇室成員。</p>
這三百多年裏，人們也就慢慢認可其皇族地位。</p>
想到這裏，薑叔夜大概明白了魚美人提到另外兩間看似毫不相幹之事。</p>
“你是說，嚴九齡想篡奪李姓江山？”</p>
魚璿姬淺笑一聲：“親孫子當皇帝，換做是你，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p>
薑叔夜腦子一轉：“不對啊！就算他嚴九齡有這個心思，可皇城裏有兩位大宗師坐鎮，一個權臣有何本事能令隆武帝昏迷三年，還能加害那些皇子？還有，那李闕和李禹兩兄弟為何沒事，並且李闕還能順利登基？”</p>
“兩位大宗師？”</p>
“哦，還有個胡人，叫阿什利，修為比魚朝恩還高，已經被我殺了。”</p>
魚璿姬心裏一緊，幸虧自己沒有冒然行動，不然後果不堪設想。</p>
於是接著道：“嚴九齡這家夥，不知從哪兒尋得一位魂師幫忙，才能不留痕跡的殺人於無形。”</p>
“魂師？”</p>
“不錯，魂師是道宗極其陰邪的一脈，上三品魂師可元神出竅夢境殺人，修為不濟的亦能執人毛發精血，拘魂於符籙黃紙中，令人防不勝防。”</p>
“你是說隆武皇帝昏迷三年之久，便是魂魄被拘入了符篆？”</p>
“差不多，這類邪術對真龍之主紫氣護身的人間帝王，效果有限，不然，取了隆武帝性命不是更省事，景德皇帝李闕乃真命天子，因此也不會受到威脅，至於蜀王李禹，恐怕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p>
魚璿姬頓了頓，接著道：“不過有一事頗為怪異，我們的人暗藏於嚴府，發現那位姓鄧的魂師曾經對你家二姐施法，不知為何，一點用都沒有。”</p>
薑叔夜一聽，腦袋嗡地一聲，不禁後脖頸發涼。</p>
沒想到嚴老賊如此心腸歹毒，不光是朝堂步步緊逼，私定下竟然用邪術對付阿姐。</p>
“對了，那為何嚴九齡沒讓魂師令我家阿姐和景德皇帝陷入昏迷？”</p>
“攝魂之術極為耗費真元，想必對付完隆武帝和那些年幼皇子們，姓鄧的魂師還未完全恢複，這才他們逃過一劫吧！”</p>
</p>
“原來如此！”</p>
阿姐薑婉兒頭頂的真龍紫氣，最後還令她躲過一劫，實乃不幸中的大幸。</p>
薑叔夜端起酒盞在唇邊晃了晃，手心微微一捏，巴掌大的銀盞頓城齏粉。</p>
“這個姓鄧的魂師，本郎君定將他挫骨揚灰。”</p>
魚璿姬一怔，隨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p>
“你以為，我們三千殺就沒想過要了那家夥的命，可惜他手裏有一件防身寶器，躲入其中，任你是大羅神仙，也拿他沒招！”</p>
“哦？天下還有這等法器？”</p>
“不錯，那是一件極為神異的鶴氅，以左小棠這樣的高手，都無可奈何。”</p>
我去，那不就是和自己身上的陰縷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p>
薑叔夜幽幽道：“原來你們三千殺知道這些秘聞，真正想對付的，是姓鄧的道宗魂師？”</p>
魚璿姬點點頭：“三千殺從來不參與廟堂之爭，隻殺那些心術不正的修士，姓鄧的，我們追蹤了好多年都了無蹤跡，沒曾想，竟躲在堂堂東夏中書令的府裏，為了隱秘行事，早在數年前，我便安排人藏於府中暗中窺探，殺不成魂師，倒是知曉了不少嚴九齡的密事。”</p>
薑叔夜拍了拍手心：“魂師交給我，左小棠辦不到的事，不代表本郎君不行！”</p>
加羅尊者這麽多年執行任務，從未有過差池。</p>
唯一的遺憾，就是一直拿那個魂師沒辦法。</p>
如今有了薑小侯爺這位神人相助，終於可以有機會一出多年惡氣。</p>
“這麽說，你我之間又多了一樁買賣，來而不往非禮也，若殺得了那個魂師，我三千山願意再拿些你感興趣的玩意兒交換。”</p>
終於找到對付嚴黨突破口的薑叔夜，長舒了一口氣。</p>
聽罷魚美人還有料，他眉頭一挑，笑著道：“魚都知手裏的貨不少啊？還有什麽是我感興趣，說說看！”</p>
魚璿姬指了指屏風後麵：“那裏有一份手劄，記錄了嚴黨核心人物這些年一些見不得光的密事，比如中書右侍郎韓大人禁臠幼童，太常卿董大人奪人妻女，不惜栽贓陷害同僚，還有掌管百工技巧諸務的少府監袁熙袁大人，私鑄隆武通寶不下百萬錢……”</p>
一樁樁，一件件聽起來驚掉下巴的秘聞，聽得薑叔夜寒毛直豎。</p>
這些冠冕堂皇的士大夫，堂堂東夏的三公九卿們，竟能幹出這些令人發指的齷齪事。</p>
魚璿姬飯方才一句話說得沒錯，東夏王朝這顆大樹，已經爛到了根子裏。</p>
若再由嚴黨如此肆無忌憚的橫行朝野，天下黎民怕是永遠會匍匐在黑暗中。</p>
薑叔夜一拍桌子，怒喝道：“這幫雜碎，死不足惜！”</p>
魚璿姬哀歎一聲，望著窗外明月，感慨道：“這世道不公不平不忿之事太多，三千殺，殺盡三千世界不平事，可奈何天道沉淪，殺得盡天下惡人，卻殺不幹淨不古人心……”</p>
“殺一個，少一個，總比坐以待斃來得好！”</p>
薑叔夜拿起酒壺，仰起脖子咕冬咕冬灌了幾口，朝地上一摔。</p>
“等著，我今夜先將那個魂師解決，出一口惡氣！剩下的，一個也跑不了。”</p>
魚璿姬急忙勸阻道：“且慢！”</p>
“嗯？”</p>
準備下樓的薑叔夜一轉身，隻見魚美人疾步來至他身前。</p>
從袖筒裏拿出一塊令牌，叮囑道：“相國府邸，你就這麽闖進去？”</p>
薑叔夜哈哈一笑：“本郎君自然有法子不漏痕跡，無需操心。”</p>
魚璿姬將令牌遞給他，解釋道：“這是三千殺四大尊者的信物，你拿著它去找一個叫桂娘的人，她是嚴家三小姐的奶娘，府中詳情，她最是了解。”</p>
“你們在相府安排的暗樁，身份還真是……”</p>
薑叔夜接過月牙形令牌，上麵清晰刻著“加羅”二字。</p>
“謝了！”</p>
“恭候佳音！”</p>
魚璿姬言罷，瞅著那道頎長的白色背影，緩緩摘下麵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p>
…………</p>
月影婆娑，蟬鳴聲聲。</p>
修業坊最東邊的一處大宅內，除了神色匆忙的幾個丫鬟仆人還在忙碌外，其他人大都已經開始準備安歇就寢。</p>
外院一個十五六歲年紀，長相頗為清秀的丫鬟雙手拎著水桶，正吃力地挪動著腳步。</p>
一抬頭，麵前的相國大人正笑眯眯盯著他。</p>
“老爺，秀兒將廚房的水打滿，就去服侍您！”</p>
嚴九齡微微一笑：“無妨，問你一下，那個……桂娘人哪兒？”</p>
名叫秀兒的丫鬟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p>
莫非老相國又看上了小姐的奶娘？</p>
可她，都已經是四十出頭的人了……</p>
誰能想到，卻隻有一男一女各懷心思聊著殺人的買賣。</p>
仙脂評天下第三的美人魚璿姬，不愧是執掌神都第一教坊的都知。</p>
談生意的樣子，頗有大家風範。</p>
傳國玉璽一事，是大羅刹晏東煌臨行前特意交待的任務。</p>
而且言語中不難看出，他對玉璽的關心，甚至超過了久別重逢的愛妻。</p>
此番不同於替天行道殺幾個人那麽簡單。</p>
盜取東夏傳國玉璽，還是從武道大宗師眼皮子底下的皇城禁地。</p>
一旦事敗，不僅自己這條命得搭進去。</p>
連帶經營多年的紅袖招，也得被朝廷連根拔起。</p>
這可是三千殺執行任務唯一的情報來源，決不能有任何閃失。</p>
最麻煩的是，仲秋宮宴上自己被魚朝恩這個閹人當成了禮物一事，導致二人最後的不歡而散，也徹底打亂他的計劃。</p>
無奈之下，加羅尊者隻能從景德皇帝身邊的薑婕妤身上入手。</p>
而薑婉兒的親弟弟，薑家三郎，無疑是最好的突破口。</p>
但是魚璿姬萬萬沒想到，他開出的的條件，竟然是想要大宗師的項上人頭。</p>
這還不夠，居然還要買一送一，再取一人性命。</p>
魚璿姬替他斟了一杯酒，頗有些好奇地問道：“以你的修為，連兩位二品老祖都不在話下，區區一個遮天境武夫，何須我三千殺幫忙？”</p>
薑叔夜微微一笑：“他畢竟是服侍了兩朝聖人的大太監，死在我手裏，合適嗎？”</p>
“怕連累你那位婕妤姐姐？”</p>
他的這個說法，魚璿姬倒也能理解。</p>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p>
不論是人間江湖，還是山上仙家，最忌諱公然以武犯禁擾亂廟堂秩序。</p>
遑論是讓他去殺鎮守皇城一輩子的定海神針，且還是位盡忠職守位高權重之人。</p>
如今他貴為靖玄司司丞，又在宮宴之上大顯身手。</p>
就算是進宮暗殺，又豈能瞞得過天下人。</p>
薑家女郎君這個無冕之後，本就受滿朝諸公詬病，再鬧這麽一出，還不得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p>
魚璿姬繼續問道：“還有一人性命，說來聽聽！”</p>
薑叔夜頓了頓，並沒有急於告訴她目標是誰。</p>
而是講起了朝廷新政實施之困難，尤其是楚州百姓入蜀後，所遭遇的一係列悲慘遭遇。</p>
魚璿姬聽罷，也是一陣唏噓感慨。</p>
“從隆武三十一年起，短暫的輝煌轉瞬即逝，東夏朝廷逐漸江河日下，嚴黨把持朝政這些年，無所不用其極為氏族門閥牟取私利，禍害百姓，這也是天下皆知之事，景德皇帝登基，本以為能帶來一片新的景象，可惜這棵大樹已經爛到根子裏……”</p>
“你和我說這些，難道？”</p>
薑叔夜看了眼一點就透的魚美人，正色道：“不錯，就是當朝鳳閣右相嚴九齡！”</p>
隨後話鋒一轉：“隻不過，我要的誅心，並非簡單的一顆人頭。”</p>
“什麽意思？”</p>
“嚴黨一眾雖無搬山倒海的曠世修為，但一念殺人如燎發摧枯，而且地大根深，牽連甚廣，絕不是簡單能拿武力解決的事情！如今本郎君雖是執掌了靖玄司，可惜，監察百官一事費時費力，實難一蹴而就，諦聽坊這麽多年專注北虞諜報，短時間內，恐怕使不上太大勁……”</p>
薑叔夜說罷，看了眼認真聆聽的魚美人，笑言道：“倒是你這紅袖招，應該從整日招待的滿朝公卿那裏，知道不少事情吧？”</p>
魚璿姬美眸流轉，心裏一陣感佩和讚歎。</p>
短短大半年世間，到底是什麽讓眼前這個曾經名噪神都的紈絝子，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p>
難道僅僅是在青冥求學？</p>
而且對他這樣一個修為深不可測之人，關心的應該是得道飛升，成就仙人之軀後的餐風飲露才對。</p>
“魚都知，想什麽呢？”</p>
薑叔夜的一句話，頓時將神思飄飛的魚璿姬拉迴現實。</p>
“這樁買賣我紅袖招接下了！”</p>
“爽快。”</p>
魚美人思索了一陣後，緩緩道：“你可知，皇室這些年為何人丁單薄，子嗣不旺？還有，隆武皇帝幾年前突然陷入昏迷，你又知道是何原因？”</p>
薑叔夜微微一愣，好奇道：“這和嚴九齡有什麽關係？”</p>
“那我再予你說一樁密事！”</p>
越聽越頭大的小侯爺，眉頭皺成了一團。</p>
這紅袖招的美人窩，知道的事情還不少？</p>
“洗耳恭聽。”</p>
魚璿姬神秘一笑：“懷王李重毅的小世子，是嚴九齡的親孫子。”</p>
“啊？”</p>
“你也不想想，懷王都快七十了，怎麽可能這把歲數老來得子，那是他府中五夫人和嚴九齡小兒子嚴震私通的結果，那孩子，可不就是右相的親孫子。”</p>
淮王府的小世子今年五歲，算算時間，正好是隆武帝陷入昏迷前的一年。</p>
老來得子的李重毅當年大擺延席，弄得滿城皆知。</p>
當時就有人懷疑，那孩子指不定就是他家五夫人紅杏出牆後所生。</p>
為此，還弄出一番滴血辨親的鬧劇。</p>
結果血液相融，算是堵住了好事之人的悠悠眾口。</p>
薑叔夜哈哈一笑：“嚴震這小子，膽子夠大的，禍亂皇室血脈，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p>
嚴相一子三女，小兒子便是當年神都四大紈絝之一，風流成性，而且最喜歡勾搭良家。</p>
薑叔夜怎麽也沒想到，他連懷王府的五夫人都不放過。</p>
李重毅的先祖，是太祖皇帝李衡的同村李姓鄰居而已，並非族親。</p>
隻是作為開工勳臣，又姓李，不知懷王一脈怎麽就莫名其妙成了皇室成員。</p>
這三百多年裏，人們也就慢慢認可其皇族地位。</p>
想到這裏，薑叔夜大概明白了魚美人提到另外兩間看似毫不相幹之事。</p>
“你是說，嚴九齡想篡奪李姓江山？”</p>
魚璿姬淺笑一聲：“親孫子當皇帝，換做是你，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p>
薑叔夜腦子一轉：“不對啊！就算他嚴九齡有這個心思，可皇城裏有兩位大宗師坐鎮，一個權臣有何本事能令隆武帝昏迷三年，還能加害那些皇子？還有，那李闕和李禹兩兄弟為何沒事，並且李闕還能順利登基？”</p>
“兩位大宗師？”</p>
“哦，還有個胡人，叫阿什利，修為比魚朝恩還高，已經被我殺了。”</p>
魚璿姬心裏一緊，幸虧自己沒有冒然行動，不然後果不堪設想。</p>
於是接著道：“嚴九齡這家夥，不知從哪兒尋得一位魂師幫忙，才能不留痕跡的殺人於無形。”</p>
“魂師？”</p>
“不錯，魂師是道宗極其陰邪的一脈，上三品魂師可元神出竅夢境殺人，修為不濟的亦能執人毛發精血，拘魂於符籙黃紙中，令人防不勝防。”</p>
“你是說隆武皇帝昏迷三年之久，便是魂魄被拘入了符篆？”</p>
“差不多，這類邪術對真龍之主紫氣護身的人間帝王，效果有限，不然，取了隆武帝性命不是更省事，景德皇帝李闕乃真命天子，因此也不會受到威脅，至於蜀王李禹，恐怕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p>
魚璿姬頓了頓，接著道：“不過有一事頗為怪異，我們的人暗藏於嚴府，發現那位姓鄧的魂師曾經對你家二姐施法，不知為何，一點用都沒有。”</p>
薑叔夜一聽，腦袋嗡地一聲，不禁後脖頸發涼。</p>
沒想到嚴老賊如此心腸歹毒，不光是朝堂步步緊逼，私定下竟然用邪術對付阿姐。</p>
“對了，那為何嚴九齡沒讓魂師令我家阿姐和景德皇帝陷入昏迷？”</p>
“攝魂之術極為耗費真元，想必對付完隆武帝和那些年幼皇子們，姓鄧的魂師還未完全恢複，這才他們逃過一劫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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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p>
阿姐薑婉兒頭頂的真龍紫氣，最後還令她躲過一劫，實乃不幸中的大幸。</p>
薑叔夜端起酒盞在唇邊晃了晃，手心微微一捏，巴掌大的銀盞頓城齏粉。</p>
“這個姓鄧的魂師，本郎君定將他挫骨揚灰。”</p>
魚璿姬一怔，隨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p>
“你以為，我們三千殺就沒想過要了那家夥的命，可惜他手裏有一件防身寶器，躲入其中，任你是大羅神仙，也拿他沒招！”</p>
“哦？天下還有這等法器？”</p>
“不錯，那是一件極為神異的鶴氅，以左小棠這樣的高手，都無可奈何。”</p>
我去，那不就是和自己身上的陰縷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p>
薑叔夜幽幽道：“原來你們三千殺知道這些秘聞，真正想對付的，是姓鄧的道宗魂師？”</p>
魚璿姬點點頭：“三千殺從來不參與廟堂之爭，隻殺那些心術不正的修士，姓鄧的，我們追蹤了好多年都了無蹤跡，沒曾想，竟躲在堂堂東夏中書令的府裏，為了隱秘行事，早在數年前，我便安排人藏於府中暗中窺探，殺不成魂師，倒是知曉了不少嚴九齡的密事。”</p>
薑叔夜拍了拍手心：“魂師交給我，左小棠辦不到的事，不代表本郎君不行！”</p>
加羅尊者這麽多年執行任務，從未有過差池。</p>
唯一的遺憾，就是一直拿那個魂師沒辦法。</p>
如今有了薑小侯爺這位神人相助，終於可以有機會一出多年惡氣。</p>
“這麽說，你我之間又多了一樁買賣，來而不往非禮也，若殺得了那個魂師，我三千山願意再拿些你感興趣的玩意兒交換。”</p>
終於找到對付嚴黨突破口的薑叔夜，長舒了一口氣。</p>
聽罷魚美人還有料，他眉頭一挑，笑著道：“魚都知手裏的貨不少啊？還有什麽是我感興趣，說說看！”</p>
魚璿姬指了指屏風後麵：“那裏有一份手劄，記錄了嚴黨核心人物這些年一些見不得光的密事，比如中書右侍郎韓大人禁臠幼童，太常卿董大人奪人妻女，不惜栽贓陷害同僚，還有掌管百工技巧諸務的少府監袁熙袁大人，私鑄隆武通寶不下百萬錢……”</p>
一樁樁，一件件聽起來驚掉下巴的秘聞，聽得薑叔夜寒毛直豎。</p>
這些冠冕堂皇的士大夫，堂堂東夏的三公九卿們，竟能幹出這些令人發指的齷齪事。</p>
魚璿姬飯方才一句話說得沒錯，東夏王朝這顆大樹，已經爛到了根子裏。</p>
若再由嚴黨如此肆無忌憚的橫行朝野，天下黎民怕是永遠會匍匐在黑暗中。</p>
薑叔夜一拍桌子，怒喝道：“這幫雜碎，死不足惜！”</p>
魚璿姬哀歎一聲，望著窗外明月，感慨道：“這世道不公不平不忿之事太多，三千殺，殺盡三千世界不平事，可奈何天道沉淪，殺得盡天下惡人，卻殺不幹淨不古人心……”</p>
“殺一個，少一個，總比坐以待斃來得好！”</p>
薑叔夜拿起酒壺，仰起脖子咕冬咕冬灌了幾口，朝地上一摔。</p>
“等著，我今夜先將那個魂師解決，出一口惡氣！剩下的，一個也跑不了。”</p>
魚璿姬急忙勸阻道：“且慢！”</p>
“嗯？”</p>
準備下樓的薑叔夜一轉身，隻見魚美人疾步來至他身前。</p>
從袖筒裏拿出一塊令牌，叮囑道：“相國府邸，你就這麽闖進去？”</p>
薑叔夜哈哈一笑：“本郎君自然有法子不漏痕跡，無需操心。”</p>
魚璿姬將令牌遞給他，解釋道：“這是三千殺四大尊者的信物，你拿著它去找一個叫桂娘的人，她是嚴家三小姐的奶娘，府中詳情，她最是了解。”</p>
“你們在相府安排的暗樁，身份還真是……”</p>
薑叔夜接過月牙形令牌，上麵清晰刻著“加羅”二字。</p>
“謝了！”</p>
“恭候佳音！”</p>
魚璿姬言罷，瞅著那道頎長的白色背影，緩緩摘下麵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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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婆娑，蟬鳴聲聲。</p>
修業坊最東邊的一處大宅內，除了神色匆忙的幾個丫鬟仆人還在忙碌外，其他人大都已經開始準備安歇就寢。</p>
外院一個十五六歲年紀，長相頗為清秀的丫鬟雙手拎著水桶，正吃力地挪動著腳步。</p>
一抬頭，麵前的相國大人正笑眯眯盯著他。</p>
“老爺，秀兒將廚房的水打滿，就去服侍您！”</p>
嚴九齡微微一笑：“無妨，問你一下，那個……桂娘人哪兒？”</p>
名叫秀兒的丫鬟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p>
莫非老相國又看上了小姐的奶娘？</p>
可她，都已經是四十出頭的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