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好了,我軍糧道斷了。”第二天中午,樂乘還在守城。馮去疾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將樂乘拉到一旁,沉聲說道。


    “你說什麽……什麽時候的事了。”樂乘臉色瞬間變了,城內兩萬多三晉大軍,以及大部分王城百姓,都靠著趙國來養活呢。


    秦國圍困王城已經數月,除了一些家庭條件比較殷實的百姓,大部分百姓家中的糧食早就吃完了,每天靠給守軍幹活來賺取糧食。


    而且糧道還是趙軍在緊急情況下的撤軍路線,趙國在黃河有一小支船隊,隨時可以逆流而上接應趙軍。


    現在糧道斷了,趙軍的撤退路線也斷了。


    “短則一日,多則四日。我軍糧草每三日運送一批糧草,最後一批應該是在昨日傍晚運來,但屬下一直等到晚上也沒等到。今早屬下立刻安排人員沿途探查,發現洛水到河水一段,已經被秦軍船隻封鎖。”馮去疾說道。


    他並非苛刻之人,運送糧草路上可能會諸如下雨之類的突發情況,糧草晚一天恨正常,之前不是沒有過,隻是昨日馮去疾得知白起很有可能來了,不敢有絲毫大意,見糧草未能及時送達,立刻派人沿途探查。


    “看來秦軍是做了兩手準備啊。”此時樂乘已經冷靜了下來,事情已經發生了,著急也沒用,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破局,將剩下的數千名將士完整的帶迴趙國。


    秦國雖然有戰船,但都在蜀地和荊楚,黃河流域隻有少量的貨船,這也是趙國能夠放心從河洛運糧的原因。


    秦國不可能將長江流域的戰船抬到黃河流域,隻能重新打造,或者將之前的貨船改造,這些都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秦國很顯然從數月前就開始謀劃了。


    秦國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隻有王城,而是將三萬三晉大軍盡數留在王城!


    想到此處,樂乘心中便升起一陣寒意。


    三晉還是小瞧了秦國,老虎就是老虎,即便暫時縮迴了巢穴,依然是吃人的老虎。


    “不,三手。”這時,李斯從遠處走了過來,臉色同樣陰沉如水,仿佛老婆被別人搶了一般,“剛剛收到情報,東周公國在七日前被秦國所滅,秦軍主將正是白起,三川的其他城池也已經落入秦國手中。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迴去的路應該全部被封死了。”


    趙軍迴國有三條路,一條是水路,沿河水和洛水北上,但現在水路已斷。


    第二條就是走來時的路,也就是向東走虎牢關,這條路需要路過東周國。此時東周國已經被秦國滅了,很顯然這條路也斷了。


    最後一條就是北上走孟津,渡過黃河。但秦軍能斷糧道,孟津渡口必然已經被秦軍占領了。


    可以說,現在三晉聯軍和西周國已經成為秦軍的甕中之鱉。


    當天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王城上麵,誰也沒有想到秦國竟然會繞過西周國,先滅掉東周國,吞並韓國三川郡剩下所有地區,斷絕三軍後路。


    既然你們三晉想依靠西周國來消耗我秦國力量,那老子就把你們的手打斷!


    “什麽!”樂乘再次大驚失色,遠處士兵聽到驚唿聲,下意識的朝這裏看過來。


    “先迴軍營再說。”樂乘轉身快步邁下城牆。


    初次大戰便取得勝利,以及之後秦軍拿他們絲毫辦法,讓樂乘的自信心不斷暴漲。


    這此時此刻,不斷發生的事情,卻將趙軍直接從山巔推入深淵。


    別說凱旋,能不能活著迴到趙國都是問題……


    糧道被斷,東周國被滅,幾乎可以斷定白起確實在秦軍中了。


    而白起作戰向來不留活口,出現在城外意味著什麽,樂乘心中無比清楚。


    “不用守城嗎?”馮去疾擔心的看了一眼戰場,秦軍還在攻城呢。


    不過城西的秦軍沒能登上城牆一步,而是被趙軍牢牢的鎖在城下,投石車,弓箭不斷拋下,即便秦軍用命填平了護城河,依舊無法攻上城頭。


    “不用,這裏不是秦軍主攻方向,正事要緊。”樂乘一邊走一邊說道。


    “是我疏忽了,請將軍責罰。”迴到營帳,李斯率先低頭認錯。


    身為參軍就是為主將查漏補缺的,但他因為長久以來的勝利放鬆了警惕,認為秦國不過如此,導致秦國計謀得逞。


    李斯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在參軍這個職務上會幹很長時間,他的目標是公卿,甚至封地。


    結果秦國一個小小的計謀便把自己耍的團團轉。


    除了憤怒之外,李斯更是感覺到了深深的恥辱。


    “今日之恥,來日必加倍奉還。”李斯望著秦國方向,用力握緊拳頭。


    “屬下也有錯。”馮去疾失落的說道。


    在趙國被李斯、韓非、黃石公打擊,本以為出來曆練,終於能夠大展身手了,結果還是出錯了。


    馮去疾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這件事不怪你們,本將也有錯,終究是被勝利遮蔽雙眼。”樂乘歎了一口氣,“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麽撤離王城,白起必然在城外,要說他不是為了留下我們,本將第一個不信。”


    李斯和馮去疾默默坐著,沒有說話,樂乘也沒有催促。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李斯才抬起頭,緩緩吐出一個字,“等。”


    “還等?等到什麽時候?”樂乘說道。


    “我們現在想要撤出王城其實已經晚了,不如等到西周公獻城投降,我們趁機逃出王城。秦軍剛剛拿下王城,警惕性最低,我們逃出去的可能性最大。”李斯說道。


    “好,聽參軍的。”樂乘一拍大腿,他自己也沒有好辦法,決定賭上一把。


    “這城,怕是守不了多長時間嘍!”城西,賈偃望著如同潮水般退去的秦軍,不由感慨道。


    雖然再次擊退了秦軍,但秦軍登上城頭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堅持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這次更是足足在城頭堅持了一個多時辰,守軍靠著天色的優勢才將秦軍趕下城牆。


    而且……他有一種感覺,白起就在麵前的秦軍之中,雙方距離並不遠,甚至此次此刻白起很有可能也在看他們。


    “是啊!不過能夠拖延秦國這麽長時間已經不錯了。希望秦國拿下王城之後能夠停止進攻的腳步。”暴欒歎了一口氣,憂慮的說道。


    如果不是有賈偃率領趙軍和魏軍幫他,這城,他早就守不住了。


    他最怕的倒不是秦國滅掉周國,韓國早就想吞並懷抱中的周國了,隻是不敢罷了。


    暴欒最怕的是秦攜大勝之勢繼續攻打韓國,屆時韓國將無人能夠抵禦秦國的兵鋒!


    “若是秦國攻打我韓國,趙國會出兵救援嗎?”暴欒看向賈偃,認真的問道。


    “我三晉乃數百年的盟友,我趙國又是韓國盟主,理當庇護盟國。”賈偃大義凜然的說道。


    “多謝將軍。”暴欒抱拳說道。


    他不知道賈偃這番話有幾分真誠在裏麵,不過可以看出,趙國內部在抵禦秦國這件事上還是有很大決心的。


    “賈偃將軍,暴欒將軍。樂乘將軍讓我來通知你們晚上開會。”這時,一名趙兵走了過來,抱拳說道。


    “知道是什麽事嗎?”賈偃隨口問道。


    “屬下不知,不過應該挺急的。”士兵說道。


    “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過去。”賈偃說道。


    “諾,那屬下就先迴去複命了。”士兵抱拳一禮,轉身朝城下走去。


    “暴欒將軍,你安排城防。我帶人打掃戰場。”賈偃說道。


    “好,辛苦將軍了。”暴欒點了點。


    夜晚,芒卯和暴欒與賈偃一同來到趙軍軍營。


    “發生什麽事了?”芒卯隨手扯過一張板凳,開口問道。


    樂乘看向李斯。


    “白起來了……我們該撤了。”李斯簡潔的將事情敘述了一遍,隻是隱去了賈偃的天賦,換成他們推測出來的。


    “怎麽會這樣!”芒卯和暴欒的反應並不比樂乘強,特別是芒卯,他是真正和白起交過手的,深知白起的可怕。


    人屠從來不會心慈手軟,他既然再次領兵,目標必然是城內的三萬三晉大軍。


    “你們是怎麽打算的?”過了好一會兒,芒卯才迴過神來,看向樂乘。


    看樂乘的表情,就知道已經有所打算了,如果可以的話,芒卯不介意抱趙軍的大腿。


    “等秦軍破城之時撤退,你們可以和我們一起撤,也可以分頭撤。兩者各有利弊,你們都明白,本將就不多說了。”李斯看著兩人說道。


    三晉一起撤退,可以集中力量,即便遇到秦軍主力,也能拚一拚,但缺點是目標太大,隊伍臃腫。


    逃跑的時候,人越多越不利,反而人少更有利於逃跑。


    三晉分開撤退,可以互相吸引火力,為彼此爭取時間,但缺點是力量太過分散,很有可能會被秦軍逐個擊破。


    “到時候再說吧。”芒卯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他想和趙軍一起撤退,但魏軍實力不如趙軍,逃跑技術不如韓軍,一起撤退芒卯擔心有可能會被當成炮灰。


    單獨撤退,魏軍又不是秦軍對手,一旦遭遇秦軍,必然全軍覆沒。


    不過好在還有時間考慮。


    “我也一樣。”暴欒說道。他也擔心三晉一起撤退,韓軍會被當成炮灰。


    不過他的壓力要小一些,韓軍的特殊天賦使得他們除非四周都是敵人,否則跑掉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遇到危險大不了丟下趙軍和魏軍獨自逃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在三軍撤退之前,此事必須保密。”樂乘盯著兩人,鄭重的說道。


    “我們明白。”芒卯和暴欒點了點頭,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這幾天都守好各自的城牆,西周公可以投降,但決不能讓秦軍攻破城牆,否則我們將失去撤軍的時間。”樂乘叮囑道,眼睛卻一直盯著暴欒。


    趙軍和魏軍並不是秦軍主攻方向,唯一有可能被秦軍攻破的就是韓軍,屆時最先遭殃的也必然韓軍。


    “末將一定會守住的。”暴欒鄭重的說道。


    “君上,三晉將軍聚在一起了,很有可能在商議撤離王城的事情。”王宮中,一名宦官快步走到西周君身旁,小聲稟報道。


    “外人終究是靠不住的,你去告訴秦軍,就說寡人答應了。”和曆史上一樣,西周公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降。


    或許不應該稱為西周公了,現在隻剩下一個周國了……


    “外使見過將軍。”周國使者經過一座又一座軍營,終於見到了秦軍主將張若。


    秦軍並沒有蒙住周國使者的眼睛,王城都快破了,便是周國知道秦軍大營的布置暴又如何?難道還敢襲擊秦軍大營不成?


    “使者找本將何事?”張若冷冷的看著使者。


    若是一個月前,周國派使者過來,張若還會熱情的接待,和周國談條件,現在嘛……


    秦軍都快攻破王城了,你才想起來投降,早幹什麽去了?


    我秦國差你這幾天?


    “君上派我來稟報將軍,我西周國願降,還請將軍能夠給一些時間。”使者苦澀的說道。


    周國將亡,他也即將成為亡國之人!


    “本將拒絕,本將最多給西周君一晚上時間,如果願降,便肉袒牽羊,以迎王師。若不願降,我秦軍破城之日,便是西周公喪命之時。”


    張若猛拍了一下案台,虎目圓瞪,厲聲說道,征戰沙場多年磨礪出的氣勢猛地朝使者壓去,身上還沒有卸去的鎧甲錚錚作響,帥氣的臉龐上散發著濃烈的煞氣,整個人猶如一頭從深淵爬出來的惡魔。


    周國使者何時見過這種場景,頓時嚇的臉色煞白,癱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我……我這就迴稟君上……”西周使者哆哆嗦嗦的說道。


    “哼,若是西周公拒絕,你便不用再來了,在城中等著本將便是。”


    使者剛要邁出營帳,背後傳來張若的冷哼聲,使者頓時嚇得打了一個機靈。


    “這場戰爭終於算是結束了。”周國使者離開之後,王齕有些興奮的說道。


    雖然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但看到西周國請降,心中還是難免會有些激動。


    這可不隻是西周國啊,還有整個周王朝的悠悠八百年,即將在秦國手中走向末路。


    “不要忘了,城內還有三晉,他們可不會投降我秦軍。”白起說道,冷峻的臉上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三晉絕對不會想到,在秦國任命張若為主帥之後,又任他為將,率領十萬大軍,繞過王城,吞並東周國以及三川除了王城之外所有城池。


    無論是孟津,還是虎牢關,已經全部落入秦軍手中。


    趙國迴國道路全部被封死。


    這次,除非趙國會飛,否則別想逃出生天。


    如果不是三晉,如果不是趙國,秦軍早就攻破王城,哪還有這麽多事。


    趙國讓秦國多損失這麽多將士,秦國早就恨透了趙國。


    第二天,天空飄起了小雨,細密的雨絲在空氣中飄蕩,使得整個城市彌漫著一股濕潤的氣息。霧氣籠罩著大地,模糊了每一寸土地。


    秋末的王城在這雨中顯得更加淒涼,寒意陣陣,大街上沒有一個人,百姓們全部躲在家中,關緊門窗,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緊張與恐懼,他們在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所有人都知道,王城將要換主人了!


    王城的清晨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寂靜過了,沒有戰爭的喧囂,沒有兵戈的敲擊,沒有士兵們的呐喊,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不前。


    淒冷的秋雨拍打著枯黃的樹葉,秋風吹過城頭的畫角,發出嗚咽的聲音,仿佛在訴說著曾經輝煌的王城現在的滄桑與落寞。


    很快,一群特殊的行人出現在街道上。


    西周公袒露著上身,背上綁著一根荊條,手裏牽著一隻小羊,亦步亦趨的朝著城外走去。


    白花花的肉露在外麵,淅瀝瀝的小雨淋在身上,冰冷刺骨,西周公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文武百官緊緊跟在西周公身後,哭喪著臉朝著城外走去。


    雖然西周國是小國,隻有彈丸之地,但百官一應俱全,此時都做了秦軍的俘虜。


    樂乘等人在遠處平靜的看著這一幕,沒有人上前打招唿。


    三晉和周國也該分道揚鑣了。


    城南的城門大開,韓軍已經不知去向,隻剩下孤零零的周軍不知所措的站在城下,守衛著殘破的城牆。


    張若帶領秦軍諸將來到王城前,停下了腳步,等在著西周公的到來。


    “城外都準備好了吧。”張若問道。


    “放心吧,將軍,武安君親自出馬,三晉一個也跑不掉。”王齕笑著說道。


    “好,今日雙喜臨門。”張若撫摸著胡須,愈發精神。


    西周公來到王城南門,看到不遠處在戰車上等待的秦軍,苦澀的笑了笑。


    跨過城門,西周公停住了腳步,緩緩轉過身子,望著王城,慢慢俯下身子,行了一個大禮,背上的荊條深深刺入血肉,一瞬間鮮血橫流,西周公視若無睹。


    直到行完禮,西周公才麵向秦軍,大聲喊道:“西周公國國君咎肉袒請降!”


    這時,王城中傳來一道尖銳而又刺耳的聲音。


    “大王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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