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沃一次次拒絕他,白遙麵上雖沒有什麽表示,可心中早已憂傷泛濫成災。他有時候自己心裏也想不明白,他怎麽就獨獨喜歡上這樣的鳳沃,這樣一個不識好歹脾氣臭又不溫柔的丫頭。


    白遙此時全無平日裏運籌帷幄的氣勢,反而有些孩子氣的拉著遐邇的手喏喏道:“可我偏偏喜歡那丫頭,遐邇,等你醒後,可一定要替我去說媒。”他有些許無賴的賴上了遐邇,他要遐邇知道,他需要她在他身邊。


    遐邇的手微微抖動兩下後無力的垂下,她撐了好久,實在好累好累,她真的不想再睡過去,平白錯過白遙跟她說的悄悄話。她還想聽下去,聽白遙說那丫頭的事......


    白遙的笑在遐邇的手垂落那一瞬間僵住了,隨即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一張冷到極致的生硬麵龐。


    他想起絕言島長老們在新任宗主之位的事情上咄咄逼人,再想起暮光派那邊的人至今無法找到那東西來救他的遐邇,突然就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可他生生忍住了。


    雖然此刻冰室裏沒有其他人,遐邇也睡著了,可他要是又讓自己落下淚來,莫說遐邇會不會笑話他,就是他自己也沒法忍受。


    白遙抬手,指腹在遐邇臉上輕輕摩挲,帶著幾分惆悵悠悠傾訴: “遐邇,他們的心越來越大了,你說,我是不是要狠心一些?”


    遐邇紅潤的臉龐沒有一絲變化,隻有淺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鼻息。


    白遙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絕言島那些人越來越能折騰了,餘為買.兇.殺.人這件事裏未必就沒有長老們的指示。新任上青宗宗主之位,再不能讓絕言島的人上任。否則,他這個少主手裏頭還能有什麽實權可以和長老們推崇至極的白遲相抗衡。


    他看著遐邇,眉頭又深深的皺了起來,他有些迷茫。


    “可是,遐邇,你也知道,當初若沒有他們,我隻怕是要死在暮光派裏了。如果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該有多省事啊。”他還能依稀記得,長老們帶著他九死一生逃到南域。那一路上,他看見了身後許多麵孔猙獰的嘴臉,他還能記得大長老言慈懷裏的味道。


    他心中縱然再有不舍,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對絕言島手軟下去了,新任宗主的人選,必須是他手裏的人。


    白遙盯著遐邇的臉愣神了好一會,又擔憂起遐邇的身體。


    如今能救治遐邇的隻有無根草,他幾乎快要尋遍了整個雲海,卻獨獨打探到此草在早年間被暮光派掌門池欒收走。他不由的想哀歎一句冤家路窄,傷人的是池欒,要救人也隻能從池欒身上下手。雲海這麽地方這麽多的人,為何偏偏是在暮光派,又為何偏偏是在池欒手裏。


    白遙想起他留在暮光派裏打探無根草下落的人至今無所作為,免不了有些許愁悶。他心中一動,想起鳳沃鬼靈精般的性子,或許讓那丫頭去試一試會不一樣的效果也說不準。橫豎鳳沃年紀還小,又是那樣智計百出,到時候仗著驚人的修為混到池欒門下當關門弟子,再拐到一株無根草便是手到擒來的事了。


    他收迴手,半開玩笑半認真對遐邇道:“你說,我讓那丫頭去幫你拿無根草怎麽樣,那丫頭習得化形術後隻會更加了不得。”鳳沃連太虛術這種術法都能隨手攆來,再有他的化形術相鋪,到那時若有人再想製住鳳沃,恐怕也隻能是平白妄想。


    白遙坐在冰床上跟已經睡著的遐邇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站起身,準備迴閑浮島。“遐邇,你好好休息,我過陣子得空了再過來尋你說說話。”他細細端詳著遐邇紅潤的臉蛋好一會時間,才有些依依不舍的離去。


    鳳沃在閑浮島南麵的密林裏已經連續呆了兩日兩夜,等她真正把手裏那張寫滿密密麻麻筆墨的白紙仔細看完後,才發現白遙寫給她的東西實在算不上多,甚至她都覺得白遙就隻拿這麽一張白紙給她有些小氣。


    她從這一張白紙所記述的內容裏大概明白,化形術是一卷極其複雜且分卷繁多的術法。就拿她手裏這張白紙來說,裏麵記述的僅僅是一小部分可以變化成草木的口訣和手訣。若她想從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的話,憑這張白紙是行不通的,非得有白遙再拿出更高深的分卷不可。


    鳳沃把白紙收入乾坤手鐲中,能從一個人變成一棵樹也挺新鮮的,她姑且先拿落桐的本體來練練手。鳳沃躍下玉鮫毯,略微活動了一下兩日以來未曾動彈的身體,信心滿滿的開始掐起練習過許多次的手訣,嘴裏還念念有詞。


    不消片刻,鳳沃的額頭便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虛汗,她好像沒法施展化形術。她看著麵前梧桐樹巨大的樹幹,一遍又一遍不服輸的掐著手訣,可她自己身上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鳳沃是一個人在玩手指頭呢。


    鳳沃柳眉一皺,倚在玉鮫毯上甩著發酸的手掌。她明明按白紙上所述的把變化成草木的術法施展開了,連帶著爛記於心的口訣也念的分毫不誤,而且她的修為境界分明足以施展出化形術,可為何她試過一遍又一遍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鳳沃猛的想起一件事,白遙曾跟她說過,化形術並非人人都可以修習的,這還得看修習者的天分和對化形術的領悟,落桐便是在化身術法上頗有天分的孩子。白遙好像還跟她說過,化形術是挑人的,而且十分蠻橫的不看修習者的神賦靈賦和修為境界,隻憑天分和領悟。


    白遙便是一個例子,他明明是白家的嫡係子弟,卻難以修習白家秘法裏的化形術。隻能白白捏著一卷如此精妙的術法,幹看著沒法沾手。


    鳳沃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她不會這麽背,剛好和白遙一樣在化形術上沒有天分,還領悟不了化形術吧。鳳沃有些不服氣,落桐那隻不正經的樹妖都能做到的事,憑什麽她做不到。


    她又鬥誌滿滿的跳下玉鮫毯,全神貫注的按著白紙上的訣竅,耐心的練習起來。


    白遙私心裏給留了鳳沃三日時間,三日時間一到,他幾乎是掐著點邁進密林中的。這三日裏他一直等著鳳沃能主動傳訊來找他,可他等了足足三天,南麵密林這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要不是他在密林外設下了結界,一旦鳳沃踏出密林一步他都會知曉,他都快以為鳳沃已經拍拍屁股走人了。


    這丫頭,沒有他也能照樣活的很自在滋潤嘛。


    這個認知讓白遙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好歹鳳沃在他身邊也待了好幾年了,怎麽到如今隻有他一個人會覺得不習慣,而那丫頭卻能在密林中獨自一人逍遙自在。


    白遙運起術法,三兩步快速走到梧桐樹下,一眼便看見大咧咧攤倒在玉鮫毯上正閉目養神的鳳沃。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心裏不禁帶了些怒氣。他以為鳳沃在密林裏梧桐樹下好好修習化形術,沒想到看見的竟是鳳沃偷懶的場景。


    鳳沃聽見白遙的聲音,緩緩的偏過腦袋往白遙這邊瞥了一眼,有氣無力的打了聲招唿:“白遙,你來了。”


    白遙忍住想要去抽這不聽話的丫頭屁股的衝動,他站在原地,冷硬的目光盯著鳳沃,語氣裏帶出些嚴厲說道:“鳳沃,你最好給我一個你之所以會躺在上麵無所事事的理由。”


    鳳沃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疲憊,實在沒有心思去想白遙要她說出的理由。她昨天被化形術打擊慘了,無論她怎麽嚐試,怎麽跟著白紙上所寫的一筆一劃做同樣的動作,結果都是一樣的,什麽變化都沒有。她還試著去調節自己的心緒,調動自己體內的靈力,可她所做的這些猶如石沉大海般,一點兒小浪花都激不起來.


    “白遙,或許我們是一樣的,在這方麵沒什麽天分。”鳳沃心裏澀澀的,她很厭惡自己的無能,可她一次又一次嚐試過後還是改變不了結果。


    這丫頭說的是怎麽迴事,這才是剛剛開始修習化形術的第三天而已,鳳沃就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有出息!


    白遙努力壓下自己心中的薄怒,這丫頭腦子裏想的向來和常人不太一樣。他先緩口氣,免得平白為這糊裏糊塗的丫頭生氣。他還是先聽聽鳳沃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是從哪裏的,這密林裏也沒有誰能讓她受委屈的。


    “你這是怎麽迴事,好好說話,不許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白遙走到鳳沃身旁,眼神示意鳳沃站好。這丫頭現在是什麽情況,整個跟一隻軟骨蝦似的軟綿綿倒在玉鮫毯上。


    鳳沃假裝沒聽懂白遙的話般,眼神瞟到別的地方。白遙讓她起來,她偏不。白遙也從哪裏來的閑功夫操心她躺著還是站著,她現在身子疲乏的很,根本不想去理會。


    她偏著腦袋眨了眨眼,嘴裏咕咕囔囔:“我手腳都沒工夫動了,好不容易才剛剛歇了一會,才不起來呢。”


    白遙看出了鳳沃的不對勁,也不再糾結她躺著還是站著的問題,他比較關心的還是鳳沃這三天裏都幹了什麽,要是鳳沃敢說出這幾日一事無成的虛度過去的話來,他非要她好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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