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世傑走後,房老天大概是受了點驚嚇,昏昏沉沉的睡了兩天。這天飯時,花臘梅過來說,娘,你快去看看,秀姑就要生產了,慌得她強撐起身子就往過跑。


    田秀姑蜷縮在炕上,不住地哼叫。房老太叫花臘梅準備了些必備的東西,就守候在田秀姑身旁,等待生產的那一刻。


    生產並不順利,是典型的立生。當從裏麵先出來的是一隻腳時,慌得房老太把兩隻手插進產道裏,找了另一隻腳,繼而又找了兩直胳膊,一邊叫田秀姑用勁,一邊叫花臘梅乘著勁往出拉。就剩腦袋還在裏麵了,房老太用兩手背用力撐著緊窄的產道,招唿田秀姑趕緊使勁。筋疲力盡的田秀姑幹嚎了幾聲,無奈地泄了氣。房老太見狀,驚得忙叫花臘梅往出扯,自己小心地護著孩子的腦袋。


    孩子出來了,但因缺氧窒息死了。


    房老太手裏舉著孩子,老淚縱橫。


    田秀姑無力地看了眼孩子,閉上眼,嗚咽起來。


    傍晚時分,房世態裹著死了的孩子,悄悄的出了村,扔到荒野裏。第二天,房世態一早過去四下找找,隻見荒野裏光剩下了裹孩子的破布,不見了孩子的屍體,確信是讓野狼叼了,才悶聲不響的彎迴家。


    在秦家彎,夭折的孩子是不進祖墳的,丟棄荒野喂了野狼就好比是進了天堂,否則,孩屍一旦聚天日,吸地氣,采補陰陽,修煉成精,那將成了遺害後世子孫的妖孽,除非請大法師降伏,或有人專門供奉起來,別無他法。如此一來,外人曉得誰家供奉了此等妖孽,誰家生了女兒就沒人家敢娶,生了男子就沒人家敢把女兒嫁過來,到頭來,少不得這家人斷子絕孫,香火無繼。所以,看是小事,卻馬虎不得。


    接下來的幾天,田秀姑不吃不喝,成天不是嗚咽就是抽泣。房老太和花臘梅守在跟前輪流勸說,也無濟於事,眼瞅著她瘦得三眼四骷髏了,除了幹著急歎氣外,一點法子也沒有。


    一臉愁容的房老太記起了田秀姑和自己說過的狐夢,隱隱約約的就覺出了一些天機,開始更加虔誠地拜起白狐像、數起木珠子來。


    田秀姑支撐了幾天,還是支撐不下去了,眼看就不行了。雙應幫著請了大夫過來,大夫一把脈說,有心治病,無力迴天,不頂事了,還是盡早準備後事吧!房老太心裏明鏡似的,曉得田秀姑要走是早晚的事了,就叫雙應到鎮上去打聽房世傑,要是沒事了就叫房世傑趕緊迴來幫襯著料理田秀姑的後事。


    雙應收拾好門,揣了幾塊銀洋去了白狐鎮,問來問去的找到煙雨樓,見光棍丸子和三眼寡婦都在,就說了說房家的情況和此行來的目的。光棍丸子說你就在這住著,我再去找找,都著急得找了好幾迴了,不知咋了,紫芍藥那兒老沒人。


    三眼寡婦安排雙應住下來後,就去招唿自己的生意。雙應白天進煙雨樓時就見到了姑娘們搔首弄肢的妖媚樣,如今靠在床上後時不時的就能聽到那種男女浪蕩的聲音,攪得他心裏亂紛紛的,褲襠裏也老是像撐起傘一樣。三眼寡婦中途過來看他,見他目赤口幹的,笑著說,要不給你找個姑娘過來,看把你憋得。雙應漲著紅臉不好意思地搖頭。三眼寡婦說,自家的姑娘,又不用你出錢,我瞧瞧誰還空著,叫過來伺候伺候你。


    一會,進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姑娘,大概是受了三眼寡婦的旨意,一進來就哥哥長哥哥短的叫上了,也沒等雙應反應,先就脫了衣褲,赤條條的爬上了床,嗲聲嗲氣地飛著眉眼向站在牆邊發呆的雙應招手。姑娘好比紅太陽,照得雙應滿臉通紅,口幹舌燥。雙應愣了半會,突然褲襠裏像鑽進蠍子一樣,慌裏慌張的幾把扯掉褲子,撲向床上的姑娘。


    雙應太急了!二十幾年的光棍生活就好象二十幾年沒吃上一頓飽飯一樣,咋見了山珍海味,激動的越是想往裏吃,越是吃不進去,隻折騰得滿頭大汗。姑娘曉得遇上了初上陣的憨將軍,一邊幫忙,一邊不住地嗤嗤笑起來。


    雙應像頭牛一樣把二十幾年的力氣一口氣全使到眼前的姑娘身上,直到累得兩腿抽筋了才罷休。


    姑娘穿衣走了。雙應躺在床上,腦子裏還在閃耀著姑娘身子上每一個動人的地方。雙應心裏想:“有個女人真好!”


    天擦黑,光棍丸子迴來了,說還是找不到紫芍藥和房世傑,就連小翠的消息也打聽不出來。三眼寡婦說那咋辦?雙應說家裏還著急著,找不到三我迴去怎跟房大媽說?光棍丸子說,三和紫芍藥柳兒在一塊,應該不會出事的,倒是小翠,一個女娃子,孤身進了新月堂,又不懂得世事,也不知會生出些啥事來,怪叫人擔心的。


    第二天,雙應見沒結果,也不好意思再呆著,就準備迴秦家彎。臨走時,光棍丸子對他說,如今房家在家的男人就剩老實巴腳的房大了,你迴去就多照應些,有啥事就過來跟我說一聲,咱兄弟倆不能眼看著房家有事脫手不管,你走後,我再打聽三和小翠的消息。


    雙應“啊啊啊”的應了幾聲,就心事重重地離開了煙雨樓。


    房世傑到底去了哪裏?光棍丸子在找,就連新月堂的杜金剛也在找。


    杜金剛從秦家彎迴了新月堂後,叫手下把小翠嚴加看管起來,並且吩咐手下,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要靠近小翠半步。小翠被安排在一間安靜的房子裏,一日三餐都有女傭伺候著,除了被人看守著出不了門外,倒也沒發生啥事,這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小翠有些莫名其妙起來,任憑她翻來覆去的想也想不明白杜金剛葫蘆裏到底賣的是啥藥?她想見,惟一可能的就是讓她給劉拐子做婆姨,因為自始自終劉拐子就在杜金剛身邊忽閃著。


    小翠不哭也不鬧了,心一橫,靜靜地呆在房子裏,以足夠的思想準備等待厄運的降臨。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把生死看淡或者置之度外了,原有的陰暗、煩躁、惶恐以及一切不愉快就會一掃而光,就像瞬間掀去了滿天的烏雲,看到了一縷縷陽光一樣,內心裏反倒覺得亮堂了起來。


    安頓好小翠後,杜金剛就叫手下盡快查找房世傑的下落。他相信,憑他新月堂在白狐鎮的勢力,查找一個人還不是什麽困難的事。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二十多天去了,房世傑就像從白狐鎮蒸發了一般,無影無蹤。杜金剛大為光火,責令手下,五日內再找不到房世傑,一律按堂規懲治。


    新月堂魚龍混雜,林子大了啥鳥都有。杜金剛嚴令一出,手下誠惶誠恐,竭盡全力,動用一切可能動用的力量,全力查找房世傑。


    這一查,竟然驚動了白狐鎮人盡皆知的白牡丹。


    白牡丹自上次陰差陽錯的挨了一槍後,被張守義安頓在鎮政府大院休養了兩個多月,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就要迴縣城去。你說張守義舍得嗎?當然舍不得。別的不說,單是夜裏,白牡丹那三點式的玉體往那軟乎乎的席夢思上一躺,就讓他兩腿發軟,涎垂三尺。至於那床第間嬉戲之事,更是千般妖嬈,萬種風情,頃刻間猶如步履縹緲峰,身探幽澗穀,一夕莊生夢碟,勝過十年黃粱美夢。張守義為留得芳心,極力討好白牡丹,什麽房子、車子、票子通通滿足供應,就好比說,隻要你肯留下來,那怕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給你去摘,我個子矮夠不著,就給你真金白銀人工造一個,保證你比真的還滿意。白牡丹見狀,曉得他貪戀美色被自己吊起了胃口,因礙於情麵,又覺得不便得罪,何況金錢飾物又應有盡有,也就住了下來。


    紫芍藥本來是跟著白牡丹來的,可張守義為了方便自己快活,就哄著白牡丹同意給她買了一處獨院,送上一兩轎車,任由她在外逍遙自在。


    這天,白牡丹閑來正在鎮政府的後院樓台上聽風且唱,忽見樓下一門衛跑著上來說,白小姐,新月堂的薛二當家的在大門口站著,說要見你。新月堂二當家的薛不刃,人稱冷麵飛鷹,白牡丹在未來白狐鎮之前就聽說過這個人,隻是未曾謀麵


    。“找我什麽事?”白牡丹問。門衛搖著頭說:“二當家的隻說有要事務必請小姐出去見一麵。”因張守義昨天去縣城開會去了,白牡丹也就用不著和誰打招唿,整了整衣衫,下了樓來,徑直來到大門口。


    大門口,薛不刃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站著。白牡丹抬眼細看,心下不由得歎道,好冷峻的漢子。二人相互示禮後,薛不刃就把自己的來意一五一十地說給白牡丹。白牡丹凝眸問道:“二當家的敢肯定是小妹救走的?”薛不刃不含糊地說:“是的,還望白小姐極力幫忙,日後,但有用著我薛不刃的地方,盡管到新月堂去找。”


    送走冷麵飛鷹薛不刃,白牡丹轉身迴了房間,坐在椅子上思忖良久後,起身從行李包裏取出三支類似炮仗的東西來,喚了門哨,說,把這燃放了。不一會,門外就傳來一連三聲尖銳的鳴叫聲,這聲音唿嘯衝天,久久迴蕩在雲霄間。


    唿嘯聲劃過長空,真切切的,驚動了好幾天沒有和白牡丹見麵的紫芍藥。


    紫芍藥和柳兒正和絡腮胡子在他租住的小院民房裏一起商量過幾天房世傑迴村的事,突聽窗外三聲熟悉的鳴叫聲,就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說:“白姐有急事傳喚我,我得趕快過去。”


    “會有啥事?”柳兒不解地問。


    “曉不得,但肯定是大事,不到萬不得已得時候,白姐是不會用‘相思鳥’傳我的。”紫芍藥肯定地說。


    紫芍藥從院牆後開出轎車,一路加足馬力向鎮政府駛去。


    轎車進了大院,紫芍藥見大院裏靜悄悄的,各道門前依舊布著崗哨,並沒有啥不一樣的地方。停好了車,子芍藥向白牡丹的房間走去。


    “哎呀!妹子,你可迴來了,出事了。”白牡丹正叼著美女牌香煙在房裏等著紫芍藥,一見她進來,從椅子上一下子彈了起來,著急地說。


    “白姐,出了啥事?”紫芍藥疑惑地問。


    “我問你,前幾天你從秦家彎救走了一個叫房世傑的人,是不是?”白牡丹瞪大眼睛問。


    “沒錯,是我一個朋友的哥哥,怎麽啦?”紫芍藥一聽是房世傑的事,緊張的心稍微平靜了些,就裝作不當一迴事的樣子說。


    “新月堂的二當家冷麵飛鷹薛不刃要人來了,要你轉告那個叫房世傑的,有個叫小翠的姑娘在新月堂等他,如果他三天之後還不去新月堂,小翠姑娘就是劉拐子的女人了。”白牡丹說。


    “啥?小翠被綁架了?”紫芍藥吃驚地問。


    “鬧不清楚,可聽那冷麵飛鷹薛不刃的口氣,好像小翠如今就在新月堂裏。”白牡丹猜測著說。


    紫芍藥點點頭,說了聲:“曉得了。”正要轉身出去,被白牡丹叫住。


    “妹子,以後盡量不要招惹新月堂的人,那些新月堂的人,連張守義也得禮讓三分。等過些日子,姐姐了結了這裏的事,咱就迴縣城去。”白牡丹拉著紫芍藥的手,懇切地說,“萬一有啥過不去的事,跟姐姐說一聲,姐讓張守義出麵解決。”


    紫芍藥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告別白牡丹。


    小翠被幫架到新月堂,這完全出乎紫芍藥的意料,這時候,她的直覺告訴她,從秦家彎攪刑場,再到綁架小翠要脅房世傑,新月堂這樣做都是衝著秦家那塊丟失的羊脂玉。“難道秦家丟失的羊脂玉真在房世傑手裏?”紫芍藥一路疑惑地問自己。


    迴了小院民房,紫芍藥見柳兒兄妹和絡腮胡子還在焦急地等她,也沒急著說話,先自倒了杯水喝起來。


    柳兒有些沉不住氣,急著問:“芍藥姐,到底出啥事了?”


    紫芍藥迴頭看著坐在床上默不作聲的房世傑,一臉凝重地說:“小翠被新月堂的人綁架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狐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呂梁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呂梁人並收藏狐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