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仁賢的酒品是極其好的,每次喝醉了,也不過是安安靜靜大睡一場罷了,但是今晚卻很折騰,一會兒嘔吐,一會兒發燒的,不停地說著胡話,念的都是些情場失意的詩句。他這樣為情所傷的樣子讓小青很看不過眼,文名特別尷尬,不由得不停拿眼去打量文殷。哪曾想,文殷卻是神色淡然,無怨無悔無波無瀾地在那裏照顧著,幫他診脈施針,他的狼狽,他的為情所困,她全然不計較。


    小青看得忿忿不平,文名則是滿腹同情。如果說以前覺得這個文小姐太過溫順,沒有金五小姐耀眼奪目的話,此時此刻,他卻覺得文殷不必金鑫差,至少,在柳仁賢需要照顧的時候,她會寸步不離地在邊上悉心照顧著。而金鑫——已是別人的妻,自是不可能為柳仁賢做這些的。


    文殷照顧了柳仁賢一晚上,直到天將亮的時候,確認柳仁賢已無大礙後,才迴自己房裏去了。


    文名送她出門,目送著她離開的背影,一時感歎:“少爺啊少爺,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著眼前的枝頭花不要,偏要尋那天邊的彩雲,這樣選擇的後果,當然是要黯然神傷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柳仁賢方才醒來,腦袋仿若有千斤重,疼得他直皺眉頭,左手握拳輕錘了捶腦門,這才扶著床板坐了起來,朝外喊道:“來人……”


    門吱呀一聲推開,文名快步從外麵走了進來:“公子,你醒了啊!”


    “倒杯水過來。”


    “哦哦。”


    文名連應兩聲,忙去倒了杯水送過去。


    柳仁賢喝了兩口水,說道:“什麽時辰了?”


    “公子,這都快吃午飯了。”文名輕笑了聲,看了看他憔悴的臉色,歎息著搖了搖頭:“唉,公子,我自小跟在你左右,還是第一次見你喝酒把自己給喝壞了的。”


    “把自己喝壞?”柳仁賢一愣:“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喝酒喝太猛,中毒了。”文名鄭重其事地說道。


    柳仁賢又一愣:“中毒?”


    “是啊。你每次喝醉了也不過睡一覺罷了。昨晚實在太反常,後麵簡直嚇人。幸虧是有文小姐在,不然啊……”


    “小殷?”


    柳仁賢呢喃著,腦海裏閃過幾個片段,暈頭轉向時看到的重疊的倩影,他當時下意識以為是自己喝多了,幻想出了金鑫。此時聽到文名的話,那幾個模糊的身影才慢慢地清晰起來,赫然是文殷的臉。


    柳仁賢整個人一頓:“昨晚,小殷在這裏?”


    文名點頭:“可不是。為了照顧你,文小姐幾乎一夜沒睡,就守在床邊。直到天將近亮的時候,才迴去了。”


    “……”


    柳仁賢沉默了良久,皺眉道:“文名,你怎麽搞的?我醉成那樣,怎麽能讓小殷來照顧我。”


    “公子,話不能這麽說啊!幸虧是剛好在門口碰到文小姐,她發現了你的異常,否則,公子你可能現在命都沒了呢。”


    “胡言亂語。好端端地,怎麽會沒命。”


    柳仁賢不以為意地說道。


    文名激動起來:“公子,是真的!你昨晚病得特別嚴重。如果不是文小姐及時處理的話,你真的會……”


    說到一半,文名突然想起了什麽:“啊,對了,文小姐說了,等你醒了,要給你喝藥的。”


    “喝藥?”


    文名已經跑了出去。


    柳仁賢坐在床上,頭還是有些伴著暈眩的疼,他想從床上下來,卻發現身體有點綿軟無力,想了想,到底還是坐了迴去,拿了枕頭放在背後靠著,眉頭鎖得更緊,他確實感到身體不太舒服,而昨晚——


    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讓文殷來照顧自己,畢竟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待在他房裏一整晚對她的名節不好,好在有其他人在,不至於太糟糕。轉念想想,這樣也好,看到他為了金鑫而銷魂失態,她應該也就徹底對他死心了吧?


    柳仁賢捫心自問,他從頭到尾就沒考慮過文殷。更不舍得耽擱她的年華。


    沒多久,就見文名端著一碗藥迴來了。


    柳仁賢看著那碗藥,“這是什麽藥?”


    “清胃醒酒的。”文名解釋道:“文小姐吩咐過,公子現在身體很虛弱,喝了這個藥,會好很多。”


    “這藥是哪來的?”柳仁賢繼續問道。


    “是文小姐開的啊!”


    “小殷開的?”柳仁賢有點錯愕,他不記得文殷會醫書啊。


    “是啊。”文名說著,笑開了:“公子,我昨晚才知道,原來文小姐平日裏看起來悶不作聲的,本事卻厲害得很啊。你當時情況幾次危急,都是她反應迅速,處理及時,才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你說她會醫術?”


    “是啊!尤其是她施針的時候,那個手法啊,嘖嘖,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大夫都要快準狠。簡直匪夷所思!”文名說著,眼神和口吻中都難掩讚歎。


    “……”


    柳仁賢卻聽得有些發愣,文名不可能會騙他,那就說明他昨晚確實命危,然後,是文殷救了他。


    文殷會醫術——


    文遠博常年在外走動,也是略通醫術的,這點柳仁賢很清楚。所以他想,文殷作為文遠博的女兒,會醫術,也是合情合理的。


    隻是,看文名幾乎把她誇得天花亂墜的樣子,她的醫術還真是厲害不成?


    “公子,別想了,快喝藥了吧。”


    文名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將藥遞了過去,催促他喝。


    柳仁賢看了眼那黑漆漆的湯藥,倒也沒說什麽,接過來就默默地喝了。


    將空碗遞還給文名,柳仁賢問道:“小殷呢?在休息嗎?”


    “出門去了。”


    “又出門?”柳仁賢錯愕,想了想,問道:“這幾天,她經常出去嗎?”


    “是啊。”文名應著,嘟噥道:“說來也是奇怪,這文小姐初來乍到的,在這京都貌似也沒什麽朋友啊,吃穿用度我們又都一應俱全,照理沒有她缺的。不知她最近為何總出去呢?”


    柳仁賢靜靜地看了眼文名,心中同樣有疑慮,卻沒有說出來。


    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文名手中的那個空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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