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子璟是在迴來後才得知了豐豐生病的事情,第一時間就要到金屋閣看看,怎料,上官雅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孩子沒了,上官雅正在那裏要死要活,又聽說豐豐暫時沒有大礙了,想了想,隻得先去安撫住失控的的女人。


    一進雅居,就看到上官雅在摔東西,大發脾氣,明明剛剛失掉了孩子,去掉那蒼白的臉色和搖搖晃晃的身體,光看那脾氣,實在是精氣神十足得很。


    雨子璟進來,看著她那丟東西砸人的勁頭,眉頭微微一挑,靠在屋裏的半月門前,平靜地看著,波瀾不興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縱使小如上前,欲言又止地說了孩子沒掉的事情,他也不過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看起來頗有些意興闌珊的意思。


    上官雅氣憤地將屏風那麵的大夫全部給嚇得逃了,還不解氣,便對著自己的下人出氣,下人沒得逃,唯有硬生生受著,直到上官雅終於沒了力氣,靠在床上氣若遊絲後,眾人紛紛歎了口氣,猶如劫後餘生一般。


    上官雅發完了脾氣,連連地大口唿吸了幾口氣,才緩過勁來,靠在那裏,一時安靜了,眼睛瞪得很大,卻是無神的。


    她轉過頭,才發現了雨子璟似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見她總算安靜下來了,才悠悠地走了進去,拾起一把歪倒在地上的圓凳,在床的不遠處坐下,雙腿交疊,一隻手裏把玩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扇子,他不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人,也不屑弄出風度翩翩的氣質,故而從來不曾用過這樣的東西,印象中,這種東西應該更適合像柳仁賢那樣儒雅的男子。


    然而,此時他坐在那裏,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折扇的動作,卻又看起來那樣的優雅,配上他不算俊秀卻讓人過目不忘的冷毅容顏,竟有著說不出的魅力。


    他那樣從容而淡然的姿態,倒有著無形的感染力,原本躁怒的上官雅沒來由的心裏靜定了幾分。


    想發火,卻似乎找不到發火的點了一般。


    雨子璟就那麽坐著,也不說話,等著什麽似的。


    上官雅看著她,好幾次張唇,又好幾次閉嘴。


    雨子璟注意到了,繼續沉默著,坐了片刻後,才忽然合起折扇,起身,看向她:“心平氣和些了?”


    上官雅抬頭看著他,發現他臉上由著異於平常的柔和色彩,心下暗暗喜悅,想著這個情形下,他該是對自己溫柔些的。


    然而,才這樣想著,就聽到雨子璟說道:“看來是沒什麽問題了。你們好好照顧雅公主。”


    說完,他就轉身要走。


    上官雅見了,急道:“雨子璟!”


    雨子璟的腳步停在屏風邊,側頭:“孩子沒了就沒了,就好好養著吧。身體還在,孩子總會再有的。”


    “雨子璟!你難道不知道孩子到底怎麽沒的嗎?”


    上官雅見他就這麽要走了,心裏氣急敗壞,又不甘心,再次叫住了他,衝著他的背影喊道:“雨子璟,你這麽聰明,你應該能想到,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


    雨子璟緩緩轉過身來,幽深的眸子,靜靜地盯著上官雅的臉:“你想說,是那天我讓你受了驚嚇,孩子才沒的?”


    上官雅揚起下巴,質責的目光望著他:“難道不是?”


    雨子璟靜靜地瞧著她,瞧了很久,也不見生氣,卻是步履緩緩地朝著床邊走了過來。


    明明走得不快,但是卻似乎轉眼,就已經到了床邊。


    他探下身子,危險地眯起了眼睛,視線落在上官雅蒼白的臉色上,說道:“你為什麽不說,是你脾氣不好,易怒易躁,才讓孩子沒掉的?”


    “你……”


    上官雅沒想到他會那樣說,錯愕:“雨子璟,你難道這麽不負責任,若非你那天嚇到我,我也不會……”


    “若是那麽怕我,就不該不自量力地惹怒我,不是嗎?”


    雨子璟淡漠地應道。


    “你……”


    雨子璟伸手,捋著上官雅的秀發,這親昵的動作惹的上官雅後麵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雨子璟看著她,微笑道:“乖,我還趕著去金屋閣。不要再耽誤我的工夫,考驗我的耐性,懂?”


    溫柔和氣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哄著的口吻,卻是聽得上官雅麵色發青,暗暗握拳,明明滿心不甘,偏偏,被他那警告的眼神看得不敢發作。


    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雨子璟放開了她的頭發,決然地轉身走了。


    直到雨子璟徹底消失在了視線中,上官雅才找迴了自己的脾氣,抓過他剛剛坐的那把圓凳,用力地就往屏風砸過去:“雨子璟!你瞎了眼了嗎,那個金鑫有什麽好!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好!該死的!該死的!”


    上官雅不停地咒罵著,伴隨著咒罵聲的,還有東西接連被砸壞的聲音,嚇得一屋子的下人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雨子璟從雅居出來,聽著裏麵不時傳來的聲音,微微皺眉,抬手捏了捏眉心。


    陳清走了過來:“將軍,我剛剛讓人去問了,少爺現在已經沒事了。累了大晚上了,要不迴去休息下吧?”


    雨子璟搖搖頭:“不行。還是要去看看。”


    他說著,便往金屋閣走。


    金屋閣裏,金鑫不放心再把豐豐交給別人帶,便抱到了自己的臥室裏,怕孩子半夜又有什麽不舒服的,也不敢睡,在床邊守著。


    但是,畢竟還病著,又累了一晚,坐著沒多久,眼皮就開始打架,隻是強撐著不讓自己睡著罷了。


    她揉著額頭,給豐豐把剛踢掉的被子又蓋了迴去。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以為是子琴,沒迴頭,說道:“怎麽還不去睡?快睡吧,我撐得住。”


    腳步聲一點點從後麵靠近。


    金鑫沒多想,隻當是子琴不走,非過來陪著她,便笑了下,剛要開口說話,卻感到,一雙大手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金鑫身體微僵,臉色變了。


    雨子璟到她身邊坐下,看著熟睡中的豐豐,問道:“孩子怎樣了?”


    金鑫抬起眼皮,冷冷地看著他,沒說話。


    沒聽到迴答,雨子璟看向她,卻發現她正用著一種看陌生人的目光看著自己。


    眉頭鎖了起來,他問道:“怎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金鑫緩緩起身,看了眼孩子,對他道:“跟我出來一下。”


    雨子璟不解地看著她轉身往外走,無聲地起身,跟著出去了。


    金鑫一直走,直走到了院子中,隔著臥室有些距離了,才轉身,看著眼前跟著自己出來的男人,默了片刻,突然一個揚手,啪的一聲,一個巴掌便落在了雨子璟的臉上。


    雨子璟始料未及,生生挨了那一巴掌,驚愕地迴過頭來,卻看到,金鑫憤恨的眼神,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雨子璟,我隻說一句,你給我滾。”


    雨子璟還沒迴過神來,斂眉,盯著她:“金鑫,你怎麽了?”


    金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懶得迴答,繞過他就想走。


    雨子璟一把拽住了她將人拽了迴來,看著她:“打了一巴掌,喊一句滾,就結束了?金鑫,你不覺得,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嗎?”


    金鑫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好笑道:“你說,我還欠你一個解釋?雨子璟,你確定,是我還欠你一個解釋,而不是你欠我一個解釋嗎?”


    雨子璟被她的話繞暈了,皺眉:“你好好說話。”


    “我一直在好好說話!”金鑫激動起來,掙開他的手:“我說得特別的清楚了,我讓你滾,你難道耳朵不好,沒聽見?”


    “金鑫!”


    “別叫我!”


    “……”


    雨子璟死死地盯著金鑫,臉色繃得死緊,隱忍的怒意,幾乎隨時要爆發出來一樣。


    金鑫卻絲毫不遜色於她,同樣地瞪著他,審判的眼神望過去,直接判了他“有罪”一般。


    兩人就在那對峙著,明明深夜涼重,卻是抵不過兩人此時肅殺的氣場。


    也不知過了多久,高大挺拔的男人卻先低了頭,他輕微地歎了口氣,拉過了金鑫的手:“小鑫,別這樣,我今天累了一晚上了。有什麽話你好好說,不要這樣讓我一頭霧水。”


    驕傲強硬的男人,本該是追究她的行為,但是,此時此刻,卻是不計較她的巴掌,不計較她的挑釁,而是低著頭,跟她妥協。


    若是換做往常,金鑫定然會受感動。但是,經過了今晚的事情,此時此刻,金鑫再看著他,卻除了硬心腸,便無其他了。


    她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雨子璟,你別碰我。”


    “小鑫……”


    他固執地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金鑫掙不開,便去推他。


    雨子璟卻順勢將人拉進了自己懷裏:“說清楚!”


    金鑫咬牙:“好,你要說清楚,那我就跟你說清楚!你放開我!”


    雨子璟聞言,總算放開了他。


    金鑫得了自由,立刻退開了一大步,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抬頭,看他的目光,依舊是冰冷的。


    雨子璟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說。


    “豐豐今晚病得很厲害,發了高燒,全身起紅點。再晚點,估計就燒糊塗了,甚至有性命之危。”


    雨子璟眸光微沉:“怎麽不叫大夫?”


    “大夫?嗬。你把全城所有的大夫都叫到了雅居,你讓我去哪裏找大夫?”


    “……”


    “沒辦法,子棋病急亂投醫,竟然隨便找了個家丁不知去哪裏叫來了個大夫,給豐豐看病,開了藥,還給豐豐吃了。”


    “……”


    “然後,豐豐大半夜就發起了高燒。那大夫開的藥,有問題!”


    雨子璟的眼神裏驚訝之後,散發出了寒意。


    “你是在懷疑有人……”


    金鑫卻懶得說這些,繼續道:“沒辦法,我隻好讓子琴去雅居去強一個大夫過來。”


    “你隻要說一聲,自然……”


    “那也得進得去才行!”金鑫激動起來:“不是你說了,天塌下來,也不容許人靠近雅居一步嗎?”


    雨子璟神色有微妙的變化,金鑫看不真切。


    她也不打算去細看,冷笑著,看他的眼神更加如寒似霜:“雨子璟,在你的心裏,是不是他上官雅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孩子,豐豐就不是你的孩子?”


    “怎麽可能!”雨子璟脫口而出。


    “不可能嗎?那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今晚這些事,到底是什麽事!”


    麵對她的厲聲質問,雨子璟想要解釋,但是,卻又無從說起。


    他站在那裏,沉默了。


    金鑫見她沉默,又是一聲冷笑:“連辯解都沒有了嗎?”


    金鑫看她良久,隻能無力道:“小鑫,實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給我說說。”


    “我,暫時無法告訴你。”雨子璟麵露為難。


    金鑫哈一聲笑了出來,上前,狠狠地將雨子璟推開:“是啊!你無法告訴我,因為你沒有辦法否認,你所作所為的那些個爛事!”


    “小鑫……”


    “別這樣叫我!雨子璟,我跟你不熟!”


    金鑫狠狠道。


    雨子璟一下子僵在那裏,抿著唇,固執地看著他,眼睛裏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雨子璟,你知不知道今天豐豐那個樣子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他差一點就死掉了!你知不知道,明明大夫就在府上我卻沒法搶一個過來給孩子看病的感覺?你知不知道,我聽到你手下說你的那聲吩咐時,我心裏是多麽的失望透頂!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多怕,怕蕾蕾的事情在豐豐身上重演!”


    金鑫情緒來了,一個晚上壓抑著的種種脆弱也瞬間爆發了出來,她顧不得跟他保持距離了,上前,雙手狠狠地捶打著雨子璟的胸膛,淚流滿麵,一聲聲質問如重錘般砸在雨子璟的心上,直逼得麵前高大的男人節節敗退。


    他低頭,看著麵前哭訴的女人,哪裏還有往日的從容淡定,哪裏還有平時的驕傲矜持,哪裏還有刻薄他是的挑釁霸道,她是那麽的脆弱,那麽的無助,那麽的傷心欲絕,看這她現在這個樣子,他甚至能夠想象得到,事情剛發生時,她是怎樣如她所言的恐慌和害怕,還有……對他的失望。


    雨子璟的雙眸驟然縮緊,一種名叫懊惱自責的情緒,不期然地襲上心頭,一下子便讓他潰不成軍。


    他被她推著靠在了身後迴廊的柱子上,無路可退,索性伸出雙臂,將哭訴的的女人直接摟進了懷裏,緊緊地,像藤蔓般,緊緊地纏著她的身體,想控製住她雙肩的顫抖,但不知怎麽的,他竟然跟著他一塊顫抖了起來。


    “小鑫,對不起。”


    男人低啞的嗓音,帶著最低姿態最誠懇的致歉。


    金鑫驀地安靜了,也不再推拒他了,就那麽靠在他的懷裏,睡著了一般的安靜,良久良久,雨子璟以為她真的睡著了時,卻聽得她輕輕一聲:“沒關係了。雨子璟。也就這樣了。”


    原諒的話語說得那樣輕易,卻是讓他渾身發顫,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抽離他的身體,明明懷裏抱著她,卻感覺,像是抱著一團虛無。


    他低頭,更緊地抱住了她,似乎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把心頭的那份不安驅趕掉。


    *


    第二天,雨子璟被白祁叫到了宮裏去了。


    白祁又一次讓張雲熹溜掉了,心情不好,讓雨子璟陪他喝酒。


    雨子璟想起昨晚和金鑫的那一場,心裏又酸又疼,破天荒地,第一次選擇了借酒澆愁。


    兩個大男人,為著各自的女人,推杯換盞,一直到了深夜。


    雨子璟酒量很好,其實喝得也不多,大概是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這句話,這次竟難得地喝醉了。


    從宮裏出來的時候,腳步還有些踉蹌。


    陳清等在外麵,一臉的焦急,見他出來了,忙迎了上去,扶著他,猶豫著,開口道:“將軍,夫人,夫人不見了!”


    雨子璟的腳步一定,原本還微醺的酒意也因著陳清的那一句話,散得無影無蹤,他僵直著身體站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兒,才問著陳清:“你剛剛說什麽?”


    “將軍,夫人,夫人不見了。那些跟著她的暗衛,把人給跟丟了。”頓了頓,陳清又補充道:“不隻是夫人,包括少爺,還有子琴那個丫頭,都不見了。”


    雨子璟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消化陳清的話,等想了片刻,才猛地驚醒般,一把推開了陳清,直接使著輕功,便往將軍府的方向趕。


    腦海裏一直迴響著陳清的話,越迴響,頭就越痛,心也鈍鈍地痛著,沒法唿吸一樣。


    該死!


    *


    城外的一條山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著。


    馬車裏,金鑫抱著豐豐坐在一邊,子琴拿著細軟坐在他們的身側,而金鑫的對麵,則坐著一個陌生的男子,豐神俊秀,儀態翩翩,看著就是個十分出色的男人,此時,正看著金鑫,麵帶微笑。


    金鑫掀開車窗往外看了眼,看著越來越遠的月城方向,神色複雜。


    到底,她還是走了。


    子琴看著她,握住了她的手。


    金鑫側頭看了眼子琴,見她擔憂的臉色,淡淡一笑:“不必擔心。”


    *


    三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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