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雅看著自己的人被帶走,想要阻止,偏偏被雨子璟嚇得雙腿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如他們被迫出去了。


    她是沒想到,雨子璟生起氣來這麽恐怖,隻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不敢動彈。


    那冰冷的視線到現在還落在她的身上,無聲無息的,卻如利箭一般,讓她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


    抬頭,就看到雨子璟晦明不定的臉。


    他說道:“你也該有點記性。”


    簡短平白的一句話,讓上官雅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扔進了冰窖裏,除了冷,就是冷,冷得她從裏到外的直哆嗦。


    “雨子璟,你,你什麽意思?”


    雨子璟沒迴答她,而是揚手,對陳清道:“關到黑屋裏去。”


    上官雅在初嫁到將軍副裏的時候,就已經讓底下人將將軍府裏裏外外都查了個遍,也是知道的,在這個將軍府裏,有一間黑屋,平日裏都是關著的,生人勿進,那是雨子璟特意讓人修築的,用來懲罰不本分的下人的,當然,也不排除一些做主子的不本分,就是到目前還沒有做主子的進去過。據說,曾經有幾個下人因為做錯了事,觸犯了他,就被他關進去了,才關了三天,出來的時候,就跟脫了三層皮一樣,外人都說,裏麵有毒蛇猛獸,進去的,不死也要沒掉半條命。


    剛知道黑屋的時候,上官雅還覺得弄出這麽個地方很好,想著若是以後有下人不聽自己的話,就跟雨子璟借下那個黑屋,懲戒懲戒。卻沒想到,如今,自己竟要成為第一個被關進黑屋裏的主子。


    她的肩膀發顫,身子不自覺要往後躲開。


    陳清已經出聲讓外麵的人進來。


    兩個臉色冷肅的護衛進來,直接朝著上官雅的方向過來,抓住她的兩條手臂。


    上官雅掙紮:“你們幹什麽!別動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川之國的公主,你們什麽身份,我什麽身份,你們敢動我,我要了你們的命!喂,放手!放開我,你們……”


    她奮力地掙紮著,嘴裏不停地威脅,到最後甚至忍不住破口大罵,但不管她怎麽掙紮怎麽罵,那兩個護衛都不為所動,誠然,他們也隻認雨子璟一個主子,隻要雨子璟吩咐的,讓他們死,他們也不會有二話的。


    上官雅最後是被拖出去的。


    掙紮間,還對雨子璟罵出了口。


    雨子璟沉著臉,沒理會。


    金屋閣。


    華女將蕾蕾身上的一根根銀針收迴去,口中說道:“我已經用銀針控製了毒素的擴散,孩子除了沉睡,暫時沒有什麽別的危險,應該能支撐一段時日。我會盡快找到我師妹的下落,帶孩子去她那裏。”


    說著,她又蹙了蹙眉頭,詢問著金鑫:“不過,你確定要那樣做嗎?孩子還這麽小,就離開母親,別說她適應不了,你恐怕也舍不得吧?”


    金鑫看著蕾蕾青白的臉色,隱忍著悲傷:“你不是說,這樣的毒,至少要花一年的時間才能痊愈嗎?我不能讓蕾蕾再繼續待在這裏,也隻有讓你帶著她離開吧。”


    “你這麽信得過我會照顧好你的孩子?”


    華女不相信地問道。


    金鑫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嗯。”


    華女笑了,別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金鑫的臉上:“別忘了,我跟雨子璟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他拿我弟弟做威脅,逼著我替他賣命。你就不怕我迴頭拿你們兩個的女兒做人質,反過來威脅他嗎?”


    金鑫笑道:“你真的恨他嗎?”


    華女一怔,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華女,我知道,你喜歡他。”


    “金鑫……”


    “否則,以皇後的能耐,若想替你出麵,應該也不難從雨子璟手裏把你弟弟救出來吧?”


    “……你果然很聰明。”


    金鑫搖頭:“這跟聰明無關,而是出於女人的敏銳直覺。天知道,女人在這方麵格外的敏感,自己的男人,有誰喜歡他,而他又喜歡誰,總是能第一時間看出來。”


    華女警惕地看著她,帶著打量,但很快,發出一聲嗤笑:“所以,你也很清楚,他喜歡你?”


    “……”


    金鑫笑而不語,默認的神色。


    華女悵然:“有時候真恨不得你死掉。”


    “我知道。”


    金鑫笑了,又道:“但我不能死。為了孩子,我都得活下去。”


    “為人母的力量?”


    “算是吧。”


    華女默了默,良久才說道:“我今天迴去,會試著聯係我師妹。等孩子的葬禮結束,我就帶著她去見我師妹。”


    “嗯。好。”


    “嗬。若是日後雨子璟知道你拿當初他讓鄭萬嬌和那個孩子詐死的手段來騙他,不知他作何反應。”


    “……”


    金鑫沒說話,唯將依依不舍的目光,寸寸不離地落在蕾蕾的臉上。


    *


    雨子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經曆喪女之痛,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看著一動不動的蕾蕾,陰沉的眸子裏,有什麽東西聚攏著,像是隨時要奪眶而出,卻被他全力克製在裏麵,就那麽存在眼眶裏,卻灼人的眼。


    他伸手,輕輕地撫著孩子沒有血色的冰冷的麵孔,僵硬的身體,散發著冷意。


    不久前,蕾蕾還對著他展顏而笑,不停地抱著他的腿衝他撒嬌,會粘著他,攀在他脖子上玩蕩秋千,那麽鮮活生動的一個孩子,此時此刻,卻是木頭一樣,沒有半點生的跡象。


    這,是真的嗎?


    他抿著唇,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指尖的冰涼卻又在殘忍地告訴他,事實如此。


    他繃著張臉,肅殺凜然。


    金鑫就坐在他的身邊,眼眶發紅,神情疲憊,顯然是哭得沒有眼淚的樣子,坐在那裏,跟耗盡了蠟的燭台似的,很是蒼涼。


    雨子璟此時看著金鑫,想起是上官雅害死了蕾蕾,而上官雅是他娶進門的,便滿心的負疚和懊惱。


    他握住金鑫的手,裹進了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冰涼僵硬,讓他心裏一痛。


    “小鑫……”


    他喚著她,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千言萬語在舌尖打了無數個圈,到頭來,隻吐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金鑫猛地抽迴了自己的手,抬眸,審判的質問的目光看向他,看的他心裏兵荒馬亂,清冽的聲音,沒有半點溫度:“聽說你把她關黑屋裏了?”


    雨子璟抿著唇,想起上官雅這個人,就忍不住蹙眉,眼裏有殺意:“嗯。”


    金鑫看出了他眼裏的殺意,但也不過是有而已,她很清楚,他不至於真的殺了她。


    她輕笑了一聲,諷刺道:“隻是關個黑屋,這樣的懲戒,就夠了嗎?”


    “小鑫,黑屋裏的日子,足以給她留下一輩子的陰影了。”


    “可她到底還活著。”


    金鑫提高了音量,盡管她知道,蕾蕾實際上並沒有死,但是,一想起那個女人為了報複自己,竟然用那麽惡毒的手段去殘害一個才一周歲多的孩子,她就感覺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燒著火一樣,幾乎將她氣瘋!


    而雨子璟,卻隻是那樣懲戒了她一番。


    她以為,以他對蕾蕾的疼愛,應該會恨不得將上官雅生吞活剝才是!


    雨子璟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緊,鄭重其事道:“小鑫,相信我,這件事情,我不會就這麽讓她逃過去的,這是她一輩子的債,我會慢慢跟她清算,報複一個人,讓她死太便宜她了,最好的方法,是讓她餘生都活在生不如死中。”


    陰狠殘冷的話,經他的口說出來,竟十分的悅耳動聽,然而,那驟冷的氣息,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經不住膽寒。


    金鑫低眸,靜靜地看著他,笑了:“怎麽辦,雨子璟,我已經沒法相信你了。”


    雨子璟的身體倏地一僵,像是有什麽東西,尖尖細細的,刺穿了他的心髒,留下了一道細細的小孔,不至於死,卻疼得讓他直不起腰背來似的。


    他以為自己冷硬剛強,卻沒想到,金鑫短短一句話,卻讓他心如死灰。


    “小鑫……”


    他迫切地叫她的名字。


    金鑫卻不再看他,冷冷的聲音道:“雨子璟,別忘了,死的可是你的親生女兒,是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雨子璟的身體再次一震,所有討好的話語,在那一瞬間,全都堵在了喉嚨口。


    那些話,他怎麽再說得出口。


    金鑫無疑是在告訴他,這件事,她不會忘,這將是他們兩個人永遠的結,再也解不開了。


    手暗暗握拳,無力感,徹底打敗了他。


    *


    蕾蕾葬禮結束的第二天,金鑫就趁著雨子璟出門的工夫直接帶著豐豐出門了。


    迴的金家。


    大家已經都知道蕾蕾的事情,卻不知道詳情,雨子璟對外宣稱蕾蕾是得病死的。


    老太太和其他人,看著金鑫,好一番安慰。


    金鑫強打起精神應付著,陪著老太太坐了會兒,便迴了自己出閣前住的院落。


    她這次打算在金家住幾天,所以是打包了衣物過來的,張媽媽一直留在這裏,每日裏都會給金鑫打掃,所以,雖然她出嫁後幾乎長期空著,但屋子還是很幹淨的,隻需要簡單地收拾一番,將帶來的東西放進衣櫃就好。


    金鑫坐在床邊,看著豐豐玩。


    自從蕾蕾離開後,豐豐就安靜了許多,起初幾天因為沒見到形影不離的妹妹,或許是心靈感應,又或者是不習慣,一連哭鬧了好幾天,這兩天,好不容易才緩解了些,隻是,那樣子,看起來仍舊很是落寞,本就安靜的性子,此時更安靜了。


    金鑫看著豐豐的樣子,擔憂地蹙了蹙眉頭。


    張媽媽端了茶水過來,看到他們那樣,輕輕地歎了口氣:“小姐現在在將軍府的日子,過得不爽快吧?”


    金鑫抬頭,不解地看了眼張媽媽。


    “現在外麵都傳開了,說是將軍娶了新夫人後,移情別戀了,就連理家大權都交給了那個什麽雅公主。所有人都說夫人你失寵了。”這些也是張媽媽從府裏下人處聽來的,起初還不相信,但眼下,看金鑫帶孩子獨自過來了,雨子璟又沒陪著,孤兒寡母的淒清樣子,倒讓張媽媽信了。


    子琴微微皺眉:“張媽媽,說什麽呢?”


    這聲輕叱,讓張媽媽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忙道:“哎喲,看我這嘴。又胡言亂語了。你們先忙,我去看看廚房的火,燉著東西呢。”


    子棋看著張媽媽走了,嘀咕道:“真是人年紀大了,就老糊塗了。張媽媽也愛說糊塗話了。”


    子琴拿手戳子棋的臉頰:“你啊,幹活吧!去,趁著今天有太陽,把新被褥拿到外麵曬曬。”


    子棋嘟著嘴,乖乖地拿著被子出去了。


    金鑫抬頭,對子琴道:“時候差不多了,我現在去四金酒肆,你照顧著豐豐。”


    “去吧,小姐,少爺我看著。”


    金鑫點點頭,出去了。


    四金酒肆。


    進了門,金鑫直接就進了平日裏與柳仁賢常見的雅間,裏麵,華女早就等著了,膝上,還抱著蕾蕾,看起來還很虛弱,但是,臉色卻是好了許多。


    金鑫看到蕾蕾的臉色,鬆了口氣。


    她走過去坐下,接過蕾蕾抱著。蕾蕾看著她,認出了是自己母親,自然很是高興,抬手臂摟著她的脖子。


    金鑫心都要融化了,但也沒忘了正事,看看四周,問道:“你師妹呢?”


    華女朝邊上努了努嘴。


    金鑫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旁的屏風後麵,走出來一個人。


    粉色的衣裙,質地輕盈,籠著女子纖瘦苗條的身形,看著就飄然出塵,往上看去,粉色麵紗遮住了半邊臉,隻見烏發柔順地垂在耳後,沒有綁髻,而是拿一支銀釵微微地攏著,額頭上,掛著眉心墜,下麵,是一雙彎彎柳葉眉和柔情似水的杏仁眸。


    金鑫看著那女子熟悉的眉眼,微感吃驚。


    “文小姐?”


    那人笑著走上前來,笑道:“金姐姐好眼力。”


    說著,揭下麵紗,那張秀麗容顏,可不是文殷嗎?


    文殷的身後還跟著貼身婢女小青。


    金鑫看看文殷,又看看華女,困惑的目光。


    華女笑道:“她就是我的師妹,文殷。不過她是我師傅的關門弟子,並未對外宣揚,所以並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雖然外界都傳我是師傅的嫡傳底子,事實也確實是,但真正得師傅真傳的,是我這個小師妹。她也是我們門派的現任掌門人。”


    金鑫略感詫異,看向文殷:“真是沒想到,文妹妹真是深藏不露。”


    文殷淡淡笑了,那從容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印象中的那份自卑和羞怯。


    金鑫笑道:“柳大哥是否知道你的這層身份?”


    文殷愣了下,隨後搖頭,輕描淡寫道:“除了師傅和師姐,金姐姐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的。”


    “文伯父都不知道?”


    金鑫又是詫異。


    文殷點了點頭。


    金鑫愣了:“還真是隱秘。”


    文殷卻並不繼續那個話題,而是看向了金鑫抱著的孩子,笑道:“這孩子真可人兒。”


    金鑫輕笑,看著蕾蕾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看孩子臉色好了很多 ,真是鬆了口氣。”


    “剛剛等你的工夫,讓我師妹先診斷了下,她用了針灸,不然,臉色還真沒現在好。”


    金鑫聞言,看向文殷,感激地道:“文妹妹,真是謝謝你了。”


    文殷笑道:“金姐姐不必客氣。你我相識一場,不過舉手之勞。”


    說著,轉頭吩咐身後的小青:“把他們打發走。”


    小青點頭,出去了。


    金鑫還不解,文殷解釋道:“跟著金姐姐的人未免有些多,讓他們給咱們一點說話的自由罷了。”


    意思就是說,她是讓小鑫解決掉雨子璟的額那些暗衛了。


    金鑫聽得出來,心裏自然是高興,她並不希望雨子璟知道蕾蕾還活著的事情,雖然對他有些殘忍,但是,她隻有對不起他了。


    另一方麵,她又對文殷充滿了好奇。


    過去幾次接觸並不多,一直以為文殷就是個養在深閨的小家碧玉,文文靜靜的,甚至有些含羞怯自卑,可是現在看著,似乎與過往很大不同,仍舊是文文靜靜的,卻多了幾分從容嫻雅,說話的聲音低柔的,緩緩的,偏透著股四兩撥千斤的氣質來,讓人瞧著分外舒服,又不敢冒犯。


    金鑫精明能幹,盡管慵懶從容,可多數還是雷厲風行的做派,而文殷卻好似潺潺的泉水,柔得讓人看不出勁道,實則有著以柔克剛的能耐,不是沒勁道,而是有著另外一種勁道。


    金鑫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麵前這個女子了。


    又不由得想起了柳仁賢,若是他看到這樣的文殷,是否還能如過去那般無動於衷?


    想著,她又暗暗搖了搖頭,在想什麽呢?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文殷正在替蕾蕾把脈,說道:“情況還好,不至於太糟糕。應該還能撐一會兒,再久估計就又要昏睡了。”


    頓了頓,文殷又道:“金姐姐,你的情況師姐跟我說過了,其實不是難辦,就是,不太合規矩。”


    “怎麽?”金鑫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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