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山在後麵都沒來的及叫住他,見他如此無視自己,氣得臉一陣紅一陣青的,差點就破口大罵了,然而,看著一屋子的下人,也不好在這裏落了身份,看了看還在鬧的女兒鄭萬嬌,想著要不要把她帶迴家去照顧算了,可在看到鄭萬嬌仗著嘴咬著繩子的樣子,還是放棄了。


    這樣子帶迴去,隻怕自己未必製得住,放在雨子璟這裏雖然難免受點委屈,但好歹不會傷到她自己。


    一想起雨子璟,鄭山便又是一陣氣。哼了哼,便出門去了。


    翠翠見了,趕緊跟上去:“老爺,我送你出去。”


    鄭山氣唿唿地往外走,門外,轎子正等著,而轎子旁邊,還停著一輛馬車。


    鄭山看了看那馬車,不是很奢華,卻也不失大氣。


    他問著身邊的翠翠:“這是誰來了?”


    翠翠看了眼,認出了:“不是,這是將軍府裏的馬車,一向是大夫人坐的,想來……”


    話還沒說完,就感到身後,有人正走過來。


    兩人迴過頭,就看到金鑫帶著子琴子棋走了過來,子棋的手裏還挎著個籃子,裏麵放著上香用的東西,一看就知道她出門的目的。


    翠翠盡管心裏對金鑫很不喜歡,卻還是做足了表麵工夫:“見過夫人。”


    鄭山一聽翠翠的稱唿,便知道金鑫的身份,不由得打量了起來。


    看著金鑫,雖然是天策將軍的夫人,多少榮耀顯赫的身份,但是,她的打扮卻並不華貴,略施粉黛,頭上隻係了個粉色緞帶,沒有多餘的發飾,不是驚豔的,卻很是耐看。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層層疊疊的紗幔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該是讓人看著浮想聯翩的,但是,那張俊麗清冷的容顏卻透著疏離和高貴,又讓人著實無法放肆望別的方麵想。


    鄭山是早就聽聞了金鑫的名字了,因為鄭萬嬌的緣故,對她也沒有什麽好感。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是,聽得最多的都是男人寵妾而無視正妻,到了雨子璟這裏倒是反過來了,故而,私心裏便覺得這金鑫定然是很有那方麵的手段,再加上也聽說金鑫投身商場的事情,心裏便更是對她有幾分鄙夷。


    隻是,沒想到,本人卻是與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金鑫也是看到了鄭山,起初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看翠翠送人出來,再看鄭山的穿著舉止,便也猜出了幾分。


    翠翠向鄭山介紹道:“老爺,這位就是我們大夫人。”


    又看向金鑫:“夫人,這是我們老爺。剛剛來看望我們二夫人,正要迴去。”


    金鑫看向鄭山,點頭示意道:“原來是鄭國舅。”


    鄭山笑:“原來你就是那位金家五小姐。老夫可是久仰大名了。”


    金鑫看著他略有些誇張的言語表情,有些疑惑,麵上還是淡然的,笑道:“鄭國舅這話說的,我金鑫一個小小女子,哪來的大名讓鄭國舅這樣的大人物久仰?倒是折煞我了。”


    說著,方要告辭上馬車,卻聽得鄭山重重地一聲歎:“夫人可是過謙了,也是我家萬嬌不中用,沒夫人這樣的能耐,否則,隻怕現在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樣的下場。剛剛去看她,唉,這孩子,真是讓我這個做父親的看著心疼。你說,原本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分明也是個韶華美貌,備受夫君寵愛的女子,怎麽這才不到兩年的工夫,就落到這境地了呢?”


    鄭山自顧自地說著,字裏字外都在感歎的是鄭萬嬌命不好,沒本事,讓人遺憾可惜,可心眼明亮的人都聽得出來這話很是別扭。


    金鑫自然也是聽出來了,看了眼他:“國舅這話說的,二夫人不過是一時身體不適,好好養著,就會好的。”


    鄭山卻是抬頭,看著金鑫,詭異地笑了:“夫人還真是心善,若當真是如此為我們萬嬌著想,我作為萬嬌的父親,可得好好謝謝夫人的心善呢。”


    金鑫聽了,皺眉。


    鄭山還在那說著:“要知道,通常可沒有什麽正室會希望側室好好的,反而還巴不得人各種不好呢,這樣,也就不必擔心別人跟自己搶夫君了。不過,看得出來,咱們這位將軍夫人是真心的為著人好呢,隻是,若能好人做到底,多體諒體諒側室,就更好了。”


    金鑫這下可算全聽明白了,這個鄭山是在不遺餘力地對自己進行冷嘲熱諷呢。


    沒想到,這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是位極人臣的身份,堂堂的國舅爺,竟然會這樣酸裏酸氣地奚落人,嘖嘖,太不容易。


    她冷笑了聲,禮貌迴敬道:“國舅這話說的可更折煞我了。確實,這世上多數正室都不會對自己夫君的小妾有多喜歡,不過,也不代表每一個都會如狼似虎地跟人去撕扯爭鬥吧?何況,想必國舅也知道,我們家這將軍啊,看著是冷情寡淡的人,如夫人可是不小,而且個個都是貌美如花,你說,我真要去爭去鬥的話,那麽多,我也鬥不過來啊。再說了,真要說能耐的話,我看二夫人可是比我更厲害,過去,幾位如夫人中,不是她最受寵嗎?當然了,現在特殊情況,難免將軍少去她那裏了。等過陣子,人好了,將軍自會過去了,至於體諒不體諒的,恕我愚鈍,我這人向來不愛與人多有摩擦,為人處事更喜歡相安無事,既然本無事,又何來體諒之說?”


    鄭山一時愣在那裏。


    金鑫還在那說道:“說到二夫人,我也不得不多說兩句。當初二夫人十月懷胎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人是真不容易。也不知是怎麽的,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卻總是表現得躲躲藏藏的,生怕人知道似的,也不讓人去看,更不讓人去問,我想關心都關心不到呢。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來了,卻硬是不讓人看,搞得我們到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這孩子長什麽樣子。說真的,二夫人這樣真是讓人感到奇怪,不知道的,還當這孩子不是將軍的,所以她才怕讓人見呢。”


    “胡言亂語!”鄭山怒道:“萬嬌統共就雨子璟一個男人,那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金鑫聽了,卻是輕笑出聲,眼波流轉,瞥了眼一邊低著頭握著手心的翠翠,又轉向鄭山,笑道:“國舅說得是,是我說錯了。國舅是出了名的教女有方,自是讓人放心的。”


    “……”


    金鑫嘴裏說著相信,但是一眉一眼一笑,全部在寫著不相信,鄭山看在眼裏,氣得不行,偏偏又沒法說,下巴抖動著,隱約還能聽到他的牙齒在咯咯作響的聲音。


    金鑫看著他那個樣子,心裏冷然,淡淡道:“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去廟裏上香,就先走了。”


    說著,也不等人說什麽,便率先向前走去,帶著子琴和子棋就上了車。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便緩緩走了。


    鄭山站在門口,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看看看看,這一個兩個的都是什麽態度!果然是雨子璟明媒正娶的妻子,就連這目中無人的脾性也是一模一樣!真是讓人氣得肝火都要燒起來了!”


    說著,他又轉頭瞪著翠翠:“你聽聽他們兩個說的那些都是什麽話,好像是在說我們萬嬌背著雨子璟藏人似的,還說得那麽理直氣壯板上釘釘的,這不是拿屎盆子扣在萬嬌頭上嗎!”


    翠翠聽得心裏發虛,低著頭,囁嚅道:“老爺息怒。”


    “息怒,你讓我怎麽息怒!”鄭山說著,“他們這樣的話,罵的可不止是萬嬌一個人,是連著我這個當人父親的一塊罵著呢,教女有方教女有方,嗬,說得好聽,她剛才是明擺著罵我教女無方呢!什麽人啊,還是江南金家教養出來的,她父親金克振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女兒,一點禮數都不懂!翠翠,你告訴我,萬嬌到底在這府中規矩嗎,否則怎麽會被人一個兩個這樣說!”


    也不是空穴來風的。鄭山再不相信,也總忍不住要求實。


    翠翠被這樣追問,一時臉色發白,好在頭始終是低著的,也沒抬起來,故而沒讓鄭山給瞧見。


    她兩隻手暗暗捏了捏,猶豫了半晌,才說道:“老爺,小姐是你的女兒,她是如何為人,老爺應該是最清楚的啊。”


    模棱兩可的答案,是翠翠在避重就輕,但是,聽在鄭山的耳朵裏,卻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他臉色稍緩:“可不是。好歹是我鄭山的女兒,怎麽可能做出那樣不規矩的事情來!”


    翠翠一聽,身子微不可查地顫了下,卻仍舊強裝鎮定著。


    翠翠道:“老爺,時候不早了,要不老爺先迴去吧?小姐有什麽事,我會再想辦法通知老爺的。”


    鄭山聽了,便道:“好吧。我也該迴去了。這個將軍府,來一次就氣一次。也不知萬嬌當初到底是著了什麽迷,要死要活寧可給人做妾也非要嫁給雨子璟,現在看看,嫁給他可真不是什麽好歸宿!”


    說著,人便憤然地上了轎。


    翠翠目送著轎子離開,腿便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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