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談判密使


    秋陽高照,京都城外敬宜山上的楓葉已經開始泛紅,眼見在過一段時間,就能看到這世間最瑰麗的自然美景,可段十三卻知道,自己與這美景是無緣了。據犬四說,等到這敬宜山上的楓葉全部紅透時,漫山皆是一片紅的海洋,徜徉其中,有悲秋之意,卻又有暖暖的情緒。其間滋味,變化萬千,實是一言難盡。


    段十三很想看一看這漫山楓葉紅透時的景觀,但他卻又想念著月州的風情。


    他知道,即便不想念月州的人和事,自己在京都的日子也是無多。


    監察院給楚國人布下的一張大網,眼見著就要收攏,依現時的態勢,楚國人這次是免不了要吃個大虧!自雲幕公主將劉小手放出來後,楚國人的暗探和釘子便如蒼蠅般一擁而上,本以為這通曉魔球奧秘的劉小手是個香餑餑,卻沒想到,其實卻是個臭哄哄的雞蛋!而且,還是個被炎朝人下了劇毒的臭蛋!


    布網的始作俑者是段十三,但是當楊清風這個特務專家接手後,他樂得清閑,卻是撇了個幹幹淨淨。現在,他隻想看一看,這最後撈上來到,究竟是大魚還是小蝦。而在這之後,他便會揮一揮手,不帶走這京都的一片雲彩……月州他未必念著,但那裏的人,卻讓他朝思暮想。


    陪段十三敬宜山的,除了永不消失的琴師,還有楊清風。他老人家今天卻是忙裏偷閑,親自陪段十三遊覽這京都最富盛名的一處景觀。


    “可惜啊。十三,照此時態勢來看,最多再有三天你就要迴月州了,這敬宜山地楓葉你卻是看不成了。”


    山上有小徑,段十三和楊清風慢慢的行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段十三笑道:“一葉可知秋,一葉亦可觀景。到時您老人家給我寄一片紅透的楓葉就行了。”


    楊清風不由大笑道:“我倒是願意寄,就怕被譚家的丫頭見了。會生疑心啊。”


    段十三聽他說起譚凝嫣,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的燦爛。


    楊清風見他笑地開心,卻微微一歎,道:“說真的,十三,你那日去譚府時,我很擔心你會一口迴絕譚斯渺和林白衣。”


    段十三聳了聳肩。道:“我本來是想迴絕地,但是……這薑畢竟是老的辣,老爺子給我下了個套,也由不得我不往裏麵鑽。其實,這套也不完全是他下的,自大哥你開始,再到老林,恰是人人有份。誰也跑不了!”


    楊清風忍不住笑道:“我看你卻是很樂意往裏麵鑽。”


    段十三笑道:“這當然,我別的不怕,怕的就是譚老爺子不給我下這個套!嗬嗬,去譚府時就想好了,管他什麽要求,隻要老爺子在凝嫣的事情肯鬆口。給我一點兒希望,我這百十來斤就算交給他們了。”


    楊清風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此事亦是為我大炎盡一份忠心嗎?緣何總記掛著兒女私情……”


    段十三搖頭道:“大哥,國家存亡,匹夫有責,這個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是我這人行事隨性,在我看來,若要報效國家,我自有我的主意,我地方式。您該知道。我做事。最不喜歡受人羈絆。”


    楊清風笑了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段十三迴首。看見山下隱約有幾輛馬車自路口進了山,隨行的約有數十人。離的太遠,也看不太清,心想多半是哪個有錢人家的眷屬進山遊玩……


    楊清風仰望山巔,並沒有注意山下的動靜,臉上有一份隱憂,道:“十三,三天前,你應下了譚相和林師給你的差事,雖然這也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但我卻一直忍住沒問……關於夷族人的事情,你有幾分把握?”


    段十三地臉上現出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淡淡笑道:“盡人事聽天命,這路嘛,走到哪裏算哪裏,我也說不好有幾分把握……”


    三天前,譚斯渺設家宴款待了段十三,而在宴後卻又是一番密談。密談伊始,先是一番對天下大勢的分析。及至段十三對金、楚、炎三國的關係與當前的形式有了大概的了解後,譚斯渺與林白衣終於是說出了讓段十三進京地目的。


    “十三,我要你作為朝廷的密使去往夷人的地盤,並與之交涉!”分析完天下大勢後,林白衣淡淡而言。


    段十三卻是奇怪,道:“你不是和曆先生有了約定嗎,為何還要我出麵?”


    林白衣道:“我和曆先生確實是有約定,他也答應了會置身事外,但此一時彼一時,因為金人和楚人給我們的壓力,至少在一年的時間裏,我們是無法放開手腳對付幽王的。而我與曆先生的約定是有期限的,徜若半年之內,朝廷的兵馬依舊按兵不動,那麽先前地約定將會自動取消!”


    段十三更是奇怪,道:“那又怎樣?大不了迴到先前地局麵就是,你與曆先生的承諾無法兌現,難道還希望他無限期地等下去嗎?”


    林白衣卻道:“真要迴到先前的局麵,這等不等的倒也無所謂,我擔心的是,我單方麵的違背約定後,曆先生會惱羞成怒,繼而走上另一個極端!你該知道,我所說的極端指的是什麽……徜若果真如此,那麽我與曆先生的約定,恰是弄巧成拙,反倒成了我大炎的催命符!想像就讓人心驚,這外有金、楚兩國,以及關外的番子和海外的恭順王,內有幽王和其他一些心懷不軌的逆賊,你倒說說,他們若同時發力的話,我大炎能抵擋得了這許多地敵人嗎?”


    微微一歎。卻又道:“此一番倒是怪我,原以為算無遺策,卻沒想到……唉,我這一著抽棋下出後,徜若處理不好,原本很微妙的那種平衡便極有可能被打破了。所以,在局麵尚未破裂之前。我必須找一個人去往夷族,想盡一切辦法穩住曆先生。其最終目的就是將那半年的期限延長至一年!”


    段十三皺眉道:“這半年之期本就是你定的。自然該你去說,你與曆先生總算是熟人,卻為什麽要我去做這密使呢?”


    林白衣苦笑道:“金楚兩國大兵壓境,你覺得我能走開嗎?”


    段十三道:“便是你走不開,卻也輪不著我去啊。大炎境內,能言善辯的人不知凡幾,我又算什麽?”


    譚斯渺卻在一旁沉聲道:“辨士雖有。能人亦多,但這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在曆先生麵前侃侃而言,卻毫無懼色的?與老夫看來,在我大炎境內,唯兩人可擔此重任,一則林師,其二便是你段十三!要知道,在曆先生麵前。能言善辯是不夠地,還要有膽識,有急智,更要有一種敢將天下人玩弄與股掌間的豪氣與膽氣!”


    段十三不由笑道:“老爺子您打住,這一頂帽子又大又沉,十三實在是受不起。”


    譚斯渺淡淡道:“老夫這並不是什麽大帽子。而是對你地鼓勵。”


    段十三笑道:“十三是個什麽貨色,自己心裏清楚,您老人家這鼓勵倒是不說也罷。其實您老人家可能還不知道,這世間之人,誰都可以做這密使,十三卻是萬萬不能。老林知道,這曆先生對我是恨之入骨,在月州時便立重誓,要殺我而後快。您老人家也不替我想想,我這一去。豈不是送貨上門嗎?”


    林白衣不由笑道:“這一點。卻恰恰是讓你去的理由!”


    段十三奇道:“何解?”


    林白衣笑道:“我並不擔心曆先生會殺你,隻需我修書一封。必可保你無恙。要知道,曆先生與我有半年之約,在這半年裏,我與他尚有同盟之誼。管他與你有什麽深仇大恨,隻要在這半年裏,你以密使的身份出現,他絕不會輕易動你。再說了,他與你是一年之期,等過了這半年殺你也不遲啊,又何必爭這一時半刻呢?嗬嗬,你別瞪我,開個玩笑……”


    段十三道:“這就是你的理由嗎?換個其他人去,難道他便會不賣你的麵子了嗎?”


    林白衣正色道:“他不殺你,可別人呢?比如幽王,又比如金人、楚人,徜若被他們探知你的來意後,你猜他們會不會除掉你?千萬別告訴我,換做他人一樣的有危險。十三,難道你忘記了嗎,那一年之期可不僅僅是奪命之期,也恰恰是保命之期啊!曆先生這人極重然諾,也最恨別人違誓,有了這一年之期,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吧。隻要曆先生不殺你,別人是萬萬不敢動你的!”


    段十三皺眉道:“你這麽有把握?”


    林白衣淡淡笑道:“曆先生武功高絕,又有夷人的背景。幽王便是知道你的去意,也是絕不會動你,最多暗中使點小動作而已。而金人和楚人也是不敢動手的,因為萬一泄了底,那麽他們就要當心曆先生以一己之力,將他們的皇宮大院鬧個雞犬不寧!”


    段十三吃驚道:“這麽厲害?”


    林白衣臉上便有傲然之色,道:“如曆先生與林某,一人之力雖不能敵國,但要鐵了心的殺一個人卻還是能辦到的!”


    ……


    敬宜山上,段十三依舊是淡淡地表情,道:“大哥,老林都已說的清楚,此一去,其實並沒有什麽危險。而且我這人最擅長的便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不過要是說起此行的把握,我真是沒什麽信心,隻求車到山前恰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楊清風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大哥會盡最大的努力去配合你的,你且說說,此去需要什麽幫助?”


    段十三笑道:“不用了,老林已經給我一份詳細地計劃書,談判地籌碼。最後的底限,以及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這計劃書上都列的詳細。需要動用監察院力量的地方倒是不多,不過……大哥你也知道,我這人最不喜受人拘束,既然將這件事情交給了我,那麽就須得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依我看來。這談判也就是做買賣,既是買賣。送貨上門的總是落了下風。或許……或許我能將老厲騙去月州談這買賣也說不定!”


    楊清風忍不住笑道:“若此,那可真是大善了,隻是,你有沒有這本事啊?”


    段十三一聳肩,道:“我說了,正兒八經地談判我不行,但做這嘴皮上的買賣我卻是有幾分把握。你若是看地淡了。將這談判看成一樁普通地買賣,少點得失心,或許也就成了。最重要的是,大哥你別忘了,曆先生之所以答應老林置身事外,便有急著出貨地嫌疑,拿準這一點,這落下風的卻未必是我。還是那句話。大哥且瞧著吧……”


    正說話間,犬四從兩人身後匆匆奔來。


    見了楊清風和段十三,犬四依次行禮,楊清風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犬四在段十三麵前常自嘻嘻哈哈,但在楊清風麵前卻是不敢稍有鬆弛,恭聲道:“是花兒島來了消息。公子先前吩咐了,但凡是花兒島的消息,要第一時間送到他的手上。”


    楊清風看了一眼段十三,知道這所謂地消息是私人間的書信,便故意板起臉道:“快看看吧,究竟是什麽了不得的機密大事。”


    段十三笑嘻嘻的道:“瞧您老人家臉板的,像塊鐵板,不就是幾封書信嘛。再說了,上次我不還給清……咳,那什麽人也捎了一封信嗎……”


    楊清風拿他這無賴沒辦法。搖頭一笑。便徑自走開,自去一旁看風景。


    這次的消息倒也不全是私信。裏麵亦有胡漢青帶來的一樁消息。


    段十三匆匆看完,心中便是奇怪。原來胡漢青的信裏說,段十三在廣德縣遇見地尉遲仲達,前段時間便已抵達月州,並正式接管了月州的防務。抵月州時,還曾來花兒島尋過段十三,胡漢青與他見麵後,也頗為投緣。但就在幾天前,有數十人蒙麵持刀,夜闖大營。這些人皆是高手,撇過尋常軍士,卻是直奔尉遲仲達的大帳。好在尉遲仲達馬上功夫了得,這步戰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身邊的親兵奮勇向前,倒是與夜襲的賊人打了個平手。及至鼓噪聲起,引來軍士後,這些賊人才悻悻而退……


    這本是一封尋常地院報,過了段十三這裏,也是要送至總院的備案的。但段十三知道在廣德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一見這封院報,心中便起疑慮。那些賊人夜襲尉遲仲達,想必是為了窺天錄,隻是,他們是什麽地方來的呢?


    是琉璃島人?


    抑或是幽王的人?


    段十三心中雖有疑惑,臉上卻是淡然,將私信裝進懷中後,將院報遞給犬四,讓他送去總院備案。


    楊清風見他看完信,便笑道:“是你那個妹子來的信,還是譚家丫頭的來的信?”


    段十三笑道:“誰也不是,是我清泠嫂子來的信,她還囑咐我,這信千萬莫要給你看見了……”


    楊清風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急忙轉了話題,道:“對了,十三,離開京都前,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嗎?”


    段十…了點頭,道:“我打算去玲瓏閣看看。”


    楊清風奇道:“去那裏做什麽?”


    段十三翻了個白眼,道:“還能是做什麽,當然是去做買賣,你老人家別忘了,西南路一眾兄弟還等著我去養呢。”


    楊清風笑道:“說起這個,大哥卻又要求你了。我瞧你專會搗鼓一些奇妙無方地玩意,索性就往大裏做,到時也好減輕我這做大哥身上地壓力!”


    段十三笑道:“你想的倒美,不僅不給我開俸銀,卻反來剝我地皮,天下間哪有這般的道理?我看,大哥你也別做什麽楊閻王了,幹脆做個剝皮匠算了。”


    楊清風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譚相看好你,林師也看好你,我這做大哥更沒理由不看好你。再說你又不喜仕途,我這監察院便遲早要交給你,如此這般,你又算得哪門子的帳?”


    段十三不由苦笑,便再沒說什麽。在他眼裏,如楊清風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可理喻。人家千裏做官為求財,他老人家不僅不求財,反是將一生的精力都搭了進去。更要命的是,他自己搭進去也沒什麽,卻處心積慮的將自己也往裏麵拉……換做別人,或許可以稱為公仆,終究是圖了個清名。可楊清風呢,說是惡名滿天下也不為過,他圖的究竟又是什麽呢?


    段十三想不明白,隻覺得老楊同誌不可理喻,但他亦知,老楊是個什麽樣的人,其實隻是自己不願意去想罷了。往深裏想,終是能想明白的,隻是等想明白後,估計自己也就差不多變成第二個‘楊清風’了!


    談笑間,犬四卻是去而複返。


    段十三奇道:“老四,怎麽又迴來了?”


    犬四依舊先朝楊清風行禮,道:“楊大人,公子,山下有禁軍侍衛在清山了,前路走不通,屬下是來稟報楊大人和公子的。您們看,咱們是不是從小路下山?”


    【思路有些不順,今天就一章了,不過也基本是兩章的字數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幫閑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夫累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夫累了並收藏幫閑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