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休整過後準備向東尋找南匈奴的主力,班超率領三十六名隨從取道西域,結好各國。沈夢生已經被竇固倚為左右手,就留在身邊。大軍一路東行,經過數場激烈交鋒,再加上留駐伊吾廬的三萬精兵,這時候人馬已經不足二十萬了。不過連戰連勝,士氣很高。南匈奴實力比不上北匈奴,漢軍的優勢十分明顯。道上傳來消息,南匈奴首領得知唿衍王大軍被徹底擊潰的消息後采用了拖延的戰術,不與漢軍正麵衝突,到處兜圈子。竇固深知,大軍深入對方腹地,糧草轉運艱難,拖延不起。想方設法與對方決戰,做出糧草不足準備撤退的假象引對方上鉤。可惜南匈奴首領十分狡猾,不管怎麽引誘都不出現。無奈之下竇固傳令大軍班師,再拖下去己方的糧草就跟不上了。南匈奴首領鐵了心,不管漢軍是真退假退,反正不跟你交鋒。從出征之日算起,大軍征戰已經將近一年了,將士們都渴望迴鄉與家人團聚,這次出征總體來說十分順利,雖然沒能消滅南匈奴也取得了極大戰果,迴去以後必然可以得到嘉獎,將士們高唱凱歌,興高采烈。當真是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還。沈夢生已經從一名普通的馬弓手變成了三品征虜將軍,得到了軍中最高榮譽飛虎旗,大帥竇固十分看重,連禦賜的紫金鎧甲都拿出來了。沈夢生身披金甲,高坐在汗血寶馬之上,身後有軍士高舉飛虎旗,日光映照下威武不群,好似天神下凡一般。從外表看來,沈夢生固然意氣風發,內心卻很沉重,三千弓弩手全軍覆沒的慘狀始終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還有一個擔憂就是結拜大哥班超,南匈奴實力尚在,用不了多久就會入主趙信城,短時間內不至侵擾大漢疆土,威加西域卻是必然的,大哥隻帶了三十幾個隨從,一旦西域各國君主投向匈奴,處境十分危險。


    進入大漢疆土以後,百姓們夾道歡迎,這些年匈奴不時犯境,燒殺搶掠無所不為,百姓們恨之入骨,如今漢軍取得大勝,終於可以放心過日子了。漢明帝已經得到了消息,下旨讓各地官吏好生慰勞將士,朝廷準備大批銀兩,核對軍功,準備犒賞。數日後大軍來到洛陽城外,紮下大營以後竇固率領眾將進城麵君,沈夢生自然同行。漢明帝早就召集了大臣等候,進入大殿後眾將三跪九叩,山唿萬歲,沈夢生出身普通人家,第一次進入皇宮,感覺十分新奇,如此富麗堂皇的殿堂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漢明帝十分歡喜,好生嘉獎一番,當殿提升竇固為驃騎大將軍,位比三公。其餘眾將都有封賞。竇固詳細稟明沈夢生的功勞,漢明帝自然十分留心,感覺這個青年將軍有些麵熟,記不清在什麽地方見過。論功行賞,封沈夢生為典軍中郎將,三品武職,隨朝聽用,地位與五軍校尉相等。當時朝廷隻設了五個校尉統領全國軍兵,沈夢生的地位與校尉平起平坐,算得上一等顯官了。封賞之後賜禦宴慰勞,沈夢生小心翼翼,這裏是皇宮,規矩很多,稍不留神觸犯了忌諱就麻煩了。自古道伴君如伴虎,小心為上。酒宴之上大家中規中矩,誰也不敢放肆,漢明帝心情極好,頻頻勸酒。眼看終席,忽然有侍從高唿:“太後駕到。”原來沈三姐知道了遠征將士迴朝的事,特意挑選了一批財帛準備慰勞一番。竇固為首,眾將見過太後,沈三姐態度十分溫和:“眾卿家遠征匈奴,勞苦功高,不必多禮。”入座後沈三姐吩咐宮女將帶來的錦緞財帛分賜眾將,大家一一拜領謝恩。看到沈夢生的時候沈三姐吃了一驚,這個青年與自己兄弟年輕時的模樣十分神似,心裏有些疑惑,讓別人退下,單留沈夢生詳談。竇固與眾將領命退出,沈夢生卻有些心慌。


    雖然經曆過殘酷的沙場,沈夢生對朝廷的規矩卻不十分了解,心裏七上八下,生怕出什麽差錯。沈三姐向身邊的漢明帝詢問:“你看這個孩子像誰?”漢明帝搖頭:“隻覺得有些麵熟,一時想不起來。”沈三姐微笑道:“我兄弟年輕時就是這個模樣。”漢明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當下詳細詢問,沈夢生將自己的出身講述一番,沈三姐點頭,吩咐宮女加倍賞賜,還特意叮囑漢明帝,將這個年輕人留在洛陽。漢明帝滿口應承,馬上讓人為沈夢生籌劃一處府邸。沈夢生謝恩之後退出,感覺有些疲憊,好似經曆一場大戰。受封過後就沒什麽事了,典軍中郎將雖然品位很高卻沒有什麽職司,沈夢生準備迴家見父母,當朝告了假,四名親隨帶著金銀財帛,取道棗林村。沈家大門外已經張掛了很多喜報,沈夢生立下大小功勞數十次,這喜報都沒地方掛了。沈全寶夫妻自然是歡天喜地,神仙的話完全應驗了,這個孩子果然非同尋常,從軍一年就取得了如此驕人的成績。雖然官府給的銀兩已經足夠生活了,兩夫妻卻閑不住,依然作著茶坊的生意,有了錢就不用斤斤計較了,經常免費招待鄉親。兒子迴家是天大的喜事,兩夫妻將家裏仔細收拾一番,換上整齊的衣服,準備最好的菜肴。沈夢生迴到家鄉頗為感慨,一同參軍的鄉親都沒有迴來,自己卻得到了高官厚祿,心裏不是滋味。遠遠看到父母在村口等候,連忙下馬,搶步上前施禮,沈全寶連忙攙扶:“好孩子,迴來就好。”郭二娘日思夜想,總算見到了兒子,一邊抹淚一邊笑,不知該說什麽。


    迴到家裏,一切還是老樣子,沈夢生心裏湧起一股親切感,首先讓親隨取出銀兩,贈與陣亡的鄉親每家百兩紋銀。親隨領命出門,郭二娘上前仔細端詳,喃喃道:“好孩子,瘦多了,臉也黑多了。”沈全寶歡天喜地張羅吃食,兒子非但拿迴這麽多錢,還有高頭大馬和四個隨從,一定是做了官,這下子可要光宗耀祖了。沈夢生心裏一直有個疑問,自己的襯衣到底有什麽來曆?這個疑問隻有母親能夠解答。郭二娘猶豫了一下,如果兒子知道真實情況會不會看輕自己?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將夢中得子的經過和盤托出。沈夢生聽完有些糊塗,天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事?目前看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郭二娘心裏有些打鼓,詢問道:“孩子,你還認我這個娘麽?”沈夢生當即表態:“不管何時何地,爹娘都裝在我心裏。”一家人高高興興吃完飯,沈全寶還在琢磨,口裏嘟囔:“這個典軍中郎將是多大的官?不會比縣太爺還大吧?”這時親隨稟報,當地縣尹求見。原來棗林村在洛陽城郊,有縣官管轄。縣官早就開始注意了,沈家每一次喜報都經他的手,得到這麽多軍功,一旦迴朝必然金闕受封,地位一定比自己高得多。老早就派差役打聽,得知沈夢生受封三品中郎將,匆忙準備禮品,自己的治下出了這樣的大人物千萬不能馬虎。沈全寶夫妻聽說縣太爺來到登時慌了神,毛手毛腳準備迎接。沈夢生笑道:“爹娘不必如此,區區一個縣令不需費神。”讓親隨接待,縣官進門後躬身施禮,沈全寶夫妻愣在那裏,沈夢生態度十分謙和:“縣尊大人不必多禮,文職武職不相統屬。”縣官堅持:“將軍戰功赫赫,乃是朝廷柱石,理當如此。”當即呈上禮物。


    送走縣官,沈全寶夫妻湊過來詢問:“孩子,你的官比縣太爺還大?”沈夢生微笑解釋:“孩兒是三品武職,休說縣尹,就是各地郡守見了孩兒也要施禮。”沈全寶大喜,沈夢生提出,朝廷已經給自己準備了府邸,請父母搬過去住。兩夫妻自然歡喜,馬上動手張羅,收拾了大包小包十幾個。沈夢生心裏好笑,三品官員的府邸要什麽沒有?勸解數次兩夫妻總算停下手,商量著先去看看,如果缺什麽再迴家來取,反正沒有多遠。沈夢生此番算得上衣錦還鄉,有一件事是必須要做的,就是祭拜祖先,雖然隻是個形式卻不能馬虎,需要認真對待。準備了香燭紙馬,各色祭品。所謂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者稀,沈夢生年紀輕輕就金闕受封,地位顯赫,將來不可限量,捧場者自然大有人在。沈夢生不打算張揚,可是來的人太多,不乏各級官員,隻好大張旗鼓熱鬧一番。沈全寶夫妻看到這麽多官員前來捧場自然是歡天喜地,今後兩口子就可以過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的好日子了。祭拜過祖先以後沈夢生全家遷居,三品大員的府邸自然華麗,沈全寶夫妻根本不敢相信,這麽大的院子,能住好幾百人。剛剛安頓下來已經有客登門拜訪,都是京城顯官,多半是提親來的。沈夢生人才出眾,武藝高強,不到二十歲就成為三品大員,免不了有很多人惦記。沈夢生一概迴絕,目前自己的心裏還在惦記遠在西域的大哥班超,成親的事以後再說。兩日後太後派人召見,沈夢生自然奉召前往,沈三姐很看重這個年輕人,心裏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沈夢生與自己的兄弟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關係。這次召見是在後宮,沈夢生更加不敢造次,這裏的規矩更加嚴格。


    省親以來沈三姐一直沒有機會與兄弟會麵,心裏十分惦記,召見沈夢生就是為了緩解一下思念之情。漢明帝本有意在皇族中挑選適齡的公主或者郡主招贅沈夢生,沈三姐不同意,在沒有弄清沈夢生與兄弟的關係之前不好貿然作主。沈夢生拜見太後,沈三姐溫言撫慰,詢問的都是一些居家瑣事,沈夢生小心迴答。沈三姐了解到沈夢生的成長與四聖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心裏越發認定,這個青年一定與自己的兄弟有關係。迴到家裏以後沈夢生也搞不懂太後的真正用意,倒是提了個醒,自己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多虧了四聖宮的神祇,應該有所表示。因此精心準備一番,親自到四聖宮拜謝神恩。白日裏四聖宮沒什麽奇異,沈夢生拜神之時心裏默默禱告,希望能夠麵謝。當晚就寢,恍惚中一個童子跳進門來,高聲叫道:“小弟弟,我又來了。”依稀記得,就是當初帶著自己進入四聖宮的童子,這麽多年過去還是老樣子,沒有絲毫變化。很快來到四聖宮,見到岑朋,沈夢生大禮參拜。岑朋和顏悅色道:“如今你已經體會到沙場的酸甜苦辣,感覺如何?”沈夢生感歎一聲:“那是殘酷與壯觀,死亡與輝煌的融合,一麵是無底的深淵,另一麵是萬眾矚目的輝煌。”岑朋點頭:“人世間最有魅力的不是金銀財寶,美女豪宅,而是生與死,沙場就是生與死的結合,具備無以倫比的魅力,所以才有無數英雄沉醉其中。”經曆過數次血腥戰鬥之後沈夢生已經完全理解這種說法,沙場確實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強烈魅力,讓人難以拒絕。如今心裏最牽掛的自然是大哥班超,岑朋乃是享受下界香煙的神祇,自然有各種神通,當時詢問,岑朋微笑解釋:“班超乃是當今奇才,銅心鐵膽,吉星高照,早晚會在西域打開局麵,萬裏封侯,名標青史。”


    正如岑朋所言,班超西域之行雖然有頗多兇險,但往往逢兇化吉,西域各國國主都很重視。沈夢生得知大哥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也就放心了,繼續請教自己的前程。岑朋微笑道:“匈奴一向桀驁不馴,用不了多久還會作亂,你將再次遠征,建功立業。”沈夢生心裏歡喜,迴來這些日子總被一些瑣事纏身,搞得頭昏腦脹,比較起來還是沙場的樂趣更多。接著提出自己心中的疑問:“聽母親講我是從這裏抱出去的,然則我的身從何來?這件襯衣又是出自何處?”岑朋微微搖頭:“時機不到,目前還不能將實情完全告訴你。你的父親乃是縱橫九州四海的英雄,母親也是具備各種神通的仙子,這件襯衣就是你的生母精心製作的。”沈夢生非常不理解:“既然我的父母都很厲害,為何將我送到人間?”岑朋解釋:“你的父親有著多重身份,神通廣大,在你之前已經有兩女一子,卻因為很特殊的原因無法支撐門戶。將你送到人世的目的就是好生磨練一番,遍嚐人世風霜,循序漸進。你父親對你的期望很高,你母親更是每時每刻都在關注你。”沈夢生感覺到難以置信:“我在沙場上出生入死,身陷重圍的時候孤立無援,哪裏有什麽人在關注我?”岑朋輕歎一聲:“神仙是不能隨便插手人世紛爭的,你仔細想一想,身陷重圍的時候亂箭齊飛,怎麽那麽巧都射到了身上?如果有一支射到頭麵,這件襯衣還能起到作用麽?”沈夢生迴想當初,果然如此,難道真的是母親在暗中保護?岑朋接著解釋:“兩軍陣前那匈奴第一勇士明明射的是你的咽喉,怎麽會偏到了胸口上?”沈夢生這時才得以確定,作為出類拔萃的射雕手在當時的距離中是不可能產生這麽大偏差的。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對自己的將來感到一片茫然。岑朋開解:“今後你不要總想著自己的來曆有多麽神奇,隻當是沈全寶夫妻的親生子,腳踏實地,盡自己的努力為國為民出一份力。”沈夢生點頭受教:“我記住了。”岑朋這才著手考察沈夢生的進步,經曆過戰場的洗禮,武藝與從前已經大不相同,岑朋頗為欣慰,盡自己的能力詳加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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