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新的一天,惆悵卻不再雨落。


    “薔,”紅木梳滑過紅薔垂順的青絲,“紅薔”輕輕將紅薔的柔絲低縷成髻,小心地綰上金璃瓔珞,涼的粉,淡的脂,綢的霜,輕輕描上兩抹入鬢柳眉,“紅薔”淡淡地說:“感覺好點了麽?”“嗯…”紅薔遲緩地開口,不好意思似地道:“我,我應該怎麽稱唿你呢?叫紅薔…未免太奇怪了點。”輕輕一笑,身後的女子捏捏紅薔皺起鼻尖上可愛的小小褶皺,爽朗說道“這個麽,我可是從來沒想過呢!哈,縱然在還沒有成為你之前,在天上等待的那些日子,終日胡思亂想,卻從沒考慮過這個!不過,若是不介意,你可以喚我作薔冥,但,這也是你的魂魄…你迴到家時的稱唿。”聰慧如紅薔,家?怕不過是陰曹地府罷了。倒也是,那不就是我真正的家麽?死去後對魂魄的稱唿…搖搖頭不介意,又有什麽好忌諱的呢?紅薔迴過頭,綻出一臉明媚地笑:“薔冥姐姐!”看著薔冥一臉包容的笑,紅薔靠著她削弱的肩膀,靜靜的聲音,恍如喃喃自語:“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孤獨的。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而存在。遇到他,剛剛感覺終於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卻沒想到…薔冥,有幸是我終於知道了你。可怕在這世上,我所能依靠的,隻有你了。”微不可及的歎息,紅薔蹭蹭薔冥的肩,似是安心似是落寞地笑:“我終於,找到這肩膀了。”“不過,你並不是如同想像中的開心,是麽?”薔冥偏過頭,看著一臉詫異的紅薔:“薔,你要的,不是這肩膀。你真正想要的,是那個男人的肩膀,不是麽?薔,我在你心裏,你要正視自己的心。薔,你要正視自己的心。”看著紅薔欲言又止地唇角,薔冥幽幽地歎息了一聲,將那句話不厭其煩地重複著:“薔, 你要正視自己的心。薔,你太壓抑了。”低語似地無奈口氣,薔冥伸出手,攬過擱置一旁的精妙絕倫的鳳冠霞帔,輕輕披在紅薔瘦弱的肩上,伏下身子,握住她冰涼的手,釋然似地笑:“不過,我一定不會再放手讓你一個人瞎鬧了!呐,這算是我幫你做的第一件事,我要你漂漂亮亮地活給他們看!”語氣牟定地說,薔冥抿著唇,細細地整理著紅薔華美的衣飾,“薔冥…這是你連夜織的,對不對?”驚訝地抬起頭,薔冥無不訝異地看著眼前這個憂愁的女子,奇怪她為何知道。“而且,你現在很累,對不對?”更是驚異地睜大了雙眸,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仿佛能讀懂自己心機的女子。“嗬嗬。”活潑地眨眨眼,紅薔看著眼前一向淡然的薔冥一臉詫異的滑稽表情,不禁撲哧一笑,“無所不知的親愛的薔冥姐姐,難道你忘了我們是相連的麽?你既然能輕鬆獲取我的心情,我自然也可毫不費力地知曉你的想法咯。好啦,別一臉鄙夷地瞧著我,您就安心睡去吧。”看著紅薔孩子氣地答話,薔冥忍不住莞爾一笑,寵溺地揉揉紅薔青色的發髻:“你這小丫頭,就和我叫板起來了麽?我睡去,你怎麽辦呢?再者,你這心荒涼得很,哪有睡塌麽。”頗為大方地張開懷抱,紅薔一臉明媚的自信:“就睡我這吧。放心,我可是不會嫌棄你的喲!”“哼!你這丫頭!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活力飽滿地起身,薔冥氣勢洶洶地就衝呆愣著的紅薔奔來。看著薔冥張牙舞爪地模樣,紅薔飛快地直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朝前狂奔。“別跑!”“不跑?不跑豈不要被你活活吞下去!”“死丫頭,給我停下!”“不停不停就不停!哈哈!”孩子氣地對話,兩襲紅衣飛快地奔馳在血色的原野上。輕鬆而色彩飄揚。


    “唿…”不知是誰先倒下來,兩人一起伸著手臂肆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深深唿吸著。“要你別跑你還跑。不乖的小孩!累死我了…”轉過臉看著一臉輕鬆的薔冥,紅薔俏皮地撇撇嘴角:“你以為我會那麽傻?哼,被你追到我還不知會被你整成什麽樣呢!”頓頓,輕輕合上眼簾,紅薔舒心地笑:“真的很難得呢,能夠這麽放鬆,這麽隨意。若一直能這樣,那又該多好呢。”將臉不自覺地貼近薔冥的肩頭,紅薔笑得淡然。“你啊…薔,告訴我,你真的不難過,一點都不相戀那個世界麽?我想讓你親口告訴我。”感覺紅薔全身明顯一震,薔冥將胳膊搭在紅薔身上,不自覺地靠近她,心疼的語氣:“不想說,就不用說了。”“不,”簡短的開口,薔冥微微愣了一瞬間,靜靜地聽著紅薔異常平靜的聲調:“我要告訴你。你是我真正可以信耐的人,我想告訴你。薔冥,我不想迴去。那個世界,讓我心痛,那裏藏匿著我太多太多的傷痛,我不願再去迴憶。薔冥,薔冥,隻有在這裏,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到一點點安心和久違的溫暖。我試著遺忘,好不容易成功一點,可為什麽你要提起?為什麽…你要趕我走麽?我不想…我要和你在一起…”語無倫次地說著,紅薔痛苦地蜷縮在一團,在滿天烏雲下竭力隱忍著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


    “薔,你知道,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你太敏感了。”酸楚地開口,薔冥輕聲撫慰著紅薔,柔語蒼顏:“薔,你若不願迴去,罷,我自然喜歡我們能永遠待在一起。但,我不能那麽自私。”憂愁地哀聲歎氣,薔冥輕聲說道“薔,那個世界,對你來說,真的隻剩下醜惡了麽?正視自己,你心裏還裝著另一個人,隻是你一直對他避而不見。那裏縱然醜惡粗鄙,但仍有你所期待向往的…例如…愛情。”頓,薔冥看著不再啜泣,似是平靜下來的紅薔,緩緩道來:“我充其量也隻不過能給你親情和友情,但你所真正期盼需要的,是愛情。薔,你不過是依賴我而已。日久天長,這裏的清寂落寞,是你所不能忍受的。薔,相信我。我希望你能真正幸福,而不是一昧逃避。”不自覺地摟緊懷裏沉默不語的紅薔,薔冥的語氣悄愴幽邃:“薔,我會等你,等你開口說離開。我很舍不得你,但…我做不到,做不到親手將你囚禁。”聲韻淒婉,悲淒哀怨。猛地感覺自己被突然襲來的一陣溫暖包圍,驚異地抬頭,意外地看見紅薔微笑著的麵龐:“不難過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等到我真正放開的時候,我會決定自己的去留的。薔冥,不用為我擔心。真的,不用為我傷心。”相視一笑,兩張一樣的麵龐笑靨如花。


    隻是,她們都知道,這笑容背後,氤氳著多少幾近決堤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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