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是什麽,十二歲之前的我會認為是自私,是背叛,是親情的冷漠和涼薄。(.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五歲前的記憶是個分水嶺。那時的我有個很大很顯赫的家庭,聽說長袖善舞的獨孤皇後是我的親姑姑,父親還是皇後的親大哥。在這個皇親貴胄的氏族大家裏,生活著一大堆的哥哥姐姐,還有大小姨娘。自己則是父親六十歲時出生的,娘親是最後一房。


    據說娘親很漂亮是族裏有名的美女,還有出眾的武藝。即使沒有什麽顯赫的身世,在剛開始的幾年還是很受父親的寵愛,那幾年是也我童年僅有的快樂時光。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隨後的日子,娘親的外向和缺少心機,注定在各房的內鬥中,成了戰敗者。於是父親極少再進她的房間,而自己出眾的才貌更是成了眾多兄弟攻擊泄憤的絕好標靶。五歲那年,父親中風倒下,大房的長子大哥接替了家裏的實際掌管權,勢單力孤的娘親迫於各房的淫威,隻得含淚把我這個眼中釘,送到了與世隔絕的青城山,美其名曰替父消災祈福。


    娘親離開的那天正是我五歲的生日,那天我哭啞了嗓子,才求得娘親答應:以後每年這天都來看我。可是一年又一年,每到生日這天我都會到山下的福建宮去癡癡等候,從早等到晚,等到最後,除了傷心還是傷心,除了失望就是失望。在第六個年頭的時候終於等來了一封家書,娘親改嫁了,做了大房大哥的小妾,要我今後不用再迴家。從那時起,我再也不會笑,女人、眼淚和親情對我來說已經徹底絕緣。


    從此,少年老成的我在青城山裏沉默的過著每一天,除了修身養性,就是發狠的練武,想著今後能有力量,不再被人拋棄,不再受到傷害。


    七歲的時候,師傅有天從山下帶來個小女孩,對自己的身世和姓名全然不知,隻會瞪著一雙受驚的大眼,驚慌的看著每個進入她視線的人,縮手縮腳的就像山裏迷途的小鹿。再問,她就會又喊又叫哭個不停。於是師傅給她起名叫貞兒,還把這個大麻煩交給了自己。說我們都是俗家弟子,年齡一般大小,今後有個伴也不用再寂寞。


    這倒是實情,觀裏除了我們兩個孩子,其他都是年紀大的師叔、師伯,平日裏隻會做功課,煉丹藥,沒時間跟我們玩耍。


    誰會要一個愛哭的丫頭片子做伴,我心裏很是不屑,麵子上卻沒表露出來。還好接下來四年這個小跟班都比較知趣,平日在觀裏都安安靜靜的,有時整天也不講一句話,讓我以為身後跟隨的隻是個影子。就算師傅教她讀書識字,她也是那副標準的白目表情,一問三不知,再問也是癡。


    每次跟我進山裏采藥,她都會弄的滿身的泥,滿臉的傷,因為她一看到蝴蝶、小鳥就會開心的大叫大笑,滿山遍野的去抓。有一次我故意搶走她手裏的毛毛蟲,這個傻子居然憤怒的尖叫了一個時辰,讓我著實嚇的不輕。後來師傅講她跟常人不太一樣,以前受過刺激,腦子不太清楚。


    真是可惜了那張皮相,原來是個傻子。看到她清麗無神的外表,我心裏還真有點替她惋惜。不過打那以後,我對她多少有點憐憫。畢竟自己還有健全的心智,還有名義上的父母。同是天涯淪落人,性子孤僻並不代表我心也是冷的。


    那天是三月三。是我十二歲地生日。跟以往地每天一樣。不同地隻是等到我采藥下來。發現山腰地啞巴師妹沒有在約定地地方等我。難道又是抓蟲子去了?遠處傳來一陣尖叫。果真如此。不知這次又傷到哪裏了。還真是麻煩。


    “貞兒。師傅常教我們要致虛境。守靜篤。你又何事高聲喧嘩。”都十歲了。她到底要哪天才能清醒過來。


    “對不起啊。小師傅。是毛毛蟲爬到我臉上來了。我這人最怕這種軟體動物了。”


    本來打算自言自語地。沒想到對麵髒兮兮地啞巴師妹居然開金口了。還笑眯眯地望著自己。讓我大為吃驚。等看到她臉上地擦傷。心裏又是一軟。“你臉上地傷是怎麽弄地。師兄教你采藥、識藥是為了療傷。不是要你自傷。”習慣性地給她抹上藥膏。卻不想她滿臉一副見鬼地樣子。


    “那個。這裏是哪裏?你是誰。還有。我又是誰?”


    對麵地木頭美人為何今日這麽奇怪。眼睛咕嚕亂轉。平日白板一張地小臉光彩奪目。就像空地皮囊注入了新地靈魂。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尤其是她居然害怕以前從不離手地毛蟲玩具。還滿嘴地範陽口音。唧唧咕咕地說著聽不懂地語言。


    難道她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想到這,我隻覺得渾身發顫,好像周圍吹過的風都陰森森,冷的刺骨。


    “貞兒,我是你獨孤師兄啊,你是我師妹,你都忘了嗎?師傅――”


    “那個師兄,我剛才去采藥不小心摔下來了,傷了頭,什麽都不記得了。”真的是這樣嗎,聽師傅說有人腦子受到撞擊就會想起以前的事,如果真是這樣,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畢竟眼前的她靈氣逼人,讓人挪不開注視的眼光。


    接下來聽她又唱又說的,一個下午說了比五年加起來還要多的話。銀鈴似的嗓音,跳動的酒窩,飛舞起來比蝴蝶翅膀還美麗的睫毛我看得頭暈眼花,淡泊寡欲的心海好像投進了一顆石子,激起陣陣漣漪。


    看來以後的學教生涯不會再那麽寂寞難耐了。


    “二師兄,你為何從來不笑,你長得這麽美,笑起來肯定迷死一票人。要是能把你帶迴去,吳尊哥哥和宋承憲偶吧都隻配給你提鞋。”說完,口水流了一地。


    “貞兒,你要用心學,師叔伯都看著你了,當心受罰。”我一麵幫她遮掩,一麵苦笑著搖搖頭。


    這師妹自從摔了頭迴來就象變了個人,不論何時都笑嘻嘻的,小把戲不斷,不到半月就把觀裏的師叔伯一網打盡,連師父都奈何她不得。畢竟觀裏的日子太清苦,有朵太陽花在身邊綻放,看著心裏都暖洋洋的。


    “二師兄,今天的道德經太多了,你看我手都抄腫了,好可憐哦!小白菜呀,地裏黃啊,二三歲呀,沒有娘啊”明知她在耍寶,可還不到半個時辰,自己就醉倒在她的哀怨中舉手投降。


    “師兄是天下最好的大好銀,師兄萬歲!”隨口在自己臉上附上一個濕漉漉的熱吻,又蹦又跳的曬她說的日光淋浴去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迴味著恍如娘親留給自己的特殊記憶,心裏充滿一種好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情。


    “各位師叔師伯,今天我們接著上迴的故事往下講。話說那薑子牙時運不至,了世垂釣潘溪,年至八十方時來運轉,得文王相聘,扶保武王姬發,身犯三十六路兵伐,東進五關,孟津河大會天下八百諸侯,共減無道,捉拿妲姬,血濺朝歌,與周滅紂”


    看到滿觀師眾,每晚津津有味的聚集在大殿,聽著師妹唱念做打的說著神鬼傳說,我心中的疑惑越發的找不到出口。“師傅,她還是原來的貞兒嗎?”


    “她是誰不要緊,重要的她是有思想的個體。”師傅靜立在旁,一番話玄之又玄。“不要執著於她誰,來自哪裏。她是山野的精靈,是天上的流雲,你是抓不住的。要切記放下就是得到,離歡愛,棄欲念,方能功德圓滿。”


    抓不住是嗎,那我就緊緊跟隨。聽到耳邊傳來的滿堂嗟歎聲,我卻從她煥然流逝的眼光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感傷和孤寂,心裏的執著反倒更深了幾分。


    貞兒,寂寞梧桐鎖清秋,快樂如你卻也是孤魂一縷。如果我們的相聚,是為了兩個可憐的靈魂能相互依偎,結伴同行,那我一定不會再放棄。我要堅定的站在你的身後,為你遮風擋雨,看你得償所願,象隻快樂的百靈鳥,一路歡歌笑傲江湖。


    有貞兒相伴的日子過得飛快,接下來的每天都是痛並快樂著。因為她的稀奇古怪,自己沒少遭罪,可看到她每天黏著自己,算計自己,又是崇拜,又是戲弄的神情,我的心裏竟然感到無比的暢快,畢竟能被人需要也是一種幸福吧。看著自己臉上被野蜂蟄出來的大包,我手捧著蜂蜜,不知不覺向門外的古樹走去。


    隻要天氣好的時候,每晚她都會到這來彈琴,吹簫。一首一首的都是沒聽過的曲子,又好聽,又傷悲,總是讓聽的人經不住想要抱住她,替她細細擦去心裏的眼淚。可隻要第二天的太陽升起,她又照樣會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鬼靈精。貞兒,貞兒,你的生命是如此的豐富多彩,讓周邊的人全都眼花繚亂,花了我的眼,也亂了我的心。


    “貞兒,來吃蜂蜜,你今天下午要我去掏的蜂窩,還新鮮著,來嚐嚐。”


    “天啦二師兄,那麽多的野蜂飛舞你還成功啦,真是太帥了,不服都不行!”月光透過斑駁的銀杏葉,照著她的美目水樣的朦朧。


    “怎麽今日這麽晚還來找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有問題哦。”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和你一起慶祝。”想到一年前她摔傷迴觀的那天,我的眼裏充滿了深深的感動和慶幸。


    “二師兄,你,你這個傻子,我一點都不知情,居然還要你去”她的玉臉上滿是內疚,一把握住我的雙手。“你的手,二師兄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麽不去處理,還惦記著我要吃蜂蜜!你等著我去拿藥。”


    她沒聽到我的唿喚,低著頭往觀裏猛跑,抱著一堆的藥膏,滿腹心事的樣子,默默幫我塗抹。月夜下她眼裏的那抹柔情,經常讓我象頭反芻的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拿出來慢慢的迴想,細細的品味,感動至今。


    “二師兄,你先閉上眼睛。我要給你件禮物。”


    “你又有什麽鬼點子。”我笑著隨了她的願。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二師兄,祝你生辰快樂!”我睜開眼,一個插了蠟燭的饅頭在眼前搖曳著紅亮的光。


    “在我的家鄉,人們過生日的時候,都要吃蛋糕,吹蠟燭,許心願。今日時間倉促我隻好拿饅頭代替。以後要是有機會,每年我都會給二師兄親手做蛋糕。”


    話到一半她突然拉著我跳起來,指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大聲的喊:“流雨星!二師兄快對著它許願,保你以後會泡到大把的美女,言承旭就是這樣釣到杉菜的。”


    望著她興奮的神情,我滿懷虔誠,對著天上的神靈許下了唯一的心願:天涯海角,今生我隻願伴你同行。


    也許是看到流星,接下來一整晚,她都情緒大好,拉著我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她家鄉一個關於流星花園的美麗故事。有4朵仙草,有一女配n男,最後激動起來幹脆邊說邊歌以詠之: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一雙迷人的眼睛。


    在我腦海裏,你的身影,揮散不去。


    握你的雙手感覺你的溫柔,真的有點透不過氣,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會傷心。


    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不敢讓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沒什麽能夠給你,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也許有天會情不自禁。


    想念隻讓自己苦了自己,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我靜靜坐在她身邊,嘴裏嚼著冰冷的饅頭蛋糕,心裏卻有一股暖流在周身迴蕩。看著她仰望著星空,吟唱著歡快的曲調,眼裏卻流露出滿目的蒼儀。我的心裏又是心痛,又是不舍。是啊,隻怕我沒什麽能夠給你,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歌聲悠悠,寄托著她對家鄉的無限向往和憧憬。我拚命壓抑住滿腔的激動,在心裏一遍遍默念:貞兒,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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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人稱寫事總有局限,想著通過番外讓人物更豐滿,情節更真實。想得到不知能否做到,心裏還是很喜歡獨孤誠這樣的白紙,畢竟物以稀為貴,沒有的滴總是最好滴。


    雖然時間晚了一天,但仍衷心祝願教師節快樂,祝我親愛的老媽和我的中學語文老師魏大大,身體健康,永遠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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