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白天我都窩在院子裏閉目養神。這座看似幽靜富足的和樂之家,如今投進我這顆世俗的石子,又該激起怎樣的漣漪。還有不到四年的時光,李家就將改寫中國的曆史。我這顆亂世的浮萍,身處在漩渦的中心,到時是全身而退,還是灰飛煙滅?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貞兒,你又在傷感了。”肯定的語氣,帶著輕輕的歎息。


    我沒有起身,躺在美人榻上眯縫著眼。一襲淺緋官袍,腰佩銀魚袋,襯的他是益發的麵如冠玉,身軀凜然。


    看著他微縮的眉頭,我思索了片刻,隨即心中一片清明。


    “師兄你不也一樣?隻不過我憂的命運,你煩的是美人。”


    李世民沒有反駁,隻是靠著我坐下,深深注視著我,“我剛下朝,你又從何處得知?”


    我伸手掩住了濃濃的倦意,慵懶的望著樹梢飄零的落葉。


    “你一戰成名,如今更加官進爵,位居六品,正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而你卻麵帶煩憂,不為美人,那又所謂何事?”


    立業成家,李世民你命中的賢內助也該閃亮登場了。咦?不對啊,曆史上公元六一四年李世民年僅十五歲就已經娶了長孫無垢,那為何拖到至今還沒見他抱得美人歸?難道是我的出現改變了曆史的發展軌跡?如果是這樣,玄武門之變隻怕還會有玄機。天啦,這太可怕了!我心裏快速推理著,不禁驚出身冷汗。看來我一定得管好自己,凡事不能介入太深。我隻是來見證曆史的,並不是來篡改曆史的。


    身子突然一緊,再看自己,已被李世民死死箍在懷裏。“貞兒,我誰都不娶,我的心裏”


    我輕輕搖著頭。像催眠。像勸慰。“師兄。你明知我非你命中地良人。非你棲息地港灣。我隻是你師妹。一把開疆辟土地利劍。一盞指引前行地明燈。”


    “為什麽。為什麽。你是那麽地清麗脫俗。是那麽地無以倫比。你明明可以是我想要地全部”痛苦讓李世民地神情近乎瘋狂。“難道我把整個江上拱手送到你麵前。你都不能嗎答應我嗎?”


    我忍住手臂地疼痛。語氣卻更加地清冷。“是。正因為你給地太重。我承受不起。我要地隻是唯一。而你要地卻太多。”


    李世民一臉地迷茫。“太多不好嗎?我能更加支配自己地命運。我能給你想要遊曆地整個江山。”


    我輕笑出聲。“師兄。有多大地權利就要承擔多大地責任。你是人。不是神。擁有地越多。牽絆就越多。”


    “你如今已是一個將軍。知道要取得勝利。就要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積蓄最大地資源。聚集最大地力量。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師兄。相信我。你今後還要娶很多地女人。娶她們身後地各種勢力和支持。”


    李世民的手慢慢鬆開,無力的垂在身旁。我相信,這層道理他其實一直都懂,隻是捅開了卻依然痛徹心扉。


    我走到古箏旁,隨意彈撥了幾個音符,“師兄,我雖然渺小,但卻是高傲的。我寧願站在你身邊,做平等的師友,卻不願成為你收藏的寵物,與眾多的女人分享你的雨露均沾。那對我是種侮辱,更是種傷害。”


    “那你今後會離開我嗎,又有怎樣的喬木能夠讓你托付終生?”李世民心有不甘,苦苦掙紮。


    我燦然展顏,“一片冰心在玉壺。師兄,今生我誰都不嫁,我要做我自己,一隻快樂的小鳥,在每一個枝頭自由的綻放醉人的歌喉。”


    昨日象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


    今日亂我心多煩憂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明朝清風四飄流


    由來隻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愛情兩個字好辛苦


    是要問一個明白還是要裝作糊塗


    知多知少難知足


    看似個鴛鴦蝴蝶不應該的年代


    可是誰又能擺脫人世間的悲哀


    花花世界鴛鴦蝴蝶在人間已是顛


    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溫柔同眠


    “師兄,相信我,長孫無垢會是你今生最大、最寧靜的港灣。”


    我輕輕的隻留下句話,留下他獨自一人,在情感和權力的天平搖晃、傾軋。


    翌日辰時,有管家前來通傳李家午時設宴,為我接風洗塵。


    畢竟是正式場合,我淡掃蛾眉,輕點朱唇,不著痕跡的細細收拾著容妝。額際兩條蜈蚣辮沿耳邊蜿蜒而下,一朵朵清幽的茉莉點綴其間,於頸處用珍珠項圈環束;素色的錦袍隱約可見領口、袖口處幾隻嬉戲的銀蝶姿態萬千。


    “小姐,你真是個白衣仙子!”執棋滿眼驚豔的望著我,“難怪你不願打扮,隻喜素色,原來你是少爺說的,增一分嫌多,添一份嫌少。任何珠寶都難以遮擋你的光芒!”


    “是嗎?原來我的知音是小執棋啊!善哉,善戰!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玩心大發,和兩個丫頭追逐、打鬧著,一不小心和門口的來人撞個滿懷。


    “哦,迴首的那人可是我嗎?”語氣溫謙卻含著希翼,我渾身微顫,連忙掙脫他的環抱。


    “貞兒無禮,衝撞了大少爺。”屋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貞兒,我和大哥接你來了。”李元吉從身後風風火火的竄了進來。“哇,貞兒,你這樣子真象個花仙子。我說的對吧大哥!”


    “玉潔冰清,衣籠勝雪。”李建成眼角含情,滿是傾慕。


    李元吉圍著我不住的打量,“今後,我要下令,府裏的人都不許穿白衣,隻有貞兒才配穿這仙人的衣服。”


    “好了,別鬧了,說說看,你們怎會到這來?有事麽?”和李建成待在同一個空間,多少讓人覺得有點別扭,我有意岔了開話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我未來的二嫂來了,二哥拖不開身,又擔心你身子,就托我和大哥,前來當你的護花使者來了。”看著李元吉一副居功自傲的樣子,我不由撲哧笑出了聲。


    “那奴家就謝公子多情了。”我故意吊著嗓子念了句唱腔,弄得這毛頭小子臉上紅霞亂飛,煞是可愛。


    大家心情愉悅的向正廳走去。一路上李元吉熱心的介紹著府裏的規格、布置,李建成微風拂麵,含笑不語,隻是目光三五不時的向我這邊注攝。


    一進門廳,就見巨大的圓桌旁大家早已就位,連忙快走幾步,“貞兒來遲,請將軍和夫人見諒。”


    李淵和夫人連忙走過來迎接。“貞兒,無需多禮,你身子未大好,萬事要小心,今日就坐在我身邊也好就近照顧。”


    見我剛想推辭,李淵也忙勸阻道:“貞兒勿要推辭,今日這家宴本是為你接風洗塵,再就是世民的慶功喜宴,你當然要位居主席。”


    一陣推脫謙讓聲中,大家各就各位。李淵舉杯致意。“今日家中設宴,實乃李家最近喜事盈門。一喜是貞兒學成下山,輔佐世民建蓋世奇功,我李家從此有如神助;二喜是犬子世民不負重托,勤王雁門居功至偉;三喜是長孫家有女初長成,李家梧桐引來金鳳凰。今日三喜臨門,李某老感慰懷。這第一杯酒先敬祖宗在天之靈,望先人功德庇佑,保我李家千秋萬代,基業常青。”


    “貞兒,這第二杯酒敬你舍身忘死,鞠躬盡瘁,助我李家重見天日。我李家無以為報,今後李家上下,無人能出你其右。你若有任何要求,我李家定當傾盡全力達成心意。”說完豪氣衝天,一杯酒先幹為敬。


    我連忙起身迴敬道:“貞兒不才,雁門關一役是師兄及眾將士舍生取義建立的不世奇功,貞兒人小力微,不敢貪功自居。隻望今後能繼續輔佐明主,為李家的基業添磚加瓦。”


    一杯下肚,臉上頓時紅潮蕩漾,我借著酒勁繼續自己的話題。“今日既是家宴,無有外人,貞兒還有一事攸關李家今後的大業,還望將軍應允。”


    “哦,貞兒有何事?不妨直說。”滿桌的焦點頓時聚集過來。


    “雁門關之戰李家重掌兵權,這隻是萬裏征程邁出了第一步。風物長宜放眼量,接下來我們要步步為營,方能無敵天下。”


    “那依你之見,如何才能無敵天下?”末首一個瀟灑男子,舉觴白眼如點漆,皎如玉樹臨風前。


    長孫無忌,李世民的大舅子,盛世唐朝的中流砥柱;那他右手邊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淡掃蛾眉朝至尊的佳人,就是今後名垂千古的長孫皇後嘍。


    我含笑示意,“俗話說槍炮一響,黃金萬兩。任何戰爭都是人力和物力的較量。李家要想在亂世稱雄,唯有抓住兩個關鍵,一是人,二是錢。先說人,如今天下戰亂頻起,生靈塗炭,青壯兵丁嚴重匱乏,李家唯有另辟途徑方能積蓄兵力。”


    “如此,兵又從何來?”柴紹沉思許久,緩緩問道。


    “一是長征雇傭,二是兵匪收編。所謂長征雇傭,是用錢雇傭那些能征善戰的勇士,讓他們以當兵為職業,養家糊口無後顧之憂。如此,讓能耕者居其田,能戰者征其勇,可最大限度發揮精兵強將的攻伐作用和戰時的軍需保障功能;同時將軍還可在邊關幽僻之地,建立屯田墾荒的製度,讓雇傭兵閑時墾田,戰時殺敵,以兵養兵,減少戰備供給負擔。”


    “好計策!貞兒你果真不同凡響。”李世民一掃先前的鬱悶和頹喪,眼爛爛如岩下電。


    我轉眄流精,吐氣幽蘭。“再說兵匪收編,一可從富商官紳的家府兵丁入手,他們大都豢養多時,身強體壯;二可從占山為王的各路流兇匪寇入手,他們大多有著豐富的實地作戰經驗。這兩種人即沒有地域概念,又沒有種族矛盾,為的隻是一畝地、一間房,媳婦孩兒熱炕頭。因此如能曉以利益,他們必能組成奇兵。”


    說完,我有意無意的望向平陽。這個以女流之輩入主軍中的大帥,不知可從我的提點中,醞釀出日後力壓群雄的豐功業績。


    “貞兒所言驚世駭俗,振聾發聵,讓人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李建成的神情不再那麽的隨性溫情,瀟然中多了份思慮與執著。看來我的話加重了自己在他心中的砝碼。


    李淵激動得幾起幾座,再次敬酒道:“貞兒,你的策論均是神來之筆。不知關於財力之事,你又有何高見,能否暢所欲言,讓我們一一參詳?”


    “將軍不必心急,貞兒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明眸微睞,靨輔承權。


    “長久以來,農耕作為治國之本被放在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可如此幅員遼闊,民族眾多的國度,如果隻一味強調自給自足的農桑發展模式,民族的發展與社會的創新就會停滯不前。隻有大力發展商貿,加強文化交流,讓全體國民都能了解不同地域的風土人情,讓不同種族的人們相互融合,平等享受到商貿帶來的物資繁榮,才能構建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全社會和諧共處的新秩序,。”


    “民族一家,和諧共處。”長孫無忌聞言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臉上的神情有如雷劈。


    “對,隻有發展經濟,重視商貿,才能激活社會的創造力,誕生出更多的不朽發明,服務於朝廷,真正做到保民生,保穩定,促發展。”


    “看來今日我有點酒後失言,跑題千裏了。”看到大家的驚詫和震驚,我歉然失笑,“總之,為實現李家的軍事強國夢想,就必須有強大的財力物力來支撐。這就是我今日拜托將軍的主題。我打算在長安、洛陽、太原三地進行商貿試點,為李家拓展財源,為日後圖謀提供充足的軍需物資保證。”


    李淵雙眼圓睜,紅光滿麵,一把抓住我的手,“貞兒,你是我李家的無價之寶,有女如斯,堪比十萬雄兵!你有何所托,隻管道來。”


    我眼光微轉,看到長孫兄妹倆眼裏的傾慕和擔憂,看來他們已然把我視做了當然的威脅和假象敵。我莞爾一笑,示意他們放心。


    “今次師兄蒙受聖恩官居六品。如無意外,大婚後,皇上必將派將軍和師兄迴師太原,繼續對邊關外患和農民起義軍進行肅反和鎮壓。因此這段時間,貞兒想獲得將軍的首肯,能先期得到府裏的經濟奧援,以便於對外貿易的銀兩調度和流轉。貞兒在此向將軍立下軍令:所有盈利扣除成本和人工所需,今後將全部上交府庫;同時,貞兒還想獲得大少爺和四少爺的參與,以便給貞兒人員上的協助和經濟上的監督。”


    如此一本萬利的好事,李淵不答應就是腦子進水。我神色自然的接受著他的授意與感激,心裏卻是另有一番盤算。


    一來我終於獲得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保障,再無生存的後顧之憂;


    二來老師不在家,學生玩泥巴,今後能隨意進出府中,獲得了充分的人身自由;


    三來無本經營可為我今後的圖謀打下廣闊的人脈與資源基礎。雖然沒有經濟收益,可先投入,後收獲,做藍籌股的長線投資是我的強項。況且將來李世民登基,我隨便一句話他還不乖乖連本帶利還給我?


    四來用美人計,把老大和老四困在我這禍國殃民的美女身邊,最好能消弭鬥誌,以便讓李世民一支獨大,贏取更多的功名。


    算盤打的精,心情自然爽。


    接下來話題就輕鬆多了,李淵談到了十日後隋帝的宮中宴請,談到了宴請後李世民的大婚。於是大家觥籌交錯,把酒言歡。


    我自負於前世的酒精考驗,來者不拒。最後暈唿唿的好像每個人都在對我笑,隻記得有人拚命搶我的酒杯,好像自己還笑嘻嘻的拉著長孫無垢喊嫂子早生貴子,拉著長孫無忌叫師兄新婚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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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課外輔導:長孫皇後,名長孫無垢,唐太宗時皇後,父親長孫晟隋時官至右驍衛將軍,哥哥長孫無忌官至宰相,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首。長孫皇後知書達禮,以仁治後宮,處處為唐太宗著想,死保功臣,為曆代皇後楷模。長孫皇後13歲嫁給當時的秦王李世民為妻,36歲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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