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城門的響動終於驚起了西寧侯,鎮西將軍唿延慶,“來者何人,何故要擾我西都百姓安寧?”


    隻見一騎在鬧市中飛馳而來,其聲若鍾鼎敲起般洪亮,他披獅口咬雲藏金甲,帶八幡紫金頭盔,手上一把劍,殺氣四溢,修士看來竟然若實質一般。收藏~頂*點*書城書友整~理提~供身後跟數百家臣,雖是奔跑,卻也迅捷能跟上主帥的快馬。


    主帥一進陣,周圍兵丁頓時全聚了過來,密密麻麻,怕不過萬。


    兵家聚百戰金戈之氣,自有陣勢克製猖狂修士,他唿延慶人未至,氣勢先籠罩全場,想要先聲奪人。


    李墨微微一笑,卻不與他對抗,他微垂,在城門上朝下望去一眼,頓時無數兵將都似被一雙寒徹骨的冰眸籠住,一時從頭到腳,都似在寒冬二月被一盆冰水臨下,渾身都要打顫般。但這寒意來的快,去的也匆忙,在最警覺的士兵的第一個寒顫還未出來的時候,寒意便褪去,李墨的目光已經聚在唿延慶身上。


    那一刻,唿延慶隻感到一唿一吸之間宛若一輩子那麽長,雖隔得數百米遠,李墨在唿延慶眼中並不比一個箭靶大,但唿延慶卻能清晰的感受到李墨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無悲無喜,似乎內中裝載的太多,黑漆漆的,深邃似妖吞天噬地,唿延慶幾乎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要被那雙眼睛吞噬進去。他以為這是鬼魅之術,乃是招魂引魄的邪異之術,鼓足力氣暴喝一聲,頓時渾身金光四射,耀眼的光芒幾乎要刺的周圍兵將睜不開眼。


    可任是他金光四射,那雙眼,依舊停在他腦海,為退卻半分,但好在那雙眼也未近前半分,一瞬間,唿延慶氣勢大落。


    “哈哈,墨子,原來你會西都了啊。可是來看你母親,姐弟,她們可是念著你的緊啊!”唿延慶一下子笑的很和藹,恩,李墨已經不是當日的破落少年,玄門小道士,如今已經有了讓他和藹的地位。


    石頭到底修道日淺,見了唿延慶氣勢淩人,他又是西都的土霸王,朝廷的赫赫大員,膝蓋一軟,就想行禮,但他身子剛一顫,便有溫風托起,這一禮,便是再行不下去了。


    “無量天尊,侯爺,有禮了。”李墨微微稽,帶著石頭和西貢昭儀,隻倆步,便跨下十數米高的城牆。


    “大膽,見到侯爺卻不行禮。”唿延慶一將大聲嗬斥道,這將又矮又黑,雙臂滿是壯肉,一股殺伐之氣透體而出。在他眼中,唿延慶侯爺雖不是皇上,但在西都已是如日中天,更和昆侖蜀山佛家各脈修士交好,平日裏便有個把修士路過西都,也要投名拜帖,不然也少不得在師門裏責罰,李墨一少年修士,怎敢猖狂。


    李墨看著他,搖頭苦笑一聲,他想的不是這將士死不死?而是今後會如何被唿延慶蹂躪死。


    但這將軍一眼,卻迎來西貢昭儀冷漠一眼,刹那,他感到便不僅殺氣迫人,那西貢昭儀的法眼中而是無數鬼魂在慘嚎悲鳴,淒悲痛苦,宛若他眼中修羅地獄,瞬息,他隻感渾身的肌肉都控製不住的打起顫,那一雙征戰沙場無盡的腿,此刻竟然感到柔若綿絮。


    好在西貢昭儀並不想喧賓奪主,隻讓那將士吃了個苦頭便放過了他,他們都不是按部就班的修士,若說對天地的體悟,對殺伐之事的理解,當代修士能比肩的卻是寥寥無幾。


    李墨笑道,“數年未曾迴西都,今日起興便迴來看看,給西都造成了麻煩,倒是讓侯爺辛苦了。”


    “無妨,無妨。”一瞬間李墨笑的如春迴大地,一時間天上雲卷雲舒,隱成三朵金蓮,唿延慶看了大喜,深為當日讓兒子娶了李墨姐姐李毓欣喜。


    “墨子,既然迴了西都,你便先帶道友們先迴家看看,你姐夫晚上迴來,老夫午間再在府上接風洗塵,你看如何?”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彈指一揮間,十年過去,唿延慶再在西都看見李墨時,一種服老的心情油然而生,不知何時這位精明強幹的宿老,已經認不出昔日的石頭了。


    李墨笑著答應,迴頭一看,卻隻見人群中,昔日的容顏早已改變大半。


    和唿延慶道別,李墨手牽石頭和西貢昭儀連走三步,眼前已到了曾今他與五個開褲衩的泥巴兄弟常玩的破廟,西都城內雖有禁法,但如何能防住現在李墨。


    多年未見,這裏殘破更甚,當地上灰塵卻不多,想來這裏又被新一代的小孩霸占了。好在此時學子都正在讀書,也是清淨。


    李墨一笑後,迴頭看著石頭,“石頭,你是要獨自去見父母呢?還是我們同你一起去?”


    石頭看了李墨幾眼,隻見李墨每走一步,足下紫煙徐徐升起,渾身水煙迷茫,凡俗之人便是見李墨也看不清楚他周身,自從那日和清玄談話後,李墨便一邊陪著卓雲曦,一邊感受天地,既不修煉真元,也不沿習道法,數十日過後,其氣質清如蓮華出水,既不妖嬈沾露,也不孤高清遠,氣勢沉穩如淵似山。怕是人還未進屋,石頭他爸他媽就要‘仙長,仙長’的磕頭叫起來了。


    雖然帶著李墨迴去風光無限,但石頭想了又想,還是選擇了低調,“隻可以帶你到門口……不然你小子會搶了我的風頭。”


    李墨一笑,也未多說,這是石頭未了的塵緣,他現在並不好出手,“那你呢,西貢昭儀,可要去我家裏玩玩?”


    西貢昭儀搖搖頭,“我最煩的就是見到母親,兄弟姐妹什麽,未語先哭了,你就隻管獨自迴去好了,我還是獨自逛逛,過幾個時辰,你來這裏尋我好了。”


    歸鄉心切,往往到了家門口時,遊子卻常常感到彷徨,李墨也如此,雖然隻要他運起法眼,數裏之外的母親,姐弟便能映入眼簾,但是李墨卻選擇亦步亦趨的慢慢朝著家門口走去。


    迴到兒時的舊地,以指叩門,出門相迎的卻早已不是熟悉的臉孔,“你找誰呢?”


    李墨法眼朝著主人家一望,便以明白了前因後果,微微一笑後,便若雲煙一般消失在別人門口。


    是呀,已是別人門口,我已經迴不來了。李墨苦笑一聲,從虛空出來的地方已是一棟高宅大院前了,唿延長興倒是依言沒有虧欠自己姐姐,娶了姐姐後,便給母親買了大宅子,想母親一輩子生於大宅子,也將長於大宅子,如今重迴大宅子,想必也頗多感觸吧?


    走到門前,還未敲門,正好卻有一定轎子正好出來,一個肥頭大臉的青年從中走了出來,李墨啞然一笑,昔日削瘦單薄的少年,如今早已是早已變了樣,也是,那是家境貧寒,弟弟一貫貪吃,到得和唿延家接了親戚,自然吃的油肥體胖。


    李浩下了轎,隻覺得對麵的青年分外眼熟,但這青年豐神玉郎,仙姿卓越,膚若白玉,怎麽也不向在深山清修道法的哥哥,他疑惑的叫了一聲,“哥?”


    李墨微微一笑,李浩頓時便感到一股欣喜從骨子了溢出,他還未怎麽懂事,便和李墨分離,本來還沒什麽感覺,但李墨一笑的瞬間,他竟然有種熱淚盈眶的味道。他是讀聖賢書的,此情此景,自然摟著李墨哭笑一場,甚為感人。


    但任由弟弟在這裏用盡情意綿綿的哭訴倆人離別之情,李墨眼中卻是深邃若九淵之夜,無悲無喜,如今他已是道法通玄,兼又本心凝固,悟天法道的道法真意,一念一動,必能變動到方圓氣運,影響到身邊凡俗。


    等李浩哭過一陣,泄完感情,李墨仰頭看了一眼,那大宅上方偌大的‘李府’倆字,淡淡道,“好罷,先帶我進去看看。”


    李墨聲音微吐,李浩耳裏便似有一股暖氣從耳膜直接流到腦中,他本還有些未哭夠的感覺,但聽此一言,瞬間便似離愁別緒盡去,竟興高采烈起來,“好的,哥哥,容弟弟為你引路。”


    府中極是講究,入口的壁影屏風,上畫水月懸空壁影,進門是天池,石榴樹,水閣花園,雖然不是繁華的水榭樓台,但也是一片富麗堂皇大宅子。


    才進大門,李浩便大聲喊了起來,“母親,母親,快來看看,誰來了?”


    “誰啊?”一個綿綿,糯糯的女聲響起,過得一小會,一個依舊削瘦的背影提著花灑從後院,走了出來,正是李墨的母親。


    多年未見,她繁以生,曾今的青絲如瀑,如今早已是麻絲一般黑白斑斕,臉上笑成一捧鄒菊,卻已經失去了光澤,但好在腰杆依舊挺直。在看到李墨的一瞬間,李母便若受到雷擊般,怔了良久,方哽咽道,“我……還以為,你已經要和母親老死不相往來了呢。”


    瞬息,李墨已是淚流滿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道蒼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若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若水並收藏仙道蒼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