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斯臣進了病房,重歡餘光看到他深藍色大衣的一角,別過眼,沒有說話。br />


    厲斯臣見她麵無表情倒是沒有動怒,隻是站在門口處,看著昏迷的重家老爺子,然後再眯眼看了看她坐在床前消瘦的身影,皺了皺眉頭,低沉地說道:“走,迴家吧。”


    厲斯臣這個點來醫院,自然是帶她迴家的,重歡聽著他的聲音,一貫的低沉沙啞,帶著特有的韻味,不知道為何突然之間眼角酸澀了起來。


    這些天,算是同床異夢吧,兩人幾乎沒有什麽交流,但是厲斯臣每天都讓人送她來醫院,晚上又親自來接,但是這樣體貼親密的舉動偏偏他做來帶著幾分的淡漠,就好似是例行公事一般。


    她從來沒有看透這個男人。


    重歡站起身來,沒有轉身,隻低低地說道:“你其實可以不用來接我,徐朗或者小五可以送我迴去。”


    厲斯臣嘴角的弧度斂去,眉峰皺起一道深深的褶皺,淡漠地開腔:“閑來無事,並不是特意過來的,這邊到謹園要2個多小時的路程,徐朗和小五還要迴家去。”


    站在門外的徐朗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欲哭無淚,突然想起那些個深更半夜被叫起來開車趕往深華園,趕往謹園的日子。厲總什麽時候體諒過他們住的遠了,這些天分明是掐好了時間,分分鍾繞道來醫院接夫人的。徐朗內心是崩潰的,喜歡夫人就直接說嘛,為什麽要死鴨子嘴硬?


    重歡點了點頭,有些羞愧,謹園確實有些遠。


    “那我下次自己開車迴去吧。重歡遲疑地說道。


    厲斯臣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臉色有些不悅,淡淡地說道:“走吧,小泥巴在家估計要鬧騰了。”


    重歡點了點頭,細細地檢查了病房一遍,沒有問題之後才出來。


    厲斯臣見她沉默不語越過他往外走去,心間突然拂過一絲的陰影,伸手攫住她的胳膊,低沉地說道:“小歡,這兩天我會安排你父親來一趟醫院。”


    重歡身子僵硬,不可置信地轉身,急促地說道:“不可能。”


    厲斯臣目光深沉猶如深秋的暮靄,沒有說話,指尖的熱度一點一點地傳到重歡的肌膚上。


    重歡心頭一顫,殷切地看向他,顫抖地確認著:“真的可以嗎?”


    厲斯臣點了點頭,見她目光氤氳,低低地說道:“會盡量安排。”


    他炙熱的大掌滑下,握住了她的手,攥住,然後帶著她迴家。


    重歡還沉浸在震驚中,絲毫不敢想象能見到父親。


    厲斯臣見她傻傻的樣子,恨不能按住額頭歎息,心頭閃過一絲的懊惱。南洋世家的水深的能溺死人,她性格沒有完全成型之時就遭遇家族劇變,是以,他如今就算是寵她上天,重歡骨子裏都有悲觀和謹慎的一麵,想要看到自由肆意的重歡,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悲觀的、謹慎的、倔強的重歡,可不知道為什麽,隻要她還在身邊,他就有種滿足和安寧之感。這樣的重歡讓他心疼。


    因為厲斯臣事先透露了安排重明陽來醫院看老爺子的事情,重歡這兩天徹底的失眠了,坐立不安,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厲斯臣見狀,整張臉都黑了,一開始隻是想安她的心,好心安排他們父女兩見麵,可話一說出來,起了反效果。


    “睡覺。”厲斯臣在無數次被她的輕微動作弄醒之後,看了看手表,沉著臉說道。


    淩晨三點,臥室開了夜燈,月光從半開的窗簾照入,遠處重山的暗影與天色融為一體。


    重歡縮在床角,見吵醒了厲斯臣,懊惱地咬唇。這男人是屬貓嗎,為什麽動一下他都會醒。


    厲斯臣見她縮在床角,險些都要掉下去,長臂一伸,將她拉過來,威脅道:“再不睡覺,我就把小泥巴送到主宅去。”


    重歡心一慌,趕緊閉眼,然後再睜開,弱弱地說道:“睡不著。”


    她一閉眼都是父親當年入獄的情景,心裏慌慌的,整個人根本就無法入眠。


    厲斯臣見狀,皺起了眉頭,坐起身來,拿起床邊的金絲眼鏡戴上,淩亂的頭發垂下來,掩蓋了幾分的深沉睿智,聲音低沉暗啞:“你擔心什麽?你父親入獄多年,看到你如今好端端的在,不會責怪你什麽的。”


    重歡雙眼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就濕潤了起來,搖了搖頭,哽咽道:“不是這樣的。”


    厲斯臣開了床邊的燈,將光線調到最柔和的程度,然後起身去書架邊抽出了一本書,遞給她,說道:“讀給我聽。”


    狄更斯的《雙城記》。


    重歡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還是接了過來,翻開,沙沙柔和地讀了起來:“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麵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麵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重歡讀完沉默不語,陷入了深思。


    厲斯臣取過她手上的書,垂眼透過金絲眼鏡,淡淡地看著第一段話,低沉地說道:“我們生在這個時代,天堂和地獄是並立的。”


    聲音帶著一絲的譏諷和自嘲,重歡沒有聽出厲斯臣說這句話時的複雜沉重感,多年後偶然想起來,厲斯臣在那個星月暗淡的夜晚,帶著金絲眼鏡,捧著厚重書籍說出這句話時,已經預料到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天堂和地獄並立。


    厲斯臣見她發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要是睡不著,書我借給你看,看累了就睡覺。”


    重歡有些驚訝,看著他掩在柔和燈光下的英俊麵容,麵容如玉,目光深邃狹長,深不見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後半夜,重歡捧著書坐在床上看書,厲斯臣沒有睡覺,另取了一本,沉默地陪著。到後來,重歡迷迷糊糊地睡著,還感覺有人拿走了她手上的書,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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