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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笑起來:“陛下,你認為我還該對你懷有其他感情?做為女人,你給了我一生最深的屈辱;做為公主,你給了我一生最大的踐踏;做為你弟弟的心上人,是你橫刀奪愛,把我們從最般配的情人,變成了切齒痛恨的仇人!”懶


    拓跋軻居然垂下頭,一向一絲不苟的頭發,在凜冽的山風和激烈的打鬥散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幾縷飄蕩在蒼白的麵頰間,讓他過於端正謹肅的麵容柔和了幾分。


    他低低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拓跋頊一直在保護你?他從不曾對不起你!”


    我縱聲笑著,幾乎笑出眼淚,“這種庸懦無能的男人,對得起我又如何,對不起我又如何?我寧願在我們認出彼此的那個晚上,相擁著死在你的劍下!我想……我會死得瞑目!我會死而無憾!至少我的心裏,還保留著那份最完整最純淨的感情!如今……他死了比活著更好!我南朝公主蕭寶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愛情!”


    最後一句話,我用盡了全部力氣高叫出來,以至我話音落下許久,山間還不斷地一遍遍迴蕩:


    “我南朝公主蕭寶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愛情!”


    “我南朝公主蕭寶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愛情……”


    略嫌尖厲的聲音,壓過了千軍萬馬的廝殺聲,隨著山風越送越遠,似充斥了整個的天地。


    我喜歡,我便高聲地說出;我放棄,我同樣高調地宣布。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的愛或者恨;所有的乾坤,我要自己來把握。


    而我的公主府部屬,以及已趕到近前的禁衛軍,無人敢因拓跋軻方才的話而小瞧我,如今望向我的目光,更說不出是敬畏,還是欽佩。


    至少,我相信,我讓他們見到了安平公主蕭寶墨作為公主的驕傲和尊嚴,我有著和兄長惠王蕭寶溶相似的令人折服的氣質。


    盡管兩種氣質,截然不同。


    蕭寶溶是滿腹才學平易近人的溫潤寶玉,而我則是踏入塵埃汙泥依舊煜煜生輝的明珠。


    可拓跋軻似沒聽到我這樣大聲地宣告,反而側過了臉,剛毅的線條在柔軟的發絲下堅硬如刻,仿佛繃得極緊的繩索,隨時要斷裂開來。


    我懶得去探究這個冷血的男人目前到底在想著什麽,眼看山下的追兵已經集至山腰,揚手喝道:“動手!格殺勿論!”


    一擁而上的官兵。


    明亮森冷的鋒刃和衝天而起的血光。


    “陛下!陛下小心!”


    慘叫聲中,伴著北魏人急促嘶啞的叫喚。


    十餘名魏人將拓跋軻團團護住,舍命砍殺著如蟻集至的大梁官兵。


    而拓跋軻竟保持了原來僵立的姿勢,近乎憂傷地盯著側麵的山林竹海,失神般並不為眼前的廝殺所動。


    “陛下……”


    又一名他的部屬倒下,鮮紅的血箭噴出,一溜冒著熱氣的血珠打到了拓跋軻臉上。


    拓跋軻才似猛地醒悟過來,提劍四顧,忽然高喝一聲,狠狠砍向欺到跟前的一名梁兵。


    和拓跋頊一樣無堅不摧的寶劍,以地獄修羅近乎蠻橫的力道劈下。(.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大活人眨眼便成了斷成兩截的屍首,白花花的腸子流溢於山道中,濕熱的血腥味迅速淹沒了翠竹蒼梧的清新出塵。


    幾名侍衛貼身保護著我,盡量將我往稍遠處拉開。我卻固執地一動不動,哪怕有血珠子順著山風淋到我的身上臉上。


    今日之相山,注定日月無光,血流成河。


    上清寺的師太們念再多的經文,這輩子也無法超度完今天死去的幽魂。


    山道並不寬闊,千餘梁兵與數十魏人搏殺,人數上雖然占盡上風,但實際行動時,由於魏人刻意在狹窄處攔截,並沒能發揮出太大的優勢來。


    山腰以下堵塞了大量的梁兵,但真正能與魏人對敵的,頂多不過二三百人而已。


    好在大梁官兵知道麵臨的是怎樣的對手,盡管死的人越來越多,可後麵的人立刻毫不猶豫填補上來,踩在前人的屍體上繼續攻擊,務要將對南方造成最大威脅的大魏皇帝一舉擒殺。


    擒或殺,都無關緊要。


    我要的,南朝要的,就是打斷這根北魏的脊梁!


    魏人身手高明且兇悍無比;可麵對不要命前仆後繼的梁兵,不得不付出越來越多的性命。


    拓跋軻身邊能站起來的魏人越來越少;而倒下去的,無一能保全性命。


    我下的命令,是格殺勿論,根本不想留活口。


    隻要有倒下去的,立刻會有梁人上去補上幾刀,即刻了結,並不留俘虜。


    拓跋軻還沒倒下,但我快意地想著,應該已經不遠了。


    他已經傷了好幾處,最重的一處,是從左肋穿入,左背穿出。


    那樣的傷勢,如果不盡快調理,是絕對足以致命的。


    我的確應該高興的。


    這是我多少個日夜的夢想。


    仿若隻要他死了,我的所有噩夢和噩運都會就此終結。


    可也許是這山風太大了,山上的氣候也太寒冷了些,我的鼻子酸澀得厲害,倒似又想哭一般。


    看著他依舊挺拔站立著迅猛攻敵的身姿,我忽然便想起,其實他的確對我有過溫情的一麵。


    比如,曾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如孩童般輕輕捏一捏我的手指,提一提我的耳朵;


    再比如,將我逼得半死不活後,溫柔地將我抱到懷裏,親手為我塗抹著傷口,安慰地拍著我的背;


    還有,我無意間的一句話,而導致被替換掉的茶葉,多出來的南方菜式,以及送到瓊芳閣的器物……


    可惜這一星半點的溫存,根本掩飾不了他加諸我身上的無限痛苦和洗涮不了的羞辱。


    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


    了,都該算了結了吧?


    我眯起眼,努力逼迴淚水,等著看他的死亡。


    眼見拓跋軻身周隻剩下了五六名魏人,且都已受傷不輕時,變故陡生。


    我們的身後,忽然傳來利箭破空之聲。


    還沒來得及迴頭去看,便聽得身後的侍衛驚唿:“公主小心!”


    我的身體被侍衛一帶,迅速滾到山道外的樹叢中。數十枚利箭如蝗,自另一處山腰的樹叢間飛射而出。


    在狹窄山道間鬥作一團的人群中忽然傳出了陣陣驚叫,伴著韋卓高聲唿喊:“向前衝!不可放跑了魏帝!”


    他們的驚叫,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利箭上綁著的異物!


    再不知那數十枚利箭上綁著的是什麽東西,不過片刻之間,那本就壅塞不堪的山道處煙霧彌漫,藥黃色類似硫磺硝石味的嗆人氣體,迅速模糊了人們的視線,再也分不出敵我,也便沒法打鬥攻殺下去了。


    端木歡顏教我兵法時,曾說過攻城有“行煙”一策,將幹草堆於城池的上風處,周圍覆以幹草,用濃煙熏逐城樓上的守軍;又曾提過煙球和毒藥煙球,則是用投石車將硫磺、黃蒿等配以毒藥製成的球狀物投入敵營,可令對方陣營毒煙彌漫,趁機發起進攻。


    這兩策,前者需要大量幹草,後者則更複雜,一顆毒藥煙球就有五斤以上,根本不可能以普通弓箭射出。


    體積小、重量輕,卻又這樣大威力的生煙之物,以前可是聞所未聞。


    正掙紮著立起身時,已見山上飛快地奔下大群山民打扮的壯年男子,足有四五十人,挾裹著一名白衣白發的蒙麵女人,持了刀劍飛一般奔殺下來。


    我大驚,忙推身畔的侍衛,叫道:“快去攔截!”


    自我在混亂中現身,身畔又有一二十名公主府的侍衛強行穿過那打鬥,護到我跟前,此時聽我的話,大多趕去攔截時,卻沒能完全攔住,至少有二三十人穿過他們的封鎖,衝入那正一片混亂的煙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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