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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背心上膩了整整半夜的冷汗漸漸幹去,我開始覺出幾分冬日清晨的冷意來,凍得連打了幾個寒噤。


    小惜擔心地搓著我的手,可惜她的掌心比我還涼,實在沒法傳遞什麽熱力給我。懶


    到得最東邊的一戶人家,那獵人高聲喚道:“小鬆兒,快叫你哥哥來,一起剝狼皮,準備做臘肉嘍!”


    一個**歲的男童歡快地應了一聲,從屋中奔了出來,黑黑的頭發總角於頭上,看來說不出的眼熟。


    獵人又看我們一眼,道:“你娘呢?讓她找些傷藥出來,有人受傷了。鍋裏有粥就去盛兩碗過來,這兩姑娘隻怕也餓壞了。”


    小鬆兒應一聲,衝著屋中大叫:“哥哥,娘!快出來醃臘肉啊!還來了兩個大姐姐呢!”


    他說著,轉過圓圓的眼珠子盯向我,忽然露出奇怪之色:“咦,這姐姐我似乎在哪見過?”


    小惜忍了背上的疼強笑道:“我們住在上清寺後的別院裏,莫不是偶然外出時和小兄弟碰過麵?”


    小鬆兒搖頭道:“不是你,是她!”


    他指向了我。


    而我已經心虛地暗暗叫苦了。


    我已記起,當日初遇阿頊,他正是因為我的侍從抓了小鬆兒的哥哥而出頭,當時指認我侍從的,正是這個毛孩子小鬆兒!


    什麽叫冤家路窄,我算是見識到了。


    小鬆兒沉思片刻,果然想了起來,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叫道:“啊啊,我想起來了,你啊,就是你和阿頊哥哥打架的啊……”


    話沒說完,那獵人已一個爆栗打了過去,斥罵道:“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是個姑娘家,能和阿頊那個大英雄大劍客打架麽?快滾灶下去看有沒有粥。”


    我不敢問他們關於阿頊的任何事,可已猜到,這戶人家正是阿頊當年借居的地方了。


    相山,真的很小。


    而天下,卻太大了,大得很多人都想擁有,卻無法有足夠的力量握在手中;同樣,大得足以讓一個人融入其中,再也休想找得迴來。


    虧得那獵人並不信小孩子家的話,依舊招唿著我們,讓小鬆兒的娘給我們備水草草洗了手和臉,又拿藥給小惜塗了,這才盛給我們一人一碗薄粥。


    我這輩子沒用過這般粗糙的洗臉巾子,也沒用過那樣粗劣的自製陶碗,但捧著稀粥喝時,卻覺那可照出人影的稀粥極是香甜。


    抬頭看小惜時,居然也是一臉的滿足。


    原來幸福是對比出來的。


    有落差,就有快樂。


    正在暗自慶幸時,隻覺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似困得不行,即刻便要閉上眼睡去一般。


    大約逃了這麽久,太累了吧?


    眼睛餘光,瞥到小惜打翻了碗,已經趴倒在桌上時,耳邊隱約傳來兩人的對話。


    男童口音在問:“爹爹,是阿頊在找她麽?”


    男人迴答:“不,是大魏皇帝關注她很久了……”


    大魏皇帝……


    我的夢忽然寒冷,寒冷而黑暗,猶如一座黑沉沉的大山迎頭壓下,再也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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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有點模糊的意識時,周身的骨骼,如散了架般疼痛而無力著。


    聽得車聲轔轔,馬蹄篤篤,我想起了那突然的暈黑,以及關於魏帝的對話。


    我阻攔不住自己的心驚膽寒。


    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時,掙一掙手,發現自己正被用寬大的布條綁在一輛馬車的長椅上,用厚厚的錦衾覆住,隨了馬車的顛簸而左右搖擺著,顛得周渾身肌肉更是疼痛得厲害,禁不住呻吟出聲時,細弱無力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但車廂前的鴉青色竹葉紋布簾一動,已有人探頭張望,發現我睜著眼時,立時走了進來,笑道:“公主醒了麽?”


    我張了張嘴,覺出了唇邊幹裂得已經綻開,微微的血腥味慢慢浸漬入口中,可舌頭依舊澀滯地轉挪不動,連應答喝問的聲音,都隻是轉成了有氣無力的模糊顫音:“誰……你是……誰?”


    努力凝定著眩暈中重著的人影,慢慢將那人打量清楚,卻是一個富富態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俗氣的金絲繡邊金紅緞袍,笑容可掬如彌勒佛一般,絕對是個我沒見過的人物,更不像那個竹山小村裏能走出來的人物。


    “公主不必管在下是誰,在下隻負責護送公主一段路,等過了江,公主便不會再見到在下這等俗不可耐的討厭臉孔。”


    這人倒有自知之明,我心底想罵卻無力或不能出口的話,他自己倒說了。


    過了江……


    我慌亂起來,掙紮著,努力想掙開牢牢捆縛住我的布條。


    這中年商人依舊一臉討嫌的笑容,躬了躬身,道:“公主,您別亂動,想起身吃飯解手什麽的,隻管吩咐一聲,外麵自有外人服侍。”


    我不過掙紮兩下,便知是徒勞了。


    不知是因為那夜逃命耗盡了力量,還是那小鬆兒父子在粥中下了什麽藥,我的手足竟無半分力道,心慌氣短間,白白沁出了一身的虛弱冷汗。


    我遇到的那個獵人,毫無疑義是北人的眼目了,昨晚,也可能是前晚,我很不幸地才從狼爪中逃出,便一頭栽入了虎窩。


    阿頊也是北人,卻不知當時寄住在這戶人家時,了不了解這家人的底細。――以他的單純無機心,大約也不會去猜測一個普通獵戶的底細吧?我和端木歡顏學了那麽久的所謂兵法謀略,都沒能看出任何異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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