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飛馳。</p>


    就連海水也被紅龍一同攪為碎散的鹽花,飛濺,破散,在紅雷之中肢解為絢麗的閃光。</p>


    淺海層的一切生物都在雷電的劫難下毫無抵抗地化為碳質。</p>


    這就是“暴力”,屬於“律者”,屬於“崩壞”的暴力,蠻橫地將這個世界的生命踐踏,撕扯為雷電的犧牲品。</p>


    但海裏依舊有東西在遊,在電溶之中畫出一道道波痕,緊緊地咬在龍尾後。</p>


    這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自然生命,就在龍尾掃過海波的一瞬間,釣出了它們的真身。</p>


    同樣的機械麵甲,卻削去了耳朵,鼻子,將聽覺與嗅覺完全剝奪,而視覺卻被改造為了三雙巨大的魚眼觀測器,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頭部,而剩下的部分則是異變的口腔,被移植的長齒撐為了密集的柵欄,在渾黃的齒欄間能看到爛紅的舌頭,那是仿佛蛇信般的分叉。</p>


    幹枯的手臂,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脂肪,虯曲的肌肉兇暴地撐著,手掌卻被怪異地延長,表皮已經被全部去除,隻剩下肌肉和突出的指骨,像是豎起的五把尖刀。</p>


    它的身體也被完全掏空了,沒有皮膚,胸腹部更是一片空腔,沒有胃,沒有心髒,沒有生物活動必須的所有內髒,就像是一隻風鈴。</p>


    空腹,無物,完全就是為了廝殺而誕生的容器。從下往上,能清楚地看到脊柱和肋骨,爬滿了機械的細紋,而各種死紅的肌肉組織填滿了骨骼與機械的空隙,也是其運動的核心力量。</p>


    它的下肢被剔除了人類的腿骨,用機械完全地縫合在了一起,將人形轉變為了一種近似爬行類的變種。</p>


    當然,這隻是“一頭”。</p>


    還有密密麻麻的“群”!</p>


    雷海電花之中,仿佛有溯遊的魚群,它們衝刺,它們攀浮,無窮無盡,自海淵之底飛起,向著頭頂,向著天空,向著那條血色的雷龍,開始捕食!</p>


    轟!——</p>


    雷響,電閃,這甚至都算不上反擊,隻是俱利伽羅鱗甲上自轉的高壓電流,便將撲出海麵的群蛇解離為碎散的屍塊和機械。</p>


    但這隻是開始。</p>


    芽衣垂首,看著龍下翻騰的海洋,彈出的蛇形將眼中所捕捉到的海洋全都化為了扭曲的青黑。</p>


    太多了,芽衣甚至懷疑這個數字可能直通無窮,乃至於從海溝一直觸及天空。</p>


    她有些懊惱,或許自己實在是過於心急了,可在“眼”的那一頭,或許就是琪亞娜遊蕩的荒漠。</p>


    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哪怕隻是一瞬間,隻是妄想的一個剪影,都足以讓芽衣心疼的發顫,發苦。</p>


    【虛數之海可能是一片虛無的黑暗,沒有光,沒有生命,任何的誤入到最後都隻會剩下荒蕪。哪怕它承載著無數的世界泡,但其本身依舊是虛無。】</p>


    這是愛因斯坦博士的原話,根據理論進行的合理推斷,但哪怕隻是這句“推斷”,都讓芽衣這半個月來夜不能寐。</p>


    哪怕艦長說什麽“有安全保障”,也蓋不過心中的慌亂。</p>


    焦慮與恐懼,一旦產生,就很難被壓下。</p>


    這也就導致了那一瞬間的差錯,令海層中對崩壞能極其敏感的異形們蘇醒了。</p>


    這究竟是什麽?芽衣不想知道,但能夠捏造出如此異形的頭腦絕不會與“人性”掛鉤。</p>


    尖嘯,哪怕這些死者已經被挖去了內髒,改造了軀體,可它們的聲帶卻被惡趣味地保留了下來,在喉部鑽開了一個氣孔,使得開剖的胸腔成為了一件上好的器腹,將瘋狂化為最慘烈的音樂,尖利地吼出來,像是人類最後,也是最淒厲的哭號。</p>


    哢!</p>


    這是一聲極其細微的動響,混雜在雷電的爆裂聲中,如此單薄,但卻極其清晰地砸在了芽衣的鼓膜上。</p>


    電阻。</p>


    通暢的電流突然在龍尾下遭遇了滯阻,如同盤結的枝窩,陷困著電流與崩壞能。</p>


    僅僅隻是往後稍瞥一眼,就能看到血紅的龍尾下一條掛著的屍骸掛件。</p>


    一隻,又一隻,一頭,又一頭。</p>


    它們自然已是死屍,雷電的暴怒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僥幸,將它們的肢體全部燒為膠狀。</p>


    然而,它們也同樣接受了改造,早已不是原本的碳基狀態,其中的機械骨架更是在電流的穿燒下與屍骸融為一體,成為了一種良好的固態物質。</p>


    它們死去,但它們的死屍被燒在了一起,從龍尾的嵌煆開始,一直拖入海底!</p>


    太多了,僅僅隻是一個唿吸,就在海洋與雷龍之間搭建了一條死屍之鏈!</p>


    “AAAAAAA!!!!!——”</p>


    尖嘯再次從海中翻起,但這一次已不再是群號的混亂,而是如箭一般自屍鏈之下射起!</p>


    它們攀住同類膠質的屍骸,爬動,跳躍!這是死的梯!這是死的橋!</p>


    這隻是一個眨眼,百蛇便已經竄上了龍背!</p>


    向著雷之律者,張開了長牙!</p>


    一秒。</p>


    這是它們從海麵借著屍骸跳上龍背的瞬間;</p>


    這是它們撕開顎部,亮出長牙的瞬間;</p>


    這是芽衣轉身的瞬間;</p>


    這是唿吸的瞬間;</p>


    也是拔刀的瞬間!</p>


    在它們那六隻機械魚眼中,隻能看到一個律者;</p>


    在芽衣眼中,她可以從容地握住腰間的刀,用拇指輕輕彈出刀鞘。</p>


    一道環切!</p>


    一道雷閃!</p>


    一斬!</p>


    過去,鑒於對第三律者的觀察與模仿,借用超頻技術,成功開發出的【磁暴·斬】以電磁彈射的方式,成為了誅殺崩壞的利器。</p>


    而現在,隻是律者的一揮,便是足以碾壓人類技術的雷暴!</p>


    但還不夠!</p>


    被一刀兩斷的屍體尚未墜落,第二批就已經撲入了空中!它們絕不會因為死亡而退縮,更不會因為律者的天然壓迫而潰逃!它們隻會捕獵!殺戮!</p>


    完全剔除了人類的求生心,也同樣剔除了崩壞弱肉強食的規則,成為完美的殺戮機器!</p>


    企圖噬象的群蟻實在太過繁多,但芽衣終究不是一頭笨拙的大象。</p>


    她是律者。</p>


    抬手,拔刀的後勢再次被掌握,斬!</p>


    第二道雷光掃過龍背,再一次清掃了貪婪的蛇群,碎屍飛散,卻換來了更多獵蛇的出水!</p>


    “吼!!!!!”</p>


    這是龍吼,俱利伽羅的身軀忽然傾斜,左翼的翅尖居然也被掛上了相同的屍骸鏈條!</p>


    這很讓人厭煩,雷光固然能如碾蟻般清掃這群炮灰,但終究會拖慢她離開的腳步。</p>


    不論是執行方案還是備選方案,時間都是最重要的單位,芽衣始終是要衝入海淵之眼,而不是在這裏和無窮無盡的改裝蛇人糾纏!</p>


    </p>


    就在第三刀舉起之時,背後忽然殺來了熾熱!</p>


    就連昏暗的海麵也被照出了火焰的輝光!</p>


    “交班。”</p>


    一句詞。</p>


    還有一柄纏繞火炎的鐮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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