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秋夜
這種崩壞穿越是出bug了吧 作者：昊北聆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天穹市。</p>
神州的一處新工業化城市，雖然不及滄海市那樣有名，但是高新科技企業可以說是這座城市的特色。</p>
自長空市大崩壞與滄海市的崩壞獸襲擊事件後，神州政府對於崩壞的應對政策和能力幾乎是以指數級的進度翻倍，也成為了“空律事件”幸存者們的庇護所。</p>
四個月來，天穹市的安保指數和基建設施也在飛速崛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家名為“神城醫藥”的醫療企業，其抗崩壞能藥劑和機械化手術對於眾多感染了崩壞的逃亡者來說簡直就是救世福音。</p>
而也正是這個企業，給天穹市帶來了相當的發展變化，幾乎每項技術裏都摻雜了這個企業的影子，就連市長也不得不承認，在不知不覺中，這家神秘的民間企業已經把握了這座城市的脈絡，如果剝除，勢必傷筋動骨。</p>
這座城市，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畸形了。</p>
——沙拉拉——</p>
雨下得很大。</p>
在這座城市的角落裏，有很多地方成為了老鼠的聚居地。</p>
這也是沒有管理的弊病，盡管大多數幸存者得到了庇護，在“神城醫藥”的幫助下得到了崩壞能的遏製，但是“神城醫藥”也隻是“醫療企業”，而蜂擁而至的難民更是成為了天穹市管理的一大難題，盡管市政府已經運轉全部機能進行了安置和人口普查，但始終還是比不上難民湧入的速度。</p>
“空律事件”所造成的大崩壞究竟是有多麽地恐怖？</p>
沒人敢去想這個問題，奔來的逃亡者已經無聲地詮釋了那個令人膽戰心驚的現實。</p>
不安，痛苦，恐怖，這些都成為了混沌的養料，在這黑暗的角落裏滋生。</p>
髒亂的穢物隨著漫積的雨水漂了起來，但這雨卻澆不透這巷子裏的臭，可沒有人嫌棄這裏的環境，他們裹著厚厚的雨披，縮在簡易的遮板下，仿佛死人一樣，沒有一點聲音，隻有冰雨下時不時的顫抖，證明他們生命的存在。</p>
嘭！</p>
一聲悶響，有人抬起了頭，發現巷子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站著的人，披著一件和大家一樣的雨衣，蓋著遮帽，看不起麵容，但是身段上能看出來是個女子，還有股淡淡的香。</p>
但對於這個不速之客，基本隻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了，任那抹如雪般的渺香從眼前滑過。</p>
“好痛……好痛啊……”</p>
“我的孩子……我的丈夫……他們不見了……不見了……”</p>
“眼睛，我的眼睛在哪裏……”</p>
少女低著頭，迎著雨，她想衝出去，卻又被棚屋和難民擋住了腳步，她隻能走著，慢慢地聽者這些折磨她耳膜的喘息。</p>
“娃娃，娃娃……”</p>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鬥篷，順勢帶下了她的兜帽，一瞬間，仿佛銀月墜入了泥沼，散著輝白的光。</p>
琪亞娜呆住了，她不敢動，一頭月白的長發幾乎可以成為她的身份證。</p>
被發現了嗎？</p>
她在等，計劃著逃跑的路線，但周圍的人沒有任何反應，隻有拉住她雨披的那隻手，一點一點地往上爬。</p>
“娃娃，娃娃……”</p>
帶著濃厚方言的口音爬到了她的脖頸後，琪亞娜支著腦袋，遲遲地轉過去，她看到一個老嫗，蒼朽的麵容上是一雙漆黑的洞，雨絲飄進來，消失在這雙連皮帶骨的虛無裏：</p>
“娃娃……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嗎……”</p>
轟！</p>
一道白雷殺過天空，琪亞娜跳了起來，她掙開了老嫗的手，撞開那些擁擠著躲雨的可憐人，就連幾扇棚屋的板門也被掀了開來，敞著口，破爛地懸著。</p>
她逃了，頭也不會地逃了，她逃進了這座城市的霓虹燈光之中，似乎是想要借這片虛假的繁華來麻醉自己。</p>
可她最終還是逃不動了，靠在了一堵牆旁，頭頂的虹光將她的月銀長發照得通紅，她低著頭，雨水順著頭發滑過麵頰，一道又一道地糊住了眼。</p>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p>
她一直在呢喃這個詞語，慢慢地蜷縮了起來，聲音很啞：</p>
“對不起……”</p>
雨越來越大了。</p>
藏在高樓之間的小屋打開了門，少女失魂落魄地晃進了屋，雨水滴滴答答地碎在地毯上，掛在她的腳後，一起摔在破舊的沙發上。</p>
眼睛藏在手的遮擋下，看不到過往那清澈的藍，卻仿佛死潭，沉在那裏。</p>
樓下是KTV狂亂震天的低音炮響，樓上是三無民宿裏的淫語蕩唱。</p>
琪亞娜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丟在了垃圾桶裏，她縮在沙發裏，慢慢地蜷起了身，濕透的衣服粘在肌膚上，冰冷。</p>
吱——</p>
門又開了，鑽進來了一股冷風，裹著樓道裏散不盡的煙味。</p>
“已經迴來了？”</p>
“……嗯。”</p>
房門關上了，吵鬧聲小了許多，他從沙發前走過去。</p>
“怎麽這樣？你身上濕透了。”</p>
“……嗯。”</p>
臉上蓋上了一塊長毛巾，她伸起手，抓住它，慢慢地從頭發蹭到了臉頰，很不幸，她還是看到了那個少年。</p>
比休伯利安的那個時候更加地瘦了，就好像一節枯竹，穿著黑色的長袖襯衫，但右手那一截袖管卻空蕩蕩的，垂在那裏。</p>
隻是這一眼，就讓她慌了神，不敢去看那段缺失的空無，便又低下了頭，藏在了長巾後。</p>
她聽見了塑料膜掀開的細響，然後是熱水瓶拔開了木塞，水灌聲，又過了幾分鍾，他走了迴來。</p>
聽到腳步聲近了，少女才又慢慢冒出了頭，那一隻手上端著隻盤子，擺著兩碗泡麵，遞過來一碗紅燒牛肉，又給他自己留了碗香菇燉雞。</p>
“艦長……”</p>
“嗯？”</p>
即墨坐下來，用嘴咬開叉子，僅剩的左手拌了拌麵條，吹了吹，熱氣帶著方便麵便宜的香味。</p>
“對不起……”</p>
這大概是傻丫頭四個月來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了，每天都會說一句，別的話又都聽不進去，像是台複讀機。</p>
他也懶得去說什麽原諒，更何況這丫頭本來也應該擔責，盡管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空之律者”，但作為律者的載體，琪亞娜本身就背負了抹不掉的罪孽。</p>
這句話的所需要的諒解有很多，然而，在這之中，“琪亞娜·卡斯蘭娜”絕對是最不會施予這份諒解的人。</p>
“先吃飯吧。”</p>
將麵碗遞過去，即墨低頭吸溜了起來，他吃得很香，很快，房間裏就隻剩下他酣暢淋漓的吸麵聲，響了一陣，就見他把紙碗端了起來，喉結滾動，很快就飲盡了湯，出了滿頭的汗，還打了一個嗝兒。</p>
琪亞娜還坐在對麵，也沒動叉子，晶藍的眼裏映著熱氣，看上去像是淋了露水的寶石。</p>
“艦長……”</p>
她像隻流浪貓，蜷著腿：</p>
“你為什麽，不殺了我……”</p>
說完這一句，她的小嘴便撐在了那裏，似乎還有什麽想說的，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啞了口，抱著自己的雙腿，下巴枕在膝蓋上，如同被拉上斷頭台的女王，等著鍘刀的響。</p>
琪亞娜確實是從昏迷中醒來的，但這並不代表著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很清楚“這具身體”所作的惡，也從此更加地厭惡自己。</p>
更何況，在她眼前的還是即墨，那條缺失的右手更是在提醒她：你是個罪人，你罪無可赦。</p>
無時無刻。</p>
她才多大啊？十七歲，連十八歲的生日都沒有過，聖芙蕾雅的時光就好像一塊棉花糖，最終還是被澆融在了暴雨之中，連一點點可供留戀的絲甜都沒有剩下。</p>
即墨看著這個孩子，忽然伸出了手，向著琪亞娜的腦袋。女孩微微抬起頭，眼裏亮起了光，側來了腦袋，可那隻手卻隻是落在了她的頭發上，擼貓一樣順了順毛。</p>
女孩眼裏的光又黯淡了下去。</p>
“是啊，為什麽呢……”</p>
連即墨自己都很奇怪。</p>
按理來說，在奧托所謂的計劃失控之後，他就應該立刻采取抹殺措施，就和千百年來，上個世代一樣，用最有效的方式奪走律者的生命。</p>
斬首，刺心，奪取生命的方式有很多，但最後即墨卻選擇了從奧托手裏得到的“鎖”。</p>
遏製崩壞能，壓製律者的“鎖”。</p>
如果這件事放在上個紀元，那個“決戰兵器”居然在誅殺律者的行動上猶豫了，真不知會有多少人笑死。</p>
老了，多愁善感了。</p>
這是即墨唯一得出的答案。</p>
“別想那麽多，你還活著。”</p>
他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但這句話聽起來簡直毫無理由。</p>
活著？</p>
琪亞娜看著茶幾上那碗紙蓋微卷的泡麵，上麵已經沾了一片凝水，微冷，滾下來，流成一片。</p>
就這樣活著？</p>
她好像能還能聽見那些瀕死的哀嚎，那流不盡的血，還有那個老太太枯瘦的手，問著眼睛的去向。</p>
她隻能把自己抱得更緊，想要躲，想要藏。</p>
這孩子……</p>
即墨歎了口氣，隻能坐下來，破沙發彈出一根彈簧，晃了晃，吱呀了幾聲，傻丫頭也跟著一起搖了搖，像一塊臭石頭。</p>
“丫頭。”</p>
“丫頭？”</p>
他隻好又伸出手，像是哄孩子一樣，可才伸過去，便被躲開了。即墨有些無語，抽了張紙巾遞給了這隻小白貓。</p>
“艦長……”</p>
小白貓的臉埋在紙巾裏，聲音悶悶的：</p>
“有人敲門。”</p>
“啊？”</p>
即墨聽了聽，確實，門口響起了有規律的敲擊。這讓傻丫頭連鼻涕也不擤了，身子弓了起來，手指按在雙槍上，滅了聲音。</p>
即墨不知何時已經閃到了門口，他的左手輕輕貼在鐵皮門板上，整個身體如幽靈般掛著。</p>
房間極靜，隻聽到敲門的響，那是很穩定的節奏，三響一頓，即墨便鬆了口氣，向著琪亞娜搖了搖手：</p>
“自己人。”</p>
白貓這才放下她的爪子，可當門打開的時候，她又跳起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跳到了沙發的後麵：</p>
“大——大姨媽？！”</p>
簡直就像是炸毛了一樣，琪亞娜的背都提了起來，兩條麻花辮甩來甩去，大大的藍眼睛時不時地瞄向旁邊的玻璃窗，她記得從這個窗下去是個垃圾迴收點，大晚上的堆砌物絕對能夠保證從四樓跳下來的安全。</p>
</p>
“哎呀！”</p>
一記脆的響在她胡思亂想的腦袋瓜上，小爪子捂著微紅的腦門，不解地看著艦長。</p>
“你仔細看看，不要是個白毛蘿莉都是德麗莎。”</p>
傻貓縮在沙發後麵，探著半張臉，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個和大姨媽幾乎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小白毛。</p>
一米五不到的身高，白毛，還有那熟悉的臉龐……</p>
這要不是德麗莎我就——</p>
唔，等等。</p>
琪亞娜的腦袋又往外偏了偏。</p>
紅色的眼睛？</p>
慢慢地，她側出了身子。</p>
黑色的……洛麗塔？</p>
傻姑娘已經從沙發後麵走出來了，蹲到這個白毛蘿莉身前。</p>
好像，確實，有那麽一點點的不一樣……</p>
“艦長——”</p>
琪亞娜觀察著，還不忘提醒一下身後的即墨：</p>
“我記得神州有法律，三年起步最高——”</p>
嘭！</p>
又是一記響的，即墨甩了甩手，散了散關節的隱痛，盯了一眼傻姑娘那鈦合金的腦門：</p>
“小月和德麗莎差不多大，你別給我想歪了。”</p>
哦，原來是合法的。</p>
當然這句話也隻是想想，傻姑娘也是怕疼的。</p>
琪亞娜戳了戳這個被稱為“小月”的“德麗莎”，又抬了抬手指，躲過了這個小蘿莉的撲咬，她看到了那張小嘴裏不正常的尖齒：</p>
“艦長，這個小月和德麗莎……是有什麽關係嗎？”</p>
傻丫頭的直覺一向敏銳，她已經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正常。</p>
或者說，迴首往事的時候，就已經能發現日常生活中所被忽視的蛛絲馬跡了。</p>
比如說德麗莎那不老的童顏，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存在，再加上此刻看到的“小月”。</p>
她甚至因此聯想到了自己，在被律者占據身體後，她也了解到了自己的“存在”。</p>
一個被冠以了名字的“偽物”，一個“K-423”。</p>
那麽，“異常”的德麗莎，會不會也有一個以數字為本名的“真實”呢？</p>
於是她提問了：</p>
“艦長，她……是不是和我一樣？”</p>
一個實驗體？一個替代品？</p>
這些話都壓在少女的心裏，壓了將近四個月，她沒有說出來，但她需要答案。</p>
隻要一個答案就可以了。</p>
她抬起頭，那雙暮藍的眼裏染上了乞求。</p>
“傻丫頭。”</p>
她又被揉了揉腦袋。</p>
“她是她，你是你。”</p>
即墨看著她，但那雙墨眼之中卻好像沉沒著亙古的荒蕪，靜靜地流淌著。</p>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p>
說完這一句，他就拉起了小月的手，坐在了沙發上，隻剩傻姑娘自己呆呆地靠著窗。</p>
有些事，得一個人自己想明白。</p>
有些怪圈，也得靠自己走出來。</p>
“來，小月。”</p>
即墨坐下來，拍了拍這個黑洛麗塔的小腦袋，手臂拐了拐，便被那兩顆利牙紮了進來。</p>
很輕很輕的吮吸聲，可就在即墨還沒感到眩暈的時候，她就已經抬起了頭。</p>
什麽情況？</p>
他有些奇怪，難道今天胃口不好？</p>
看著那雙血紅的瞳仁，又順著視線看到了自己的右肩，他便意識到了緣由。</p>
這孩子倒是有心了。</p>
又揉了揉這白毛小腦瓜，小吸血鬼發出了舒服的唿嚕聲，舔了舔嘴唇，將最後一點血紅給舔幹淨，坐得端正了些。</p>
看來可以問些情報了：</p>
“小麒麟那怎麽樣了？”</p>
“姐姐們那裏——”</p>
——夜，11：00——</p>
“神城醫藥……”</p>
姬麟抬起頭，念著這四個大字。</p>
她清楚這個名字背後的勢力，也讓她產生了一種多年未動的恨意。</p>
她已經活得夠久了，所剩下的東西也越來越少了，丈夫，孩子，戰友，同伴，這些東西都敵不過時間，除了和自己一樣的人。</p>
小雲。</p>
她睡在了那片深海之中。</p>
嚴格來說，她與小雲的認識時間加起來還沒有百年，甚至隻是自己漫長生命中的五十分之一。</p>
可她還是消失了。</p>
其實如果真要論證起來，對於那次搜索掉以輕心的她們更應該是自作自受。</p>
但是，她終究是失去了一個摯友。</p>
很傷心，很難過。</p>
她已經卸下了“人皇”這個名號，那麽，是否可以任性一點，大鬧一場呢？</p>
或許這樣，能輕鬆一些。</p>
和以往一樣，背著網球包的“女孩”走進了這間大廈。</p>
離這座醫療大廈外十公裏左右的一間小店裏，一道月白的身影走了進來。</p>
她穿著藍白相間的短風衣，兩條血紅的飄帶追在身後，手中還擎著一雙血紅的手炮。</p>
店老板已經逃走了，還被店門口躺著的屍體絆了個跟頭，他認識這些屍體，幾分鍾之前還在店鋪裏耀武揚威的保鏢。他爬起來，狂叫著消失在了雨幕之中。</p>
店門敞在那裏，風和雨一同撞進來，還有地上漫起的血，漸漸滲進了屋裏。</p>
“秋天啦，晚上很冷的。”</p>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切著牛排，塞進嘴裏一塊肉條，舔了舔嘴，眯起眼，感受著牛肉和黑胡椒混雜的刺激。</p>
“嘖。”</p>
雙眼睜開，褐金之中滿是不快的神色，曬麥色的臉龐上也是一陣不悅。</p>
“真夠難吃的。”</p>
說是這麽說，但刀叉的動作還是沒停。</p>
嗒。</p>
一雙槍擺在了桌前，側光下卻是一片暗紅，看上去像是凝固了的血，過於誇張的口徑卻仿佛在響著巨獸的嘶吟。</p>
來人默默坐下，無聲，倒是能聽見對麵撕咬牛排時的咀嚼聲。</p>
她看了眼擺在桌一旁的麵具，帶有濃重的埃及風格，阿努比斯一般的造型。</p>
“胡狼。”</p>
她說，似乎是在疑問，但更是確認。</p>
胡狼又切了塊肉下來，叉進嘴裏，右手的餐刀卻指了指店外的雨幕：</p>
“你全解決了？”</p>
來人點了點頭：</p>
“拿起武器，就要有被殺的覺悟。”</p>
“厲害。”</p>
胡狼比了個大拇指，把嘴裏的蘿卜絲給吐了出來，罵了一聲埃及粗話，又用叉子把西蘭花撥到了一邊，挺了挺胸，靠在椅子上，又挑了根牙簽，剔起了牙。</p>
“你又想幹什麽呢？‘獵人’。”</p>
“獵人”，這是來人的名號，也是這四個月來闖出來的。</p>
在“空律事件”之後，世界蛇所屬的各個研究機構都遭到了襲擊，她們的目的似乎僅僅隻是為了毀壞實驗數據，同時銷毀那些半成品，這兩個天命或者逆熵的女賊可以說是讓胡狼氣得牙根癢癢。</p>
“‘藏劍’呢？不會是去神城醫藥了吧。”</p>
這個名號自然是指另一個小個子，據渡鴉所說，還是個老對手，網球包裏藏著一柄奇怪的黃金劍。</p>
“對。”</p>
“那你呢？”</p>
胡狼抽了張紙，擦了擦嘴。</p>
喀。</p>
槍豎了起來，指著胡狼。</p>
“告訴我，你們打算在這座城市——”</p>
轟！！！</p>
震響，小巧的店鋪瞬間破碎，如同地龍突進，從牆壁開始，桌椅，地板，餐盤，一同在強大的推力前化為碎片，狂風般砸在“獵人”的身上，擦著胡狼的位置，“收走”了她的餐盤，將“獵人”一同撞出了店鋪，隻剩下一片壑溝。</p>
店鋪的電路全被拽了出來，瞬間黑了下去，夜雨澆進來，涼了進食後的熱氣。</p>
“蠢貨。”</p>
胡狼翹著二郎腿，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煙，火光一閃，煙霧繚繞。她吞雲吐霧，看向缺口的前方。</p>
那裏，一棟大樓被撞出了一個大洞，電火花亂竄，還能看到一條如蚯蚓般翻滾的長影。</p>
“去。”</p>
胡狼抬了抬脖子，又有幾頭人麵蜘身的怪物爬了下來，在夜色中亮著猩紅的瞳光。</p>
它們如同亡靈的奴仆，默默地爬了過去，留下一片蜿蜒的雨跡。</p>
胡狼抽著煙，看著那片爆裂著碎片的樓群。</p>
會死多少人？</p>
算了，不想了，煩。</p>
她站起身，找了柄傘，在門口護衛的屍體中摸了柄槍，上了膛。</p>
忽然，她抬起了頭，盯著遠處的一片雲幕。</p>
“嗬，來了。”</p>
她掛起一絲堪稱惡劣的笑，從口袋裏摸出一隻小巧的玻璃管，紫凝色的液體閃著危險的光。</p>
她舉起來，摔下，在玻璃的碎片中，這片顏華融化在雨中，一同消失在了下水管裏。</p>
哼著歌，叼著煙，一點火光慢慢遠去，消失在了深夜的雨幕之中。</p>
神州的一處新工業化城市，雖然不及滄海市那樣有名，但是高新科技企業可以說是這座城市的特色。</p>
自長空市大崩壞與滄海市的崩壞獸襲擊事件後，神州政府對於崩壞的應對政策和能力幾乎是以指數級的進度翻倍，也成為了“空律事件”幸存者們的庇護所。</p>
四個月來，天穹市的安保指數和基建設施也在飛速崛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家名為“神城醫藥”的醫療企業，其抗崩壞能藥劑和機械化手術對於眾多感染了崩壞的逃亡者來說簡直就是救世福音。</p>
而也正是這個企業，給天穹市帶來了相當的發展變化，幾乎每項技術裏都摻雜了這個企業的影子，就連市長也不得不承認，在不知不覺中，這家神秘的民間企業已經把握了這座城市的脈絡，如果剝除，勢必傷筋動骨。</p>
這座城市，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畸形了。</p>
——沙拉拉——</p>
雨下得很大。</p>
在這座城市的角落裏，有很多地方成為了老鼠的聚居地。</p>
這也是沒有管理的弊病，盡管大多數幸存者得到了庇護，在“神城醫藥”的幫助下得到了崩壞能的遏製，但是“神城醫藥”也隻是“醫療企業”，而蜂擁而至的難民更是成為了天穹市管理的一大難題，盡管市政府已經運轉全部機能進行了安置和人口普查，但始終還是比不上難民湧入的速度。</p>
“空律事件”所造成的大崩壞究竟是有多麽地恐怖？</p>
沒人敢去想這個問題，奔來的逃亡者已經無聲地詮釋了那個令人膽戰心驚的現實。</p>
不安，痛苦，恐怖，這些都成為了混沌的養料，在這黑暗的角落裏滋生。</p>
髒亂的穢物隨著漫積的雨水漂了起來，但這雨卻澆不透這巷子裏的臭，可沒有人嫌棄這裏的環境，他們裹著厚厚的雨披，縮在簡易的遮板下，仿佛死人一樣，沒有一點聲音，隻有冰雨下時不時的顫抖，證明他們生命的存在。</p>
嘭！</p>
一聲悶響，有人抬起了頭，發現巷子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站著的人，披著一件和大家一樣的雨衣，蓋著遮帽，看不起麵容，但是身段上能看出來是個女子，還有股淡淡的香。</p>
但對於這個不速之客，基本隻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了，任那抹如雪般的渺香從眼前滑過。</p>
“好痛……好痛啊……”</p>
“我的孩子……我的丈夫……他們不見了……不見了……”</p>
“眼睛，我的眼睛在哪裏……”</p>
少女低著頭，迎著雨，她想衝出去，卻又被棚屋和難民擋住了腳步，她隻能走著，慢慢地聽者這些折磨她耳膜的喘息。</p>
“娃娃，娃娃……”</p>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鬥篷，順勢帶下了她的兜帽，一瞬間，仿佛銀月墜入了泥沼，散著輝白的光。</p>
琪亞娜呆住了，她不敢動，一頭月白的長發幾乎可以成為她的身份證。</p>
被發現了嗎？</p>
她在等，計劃著逃跑的路線，但周圍的人沒有任何反應，隻有拉住她雨披的那隻手，一點一點地往上爬。</p>
“娃娃，娃娃……”</p>
帶著濃厚方言的口音爬到了她的脖頸後，琪亞娜支著腦袋，遲遲地轉過去，她看到一個老嫗，蒼朽的麵容上是一雙漆黑的洞，雨絲飄進來，消失在這雙連皮帶骨的虛無裏：</p>
“娃娃……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嗎……”</p>
轟！</p>
一道白雷殺過天空，琪亞娜跳了起來，她掙開了老嫗的手，撞開那些擁擠著躲雨的可憐人，就連幾扇棚屋的板門也被掀了開來，敞著口，破爛地懸著。</p>
她逃了，頭也不會地逃了，她逃進了這座城市的霓虹燈光之中，似乎是想要借這片虛假的繁華來麻醉自己。</p>
可她最終還是逃不動了，靠在了一堵牆旁，頭頂的虹光將她的月銀長發照得通紅，她低著頭，雨水順著頭發滑過麵頰，一道又一道地糊住了眼。</p>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p>
她一直在呢喃這個詞語，慢慢地蜷縮了起來，聲音很啞：</p>
“對不起……”</p>
雨越來越大了。</p>
藏在高樓之間的小屋打開了門，少女失魂落魄地晃進了屋，雨水滴滴答答地碎在地毯上，掛在她的腳後，一起摔在破舊的沙發上。</p>
眼睛藏在手的遮擋下，看不到過往那清澈的藍，卻仿佛死潭，沉在那裏。</p>
樓下是KTV狂亂震天的低音炮響，樓上是三無民宿裏的淫語蕩唱。</p>
琪亞娜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丟在了垃圾桶裏，她縮在沙發裏，慢慢地蜷起了身，濕透的衣服粘在肌膚上，冰冷。</p>
吱——</p>
門又開了，鑽進來了一股冷風，裹著樓道裏散不盡的煙味。</p>
“已經迴來了？”</p>
“……嗯。”</p>
房門關上了，吵鬧聲小了許多，他從沙發前走過去。</p>
“怎麽這樣？你身上濕透了。”</p>
“……嗯。”</p>
臉上蓋上了一塊長毛巾，她伸起手，抓住它，慢慢地從頭發蹭到了臉頰，很不幸，她還是看到了那個少年。</p>
比休伯利安的那個時候更加地瘦了，就好像一節枯竹，穿著黑色的長袖襯衫，但右手那一截袖管卻空蕩蕩的，垂在那裏。</p>
隻是這一眼，就讓她慌了神，不敢去看那段缺失的空無，便又低下了頭，藏在了長巾後。</p>
她聽見了塑料膜掀開的細響，然後是熱水瓶拔開了木塞，水灌聲，又過了幾分鍾，他走了迴來。</p>
聽到腳步聲近了，少女才又慢慢冒出了頭，那一隻手上端著隻盤子，擺著兩碗泡麵，遞過來一碗紅燒牛肉，又給他自己留了碗香菇燉雞。</p>
“艦長……”</p>
“嗯？”</p>
即墨坐下來，用嘴咬開叉子，僅剩的左手拌了拌麵條，吹了吹，熱氣帶著方便麵便宜的香味。</p>
“對不起……”</p>
這大概是傻丫頭四個月來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了，每天都會說一句，別的話又都聽不進去，像是台複讀機。</p>
他也懶得去說什麽原諒，更何況這丫頭本來也應該擔責，盡管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空之律者”，但作為律者的載體，琪亞娜本身就背負了抹不掉的罪孽。</p>
這句話的所需要的諒解有很多，然而，在這之中，“琪亞娜·卡斯蘭娜”絕對是最不會施予這份諒解的人。</p>
“先吃飯吧。”</p>
將麵碗遞過去，即墨低頭吸溜了起來，他吃得很香，很快，房間裏就隻剩下他酣暢淋漓的吸麵聲，響了一陣，就見他把紙碗端了起來，喉結滾動，很快就飲盡了湯，出了滿頭的汗，還打了一個嗝兒。</p>
琪亞娜還坐在對麵，也沒動叉子，晶藍的眼裏映著熱氣，看上去像是淋了露水的寶石。</p>
“艦長……”</p>
她像隻流浪貓，蜷著腿：</p>
“你為什麽，不殺了我……”</p>
說完這一句，她的小嘴便撐在了那裏，似乎還有什麽想說的，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啞了口，抱著自己的雙腿，下巴枕在膝蓋上，如同被拉上斷頭台的女王，等著鍘刀的響。</p>
琪亞娜確實是從昏迷中醒來的，但這並不代表著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很清楚“這具身體”所作的惡，也從此更加地厭惡自己。</p>
更何況，在她眼前的還是即墨，那條缺失的右手更是在提醒她：你是個罪人，你罪無可赦。</p>
無時無刻。</p>
她才多大啊？十七歲，連十八歲的生日都沒有過，聖芙蕾雅的時光就好像一塊棉花糖，最終還是被澆融在了暴雨之中，連一點點可供留戀的絲甜都沒有剩下。</p>
即墨看著這個孩子，忽然伸出了手，向著琪亞娜的腦袋。女孩微微抬起頭，眼裏亮起了光，側來了腦袋，可那隻手卻隻是落在了她的頭發上，擼貓一樣順了順毛。</p>
女孩眼裏的光又黯淡了下去。</p>
“是啊，為什麽呢……”</p>
連即墨自己都很奇怪。</p>
按理來說，在奧托所謂的計劃失控之後，他就應該立刻采取抹殺措施，就和千百年來，上個世代一樣，用最有效的方式奪走律者的生命。</p>
斬首，刺心，奪取生命的方式有很多，但最後即墨卻選擇了從奧托手裏得到的“鎖”。</p>
遏製崩壞能，壓製律者的“鎖”。</p>
如果這件事放在上個紀元，那個“決戰兵器”居然在誅殺律者的行動上猶豫了，真不知會有多少人笑死。</p>
老了，多愁善感了。</p>
這是即墨唯一得出的答案。</p>
“別想那麽多，你還活著。”</p>
他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但這句話聽起來簡直毫無理由。</p>
活著？</p>
琪亞娜看著茶幾上那碗紙蓋微卷的泡麵，上麵已經沾了一片凝水，微冷，滾下來，流成一片。</p>
就這樣活著？</p>
她好像能還能聽見那些瀕死的哀嚎，那流不盡的血，還有那個老太太枯瘦的手，問著眼睛的去向。</p>
她隻能把自己抱得更緊，想要躲，想要藏。</p>
這孩子……</p>
即墨歎了口氣，隻能坐下來，破沙發彈出一根彈簧，晃了晃，吱呀了幾聲，傻丫頭也跟著一起搖了搖，像一塊臭石頭。</p>
“丫頭。”</p>
“丫頭？”</p>
他隻好又伸出手，像是哄孩子一樣，可才伸過去，便被躲開了。即墨有些無語，抽了張紙巾遞給了這隻小白貓。</p>
“艦長……”</p>
小白貓的臉埋在紙巾裏，聲音悶悶的：</p>
“有人敲門。”</p>
“啊？”</p>
即墨聽了聽，確實，門口響起了有規律的敲擊。這讓傻丫頭連鼻涕也不擤了，身子弓了起來，手指按在雙槍上，滅了聲音。</p>
即墨不知何時已經閃到了門口，他的左手輕輕貼在鐵皮門板上，整個身體如幽靈般掛著。</p>
房間極靜，隻聽到敲門的響，那是很穩定的節奏，三響一頓，即墨便鬆了口氣，向著琪亞娜搖了搖手：</p>
“自己人。”</p>
白貓這才放下她的爪子，可當門打開的時候，她又跳起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跳到了沙發的後麵：</p>
“大——大姨媽？！”</p>
簡直就像是炸毛了一樣，琪亞娜的背都提了起來，兩條麻花辮甩來甩去，大大的藍眼睛時不時地瞄向旁邊的玻璃窗，她記得從這個窗下去是個垃圾迴收點，大晚上的堆砌物絕對能夠保證從四樓跳下來的安全。</p>
</p>
“哎呀！”</p>
一記脆的響在她胡思亂想的腦袋瓜上，小爪子捂著微紅的腦門，不解地看著艦長。</p>
“你仔細看看，不要是個白毛蘿莉都是德麗莎。”</p>
傻貓縮在沙發後麵，探著半張臉，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個和大姨媽幾乎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小白毛。</p>
一米五不到的身高，白毛，還有那熟悉的臉龐……</p>
這要不是德麗莎我就——</p>
唔，等等。</p>
琪亞娜的腦袋又往外偏了偏。</p>
紅色的眼睛？</p>
慢慢地，她側出了身子。</p>
黑色的……洛麗塔？</p>
傻姑娘已經從沙發後麵走出來了，蹲到這個白毛蘿莉身前。</p>
好像，確實，有那麽一點點的不一樣……</p>
“艦長——”</p>
琪亞娜觀察著，還不忘提醒一下身後的即墨：</p>
“我記得神州有法律，三年起步最高——”</p>
嘭！</p>
又是一記響的，即墨甩了甩手，散了散關節的隱痛，盯了一眼傻姑娘那鈦合金的腦門：</p>
“小月和德麗莎差不多大，你別給我想歪了。”</p>
哦，原來是合法的。</p>
當然這句話也隻是想想，傻姑娘也是怕疼的。</p>
琪亞娜戳了戳這個被稱為“小月”的“德麗莎”，又抬了抬手指，躲過了這個小蘿莉的撲咬，她看到了那張小嘴裏不正常的尖齒：</p>
“艦長，這個小月和德麗莎……是有什麽關係嗎？”</p>
傻丫頭的直覺一向敏銳，她已經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正常。</p>
或者說，迴首往事的時候，就已經能發現日常生活中所被忽視的蛛絲馬跡了。</p>
比如說德麗莎那不老的童顏，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存在，再加上此刻看到的“小月”。</p>
她甚至因此聯想到了自己，在被律者占據身體後，她也了解到了自己的“存在”。</p>
一個被冠以了名字的“偽物”，一個“K-423”。</p>
那麽，“異常”的德麗莎，會不會也有一個以數字為本名的“真實”呢？</p>
於是她提問了：</p>
“艦長，她……是不是和我一樣？”</p>
一個實驗體？一個替代品？</p>
這些話都壓在少女的心裏，壓了將近四個月，她沒有說出來，但她需要答案。</p>
隻要一個答案就可以了。</p>
她抬起頭，那雙暮藍的眼裏染上了乞求。</p>
“傻丫頭。”</p>
她又被揉了揉腦袋。</p>
“她是她，你是你。”</p>
即墨看著她，但那雙墨眼之中卻好像沉沒著亙古的荒蕪，靜靜地流淌著。</p>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p>
說完這一句，他就拉起了小月的手，坐在了沙發上，隻剩傻姑娘自己呆呆地靠著窗。</p>
有些事，得一個人自己想明白。</p>
有些怪圈，也得靠自己走出來。</p>
“來，小月。”</p>
即墨坐下來，拍了拍這個黑洛麗塔的小腦袋，手臂拐了拐，便被那兩顆利牙紮了進來。</p>
很輕很輕的吮吸聲，可就在即墨還沒感到眩暈的時候，她就已經抬起了頭。</p>
什麽情況？</p>
他有些奇怪，難道今天胃口不好？</p>
看著那雙血紅的瞳仁，又順著視線看到了自己的右肩，他便意識到了緣由。</p>
這孩子倒是有心了。</p>
又揉了揉這白毛小腦瓜，小吸血鬼發出了舒服的唿嚕聲，舔了舔嘴唇，將最後一點血紅給舔幹淨，坐得端正了些。</p>
看來可以問些情報了：</p>
“小麒麟那怎麽樣了？”</p>
“姐姐們那裏——”</p>
——夜，11：00——</p>
“神城醫藥……”</p>
姬麟抬起頭，念著這四個大字。</p>
她清楚這個名字背後的勢力，也讓她產生了一種多年未動的恨意。</p>
她已經活得夠久了，所剩下的東西也越來越少了，丈夫，孩子，戰友，同伴，這些東西都敵不過時間，除了和自己一樣的人。</p>
小雲。</p>
她睡在了那片深海之中。</p>
嚴格來說，她與小雲的認識時間加起來還沒有百年，甚至隻是自己漫長生命中的五十分之一。</p>
可她還是消失了。</p>
其實如果真要論證起來，對於那次搜索掉以輕心的她們更應該是自作自受。</p>
但是，她終究是失去了一個摯友。</p>
很傷心，很難過。</p>
她已經卸下了“人皇”這個名號，那麽，是否可以任性一點，大鬧一場呢？</p>
或許這樣，能輕鬆一些。</p>
和以往一樣，背著網球包的“女孩”走進了這間大廈。</p>
離這座醫療大廈外十公裏左右的一間小店裏，一道月白的身影走了進來。</p>
她穿著藍白相間的短風衣，兩條血紅的飄帶追在身後，手中還擎著一雙血紅的手炮。</p>
店老板已經逃走了，還被店門口躺著的屍體絆了個跟頭，他認識這些屍體，幾分鍾之前還在店鋪裏耀武揚威的保鏢。他爬起來，狂叫著消失在了雨幕之中。</p>
店門敞在那裏，風和雨一同撞進來，還有地上漫起的血，漸漸滲進了屋裏。</p>
“秋天啦，晚上很冷的。”</p>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切著牛排，塞進嘴裏一塊肉條，舔了舔嘴，眯起眼，感受著牛肉和黑胡椒混雜的刺激。</p>
“嘖。”</p>
雙眼睜開，褐金之中滿是不快的神色，曬麥色的臉龐上也是一陣不悅。</p>
“真夠難吃的。”</p>
說是這麽說，但刀叉的動作還是沒停。</p>
嗒。</p>
一雙槍擺在了桌前，側光下卻是一片暗紅，看上去像是凝固了的血，過於誇張的口徑卻仿佛在響著巨獸的嘶吟。</p>
來人默默坐下，無聲，倒是能聽見對麵撕咬牛排時的咀嚼聲。</p>
她看了眼擺在桌一旁的麵具，帶有濃重的埃及風格，阿努比斯一般的造型。</p>
“胡狼。”</p>
她說，似乎是在疑問，但更是確認。</p>
胡狼又切了塊肉下來，叉進嘴裏，右手的餐刀卻指了指店外的雨幕：</p>
“你全解決了？”</p>
來人點了點頭：</p>
“拿起武器，就要有被殺的覺悟。”</p>
“厲害。”</p>
胡狼比了個大拇指，把嘴裏的蘿卜絲給吐了出來，罵了一聲埃及粗話，又用叉子把西蘭花撥到了一邊，挺了挺胸，靠在椅子上，又挑了根牙簽，剔起了牙。</p>
“你又想幹什麽呢？‘獵人’。”</p>
“獵人”，這是來人的名號，也是這四個月來闖出來的。</p>
在“空律事件”之後，世界蛇所屬的各個研究機構都遭到了襲擊，她們的目的似乎僅僅隻是為了毀壞實驗數據，同時銷毀那些半成品，這兩個天命或者逆熵的女賊可以說是讓胡狼氣得牙根癢癢。</p>
“‘藏劍’呢？不會是去神城醫藥了吧。”</p>
這個名號自然是指另一個小個子，據渡鴉所說，還是個老對手，網球包裏藏著一柄奇怪的黃金劍。</p>
“對。”</p>
“那你呢？”</p>
胡狼抽了張紙，擦了擦嘴。</p>
喀。</p>
槍豎了起來，指著胡狼。</p>
“告訴我，你們打算在這座城市——”</p>
轟！！！</p>
震響，小巧的店鋪瞬間破碎，如同地龍突進，從牆壁開始，桌椅，地板，餐盤，一同在強大的推力前化為碎片，狂風般砸在“獵人”的身上，擦著胡狼的位置，“收走”了她的餐盤，將“獵人”一同撞出了店鋪，隻剩下一片壑溝。</p>
店鋪的電路全被拽了出來，瞬間黑了下去，夜雨澆進來，涼了進食後的熱氣。</p>
“蠢貨。”</p>
胡狼翹著二郎腿，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煙，火光一閃，煙霧繚繞。她吞雲吐霧，看向缺口的前方。</p>
那裏，一棟大樓被撞出了一個大洞，電火花亂竄，還能看到一條如蚯蚓般翻滾的長影。</p>
“去。”</p>
胡狼抬了抬脖子，又有幾頭人麵蜘身的怪物爬了下來，在夜色中亮著猩紅的瞳光。</p>
它們如同亡靈的奴仆，默默地爬了過去，留下一片蜿蜒的雨跡。</p>
胡狼抽著煙，看著那片爆裂著碎片的樓群。</p>
會死多少人？</p>
算了，不想了，煩。</p>
她站起身，找了柄傘，在門口護衛的屍體中摸了柄槍，上了膛。</p>
忽然，她抬起了頭，盯著遠處的一片雲幕。</p>
“嗬，來了。”</p>
她掛起一絲堪稱惡劣的笑，從口袋裏摸出一隻小巧的玻璃管，紫凝色的液體閃著危險的光。</p>
她舉起來，摔下，在玻璃的碎片中，這片顏華融化在雨中，一同消失在了下水管裏。</p>
哼著歌，叼著煙，一點火光慢慢遠去，消失在了深夜的雨幕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