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有矩,海湖循規,河漢扶豫,角海為青,泗水舒徐,淮海成揚,江中橫荊,華陽浮梁,西河踞雍,源流兗,江河架冀,天下九州。”</p>


    那雙湖藍的眸子瞠圓了,倒映著即墨的影子。</p>


    “你,你幹嘛?”</p>


    即墨不由自主地倒後了脖子,小姑娘那副好奇到透著懷疑的眼神頗有些兇惡。</p>


    “墨哥……”</p>


    小腦袋往前湊了湊,似乎是打算從他眼中看出什麽貓膩來:</p>


    “你真背出來啦?”</p>


    “……我看上去是那麽不愛學習的人嗎?”</p>


    對於蒼玄的不信任即墨表示異常傷心,還帶著一點點的不滿。</p>


    “可是赤鳶都還沒背下來呢!而且這篇字文我可是想了好久才總結濃縮出來的哎!”</p>


    不信就差沒寫在蒼玄的臉上了:</p>


    “你真的沒作弊?”</p>


    “所以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怎麽樣的存在啊?”</p>


    “……打麻將兩百年被抓出千158次?”</p>


    “為什麽你會記得這麽牢啊!而且我那種手氣不出千還能有什麽辦法啊!”</p>


    被抓到痛腳的即墨有些抓狂,實際上蒼玄也知道即墨那糟糕到近似於開掛的手氣。</p>


    可是運氣就是運氣嘛!怎麽可以因為運氣差而出老千呢!</p>


    嗯,一定是因為即墨養成了不誠實的壞毛病!</p>


    從未抽過爛牌加和牌大戶的蒼玄如此篤定地相信著自己的推斷,正所謂歐皇永遠不明白非酋的痛,大概便是如此了。</p>


    “我就那麽像是個不會讀書的料嗎?”</p>


    即墨虛著眼。</p>


    “我就沒見你怎麽讀過書。”</p>


    蒼玄迴以一副死魚眼,不過湖藍色的雙眸隻是讓這雙眼中的威脅感增添了幾分可愛。</p>


    但最終,蒼玄也隻是歎了口氣,收迴了她咄咄逼人的視線,側過身,帶著一點點的“怒其不爭”,望向了華:</p>


    “赤鳶,你也一定背出來了吧?”</p>


    “唔……額……差不多吧……”</p>


    赤鳶稍稍側開了視線,手指在丹朱腦袋上輕輕摩挲了起來,小丫頭發出了滿足的唿嚕聲,向著赤鳶的大腿蹭了蹭,繼續沉浸在睡眠中。</p>


    背書這種東西丹朱超級沒興趣,“看書看到睡著”在她身上絕對不是一個玩笑話。</p>


    丹朱柔軟的發絲刮在裙擺露出間的細肉上,一陣微小的酥麻感悄悄攀上來,也更讓她感覺到了這個少女的存在。</p>


    一直以來,丹朱都很喜歡她的膝枕,或許是對於“妹妹”這樣的近似存在的一種遷就,赤鳶基本不會拒絕丹朱這樣小小的任性。</p>


    不過……</p>


    她抬起眼,看著正在和蒼玄吵鬧的即墨,膝腿間發絲的觸感讓她有些心猿意馬。</p>


    如果,他想要躺過來,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p>


    突如其來的錯亂感湧進了她的頭腦,她感覺頭有些暈乎乎的,少女獨有的情感與憧憬此時此刻占領了她的理智,她低下腦袋,不敢去看那個少年,又故意不去聽他們的對話。</p>


    </p>


    真是,越來越不像自己了……</p>


    赤鳶的臉藏在垂下的白發中,這樣的自己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日常生活之中。赤鳶,不,華覺得,那個身為戰士的自己越來越遠了。</p>


    當然,這並不代表著她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隻是她有一種掙脫束縛的自由感。</p>


    垂下的視線中,是丹朱那汪仿佛墨玉般的長發。</p>


    墨玉,墨玉,墨……</p>


    不知為什麽,按摩的手指慌亂了些,撥散了丹朱的幾根發絲。</p>


    “瞧!赤鳶也能背出來,才不是你天賦異稟哦!”</p>


    不,蒼玄,你這句話本身就有歧義啊!</p>


    即墨偷眼看了看華,少女似乎並沒有發覺到蒼玄話語裏一點點的小歧義,便放下了心。</p>


    一旦關係到華,哪怕隻是短短的隻言片語,即墨都會變得極其敏感。</p>


    僅僅隻是因為即墨不希望華出現一點不愉快。</p>


    他當然知道蒼玄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自己的關心已經近乎於有些過度的保護了。</p>


    這就相當於一個找到了鑽石的守財奴,執著地將這塊珍寶藏在最安全的保險庫之中。</p>


    而他,則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層保險,保護著,珍視著。</p>


    “接下來還有要學的吧?蒼玄你可不會僅僅隻是區分了九州就對我們要求如此嚴格。”</p>


    “那是當然咯!這麽多年下來我可是想了好久!”</p>


    手指輕台,大光球隨著她的手勢掉了個個兒。</p>


    放大,再放大,九州的詳細地理被勾勒其上,她的手指點在一條鮮紅的顏色上,那雙一向冷淡的湖瞳中閃現出了一種難得的熱情,以及緊張。</p>


    再一次,所有的注意力都定在了蒼玄的手指上。</p>


    以及她手指劃過的地圖。</p>


    “這是大河?”</p>


    那條鮮紅的“幾”字形讓即墨瞬間想到了那條滋養了這片文明的長河。</p>


    可是,這鮮紅的顏色卻是那麽得讓人不安。</p>


    這條可以被視為文明母親河的存在,出了什麽問題?</p>


    “問題很大,但不是大河的問題,而是地形的問題。”</p>


    她指向高原和平原之間突兀的降度,平原的綠色等高線和高原的淡黃色等高線之間的差距是如此的突兀:</p>


    “從雍冀到豫州,大河的河道變寬,坡度變緩,流速變慢,攜帶的泥沙極易導致‘地上河’,河床抬高,一旦遇到暴雨”</p>


    隨著手指的擺動,大河的紅色輻射向兗,青,徐,豫。</p>


    以涿鹿為代表的文明就坐落於此。</p>


    這是不亞於崩壞的自然災害,隻要長著眼睛,就一定能看出這大河決堤給文明帶來的重創。</p>


    “大約還有多久?”</p>


    “三個百年,如果遇上暴雨會更快。”</p>


    即墨的眉頭鎖了起來,站起了身,仔仔細細地看著這個大光球。</p>


    “建堤攔截,水來土掩可以嗎?”</p>


    “不行,大河不是普通的水流。”</p>


    “那麽應該怎麽做?”</p>


    赤鳶也走了過來,緊緊盯著這張地圖。</p>


    “堵不如疏。”</p>


    蒼玄指向了紅色之間的丘陵平川:</p>


    “我的設想是,也是希望你們牢牢記住的是”</p>


    隨著蒼玄的話語,藍色的河道像是蛛網一樣延展飄蕩:</p>


    “通過這些丘陵的自然地形進行河道開鑿,再將大河的下遊分為四大支流,十二小支流,點五湖而儲水,積三澤以堆泥。”</p>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這宏偉的計劃緩緩吐出:</p>


    “而這,是一個百年大計,絕不能僅僅依靠我們來完成,也絕不是現在能夠完成的。”</p>


    “這需要一整個文明的自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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