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窗戶的透光度被調到了最低,即墨窩在床上,頭發有些散亂地披下來。</p>


    他剛醒來,疲累感依舊纏繞著他的身軀。</p>


    崩壞能仿佛枯竭的泉源,緩緩地,吃力地擠出那些能量,湧進他全身的血管,支撐著他站了起來。</p>


    床單粘稠,不用看,即墨知道是血。</p>


    他顫著身子,從床上翻了下來,染血的傷口讓他齜牙咧嘴。</p>


    “別動,我來。”</p>


    一雙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抱住了他,製止了他看似有些胡鬧,又仿佛自殘的舉動。</p>


    “……hua?”</p>


    即墨轉過了身,有些訝異,看到了身後白色的發絲:</p>


    “……你沒離開?”</p>


    “你傷成這樣我怎麽離開?”</p>


    那是責怪的語氣,讓即墨後頸一涼,隨後,他就感到那雙手按在了自己綻裂的傷口上,刺痛讓他打了個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他咬住了牙,沒漏出一點聲音。</p>


    “逞強。”</p>


    hua的低語依舊被即墨聽在耳裏,繃帶取下時撕裂傷口的疼痛幾乎讓他蜷起來,可他最終隻是牢牢抓住了椅子,低著脖子,喉嚨悶響。</p>


    </p>


    “你不必幫我擋那一擊的。”</p>


    “沒事的,我的崩壞能要比你多得多,這些‘約束’……嗚!”</p>


    果然,繃帶勒緊,那是少女的不滿:</p>


    “我沒你想的那麽弱小!現在已經不是了!”</p>


    即墨被身後的人扳過了身,對視著</p>


    確實,不一樣了。</p>


    雪白的長發。</p>


    赤色的瞳眸。</p>


    容貌,還是原來的樣子,不,應該說是少了曾經的那點稚氣,隻留下一份血氣。</p>


    那是在戰場上摸滾打爬出來的血氣。</p>


    真的,物是人非。</p>


    麵前的少女,倔強地和即墨對視著,反倒是即墨先移開了視線,好像認輸了一般:</p>


    “為什麽……非要如此呢?還接受了‘融合’實驗……”</p>


    一根指頭伸過來,抵在了即墨的嘴唇上。</p>


    “你說過的吧,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吧。”</p>


    hua赤色的眸子離得很近:</p>


    “那麽,我也需要足夠的努力,保證自己能夠跟在你身邊。</p>


    而且,我還想知道,himeko為什麽會變成‘律者’的原因。”</p>


    她又低下頭,幫即墨將新換上的繃帶打好了結,拍了一下,站起了身:</p>


    “‘十一律者’的死刑,其他人發來了邀約,你去嗎?”</p>


    “算了吧,看著惡心,就說我在養傷吧……”</p>


    即墨倒頭又躺在了床上。</p>


    “好好休息,晚飯見。”</p>


    “嗯,晚飯見。”</p>


    哢噠,門關上的聲音,膠囊房又恢複了寂靜。</p>


    揚著頭,正午的太陽在折光窗裏泛著垂死的白,掛在空中。</p>


    “嘰”</p>


    一隻紅雀落在窗前,叼著片金黃的葉子。</p>


    即墨忽然意識到,已經又是一個秋天了。</p>


    不過,這顏色倒是很可愛的顏色,像一個人的眼睛。</p>


    “”</p>


    紅雀像是被嚇到了,丟開了落葉,展翅飛走,即墨能依稀聽到嘈雜的憤怒和侮辱。</p>


    開始了嗎?</p>


    即墨閉上了眼睛,幸好隔音措施極好,不會打擾他繼續養傷睡覺。</p>


    畢竟太惡心了。</p>


    “燒死它!”</p>


    “燒死它!”</p>


    “燒死它!”</p>


    在廢墟之間,人們圍在刑場上,大聲唿喝,手中的髒亂穢物一股腦地砸在正中心的十字架上,砸在被緊緊綁縛著的少女身上。</p>


    帶著倒鉤的鎖鏈勒在她赤裸的肌膚上,血痕道道,重力撕扯著她的身軀,這是最恥辱,最痛苦的刑罰。</p>


    少女痛苦地扭曲著,但她的痛苦隻會激起更加激烈的喝彩和興奮,她的胸口被開了個洞,卻沒有血,原本在她體內的律者核心被完整地取出。</p>


    “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p>


    原本她是在大聲唾罵,用盡一切語言去詛咒圍觀的種族,可在被掛了三天後,她已經沒有這個力氣了。</p>


    “瞧,這律者已經沒力氣了,真沒意思,當初那個‘大地律者’被吊死前還在罵呢,這家夥怎麽這麽軟?”</p>


    在這些殘樓的廢墟間,也有幾個人站在樓中,看著死刑前最後的示眾。</p>


    “是不是有點……太過了?”</p>


    有人皺著眉。</p>


    “哈?過了?!”</p>


    依然是那個喋喋不休的家夥,一個麵容幹淨的男人,可那張紳士的臉此刻卻被仇恨擠作一團,這是讓人心悸的表情,他指著下麵憤怒的人群,指著這片半殘不立的建築,狠聲質問:</p>


    “看看這片土地,有多少裂痕是律者的傑作?!當初‘第十律者’出現在安全區時殺了多少人!再想想你們自己,難道不是為了複仇才選擇成為‘融合戰士’的嗎?!”</p>


    是的,‘融合戰士’。</p>


    站在這裏的七個人,都是‘融合戰士’。</p>


    “kevin,你覺得呢?”</p>


    男子轉過頭,盯著靠在一旁的白發青年。</p>


    kevin隻是撇過了頭,不去參與這六個人的討論。</p>


    “嗬,心慈手軟的廢物。”</p>


    kevin隻當作沒聽見。</p>


    “說完了沒?”</p>


    突兀的聲音闖了進來,為首的男子忽地一顫,那絕對是碩鼠聽見鷹唳的反應。</p>


    男子看著來人,原本的憤恨變得畏畏縮縮,雙腿更是夾在一起,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p>


    “赤鳶……”</p>


    hua冷冷地看了眼這聚在一起的六人:</p>


    “該執行的就快點執行,別浪費時間了。”</p>


    男子聽了忙跳起來,直接從斷樓上躍了下去,區區10層,對於這些“融合戰士”來說根本不是問題。</p>


    這個男人隻是想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這個被稱為“赤鳶”的少女而已。</p>


    他更享受行刑的時刻,觀賞律者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傾聽它們無力的詛咒。</p>


    而不是麵對那個“赤鳶”……</p>


    胯下忽然一陣幻痛,害得他差點摔了個嘴啃泥。</p>


    kevin已經靠在角落裏,而在剩下的人敬畏的眼光中,赤鳶走了過去,也同他一樣,靠在角落裏,閉起了眼睛,仿佛在假寐。</p>


    見到她這樣,剩餘的五個人鬆了口氣,但還是離得遠遠的,站在斷樓口,翹首望著行刑場,脖子像鵝一樣,提在空中。</p>


    “hua……”</p>


    kevin剛開口,就被hua瞪了迴去:</p>


    “我說了,從今以後,我是‘赤鳶’。”</p>


    kevin隻是聳了聳肩,明明還有一個人叫你原來的名字,不過他也沒有在意,繼續問了下去:</p>


    “即墨沒來?”</p>


    就在這個時候,歡唿聲響了起來,還有夾雜在其中,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一道衝天的火光。</p>


    “他當然不會來。”</p>


    hua的聲音也很低,兩人的眼裏都是那道熾熱的火芒。</p>


    “真不敢相信,裸刑,示眾,火刑,出自於我們這個時代的文明……”</p>


    kevin似乎在歎息,又好像在嘲笑。</p>


    “不,”hua搖了搖頭,她的眼中不是那堆燃燒的柴火,而是那些圍著火刑狂歡的人們:</p>


    “我們隻是苟延殘喘的殘渣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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