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p>


    街道。</p>


    人群。</p>


    熙攘。</p>


    嘈雜。</p>


    在這片紛亂之中,長椅是唯一安靜的場所,就像是人流中不變的礁石。</p>


    即墨坐在著“礁石”上,捧著頭,沒人發現他的痛苦,也沒人會在意這個少年的動靜。</p>


    這座城市是冷漠的,這裏的人,是木然的。</p>


    “唿唿”</p>


    顫抖的唿吸,他在被迴憶反複蹂躪著。</p>


    {目標信號強度差值異常。}</p>


    拒絕,他在拒絕著這種迴憶,那塗滿自己血液的記憶。</p>


    {正在進行幹涉,微波調頻進行中。}</p>


    想想別的,自己做了什麽?捍衛人類的戰士中也有自己一份不是嗎?</p>


    {幹涉中,目標情緒激動,正在加強。}</p>


    你是戰士,你收獲了感謝,這是你需要受的苦,這是成為戰士的</p>


    {警告!突破一級安全線!}</p>


    放屁!這不是你!你隻是個武器!你隻是……</p>


    不不不,想想在公寓裏,你有可以一起做飯的人,想想在戰場上,你有可以交托後背的戰友。</p>


    但她們也對你拔刀相向不是嗎?那個叫“himeko”的人……</p>


    “唔”</p>


    即墨捂著自己的頭,靠著自己的膝蓋,蜷縮著,發出低低的呻吟。</p>


    腦子裏就像是同時拌入了強酸強堿,矛盾的極端在此發生了激烈的化學反應。</p>


    痛苦嗎?</p>


    痛苦嗎!</p>


    殺了她吧,她的虐打,她的唾棄不是幾句輕描淡寫的語言就能化解的!她也說過不需要你的原諒不是嗎?來吧,拿起刀,扣扳機,殺了她!把她施加給你的一切傷害統統,成倍地還給她!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p>


    不,你不能這樣,她也救了你的命不是嗎!不論在戰場的哪個角落,她都會把你背迴來不是嗎?你忘了那個替你擋下傷害的身影嗎?</p>


    你恨她!</p>


    你感激她!</p>


    “吵死了……”</p>


    這是即墨現在唯一能說出的話,自從那一天過後,他的腦子每天都像這樣爭吵著,交鋒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現在這樣,緊緊縮起來,努力收起自己的四肢,哪怕僅僅隻是一瞬間的碰擦,都有可能讓他產生過激反應。</p>


    {警告!目標情緒反應越過第二等級,正在采取二號方案,並進行第一次藥物注射。}</p>


    </p>


    疼,渾身上下都疼。</p>


    腦子,好像要炸開來了。</p>


    誰……誰來……</p>


    救救我?</p>


    這是無助的時刻,這是失控的邊緣,少年藏在雙臂間的眼中閃著危險的光,唇角被他咬出了血,牙齦猩紅。</p>


    “啦”</p>


    歌聲?</p>


    在周圍冷漠嘈雜之中,響起了歌聲。</p>


    那是靜幽而空靈的,好像風中輕搖的鈴,好像山間潺動的溪水,帶來的是這個世界,這個時間唯一的寧靜。</p>


    那些在他腦子裏吵得不可開交的聲音好像停住了,慢慢的,平靜下來的是暴躁的神經,等他終於能夠鬆開自己的身體時,肌肉緊繃後的疲憊感竄上了神經。</p>


    可他卻感到了難得的平靜。</p>


    是誰?</p>


    即墨從不會認為這種紛雜的市場會有這樣空靈平靜的歌聲,除非</p>


    抬起頭,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站在他的身邊,海紫色的眼睛,深藍幽謐的長發,還有一條典雅仿古的長裙,如同深藍之海,印著幾條活潑安逸的鯨魚。</p>


    這個少女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站在即墨麵前,就完美詮釋了“煢煢獨立”的意義。</p>


    “你還好嗎?”</p>


    她開口,就是那空靈的聲音,在這樣的聲音襯托下,整個人就仿佛是從深海踏上陸地遊曆的精靈,典雅,獨立,出塵。</p>


    “好好多了。”</p>


    {目標情緒反應降低,警報取消}</p>


    即墨不由自主地迴答著,下意識地迴答著事實,而且沒有辦法拒絕,隻要聽到這聲音,就會不由自主地選擇相信。</p>


    “那就好。”</p>


    少女舒了口氣:</p>


    “你是士兵吧?我經常會看到你這樣受到心理創傷的人,現在你能感覺好一點真是太好了。方便掃一下嗎?這裏是我的歌,很多人都說能帶來平靜哦。你要試試嗎?”</p>


    即墨呆呆地拿出手機,掃碼,一整個歌單就被傳入了手機中,等到他抬頭想要致謝時,卻發現那個精靈般的少女已經不見了。</p>


    低頭,手機裏正自動播放著她的第一首歌,也是即墨很熟悉的歌。</p>


    因為這首歌是少女的成名作,也是最著名的,以至於現在還在整個安全區的大小時間段中自由播放。</p>


    少女的名字是hier。</p>


    這個安全區唯一的,公認的歌姬公主。因為她那讓人平靜的空靈之歌。</p>


    “謝謝。”</p>


    {目標情緒平靜,正在數據反饋。}</p>


    在這崩壞的時代,沒人不會喜歡hier的歌,因為她能給人帶來希望。</p>


    從摩天高樓到流浪小巷,隻要有播放聲音的設備,總能找到她的歌。</p>


    即使是在牆下的邊陲小屋裏。</p>


    “hier,hier,hier,每個人都喜歡hier,我也喜歡,嗬嗬,哈哈~”</p>


    一隻手誇張地擰動著老式播音機的音量開關,然後抬起腦袋,就像沉醉在歌聲之中一樣,搖頭晃腦。</p>


    他穿著破爛的西裝,不,或者說是各種顏色的西裝縫補在一起的怪誕服裝,繃在他有些肥碩的身子上,但最驚悚的是他的臉,可怖的豁口貫穿了他的臉頰,露出了蒼白的齒槽和猩紅的血肉,但這個人甚至沒有采取任何包紮手段,卻用猩紅的口紅重重描出這兩個豁口,看上去更加可怖,更加扭曲。</p>


    “嘿嘿,嘿嘿嘿。”</p>


    他像是抽風一樣嬉笑著,他的手裏攙著一個孩子,另一隻手拿著老式剃刀,抵在孩子稚嫩的脖頸上。</p>


    “求求你,求求你,把我孩子放下,你要做什麽都可以,隻要放開我的孩子……”</p>


    寡婦跪在地上,她不敢哭,自己孩子手臂上那道可怖的劃口就是她哭號的代價。</p>


    “噓噓噓來,一起聽,一起聽”</p>


    男人拿著剃刀的手折過來豎在耳邊,垂下來的刀鋒在孩子眼前晃蕩著,明晃晃的雪白讓這個隻有4歲的孩子連哭泣都不會了。</p>


    “告訴我,你覺得平靜嗎?”</p>


    男人眯著眼睛,側過脖子,就像是陶醉一般,癡迷,癲狂。</p>


    “不要動我孩子……不要動我孩子……”</p>


    “哦看來媽媽感覺不到呢,你呢?來來來,看著我,看著我,孩子。”</p>


    男人粗暴地握著孩子稚嫩的臉,強迫他抬起頭。</p>


    “告訴我,你覺得平靜嗎?”</p>


    孩子的臉頰不住地顫抖著,褲子濕了一大片,拚命地點頭。</p>


    “是啊平靜”</p>


    男人舔著嘴唇,舌頭在嘴和兩個豁口裏鑽進鑽出,然後,他將刀橫在了孩子的脖子前,笑了起來:</p>


    “那麽讓我們感受瘋狂吧!”</p>


    “不要啊!!!”</p>


    血噴在窗戶上,女人的哀嚎響了一會,便消失了,最後隻剩下男人癲狂的笑聲:</p>


    “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來!瘋狂!瘋狂!”</p>


    他嘴裏不住地吐著音節,和著音樂的拍子,在屍體間舞蹈著,那柄剃刀一次次地切割著屍體的殘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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