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陰風唿嘯,陳開走找的一座城南小院。


    中堂內,燭影搖紅,秦冰憂心忡忡道,“龔長順畢竟是乙種站站長,一方諸侯,即便坐實了他是內奸,咱們也沒權處置。


    還是得盡快上報站裏,若是刑訊出點好歹,到時咱們便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許舒道,“哪能事事周全,走一步看三步已是頂頂了不起了,反正我這邊證據備齊了。總站若是不分青紅皂白,咱就江湖落草去。”


    “哈哈哈,痛快!”


    陳開走闊步進門,朗聲道,“許兄放心,有我左證,總站絕不會難為你。


    而且秦小友的擔憂也是多餘,我龍山觀若還學凡俗監獄,搞刑訊逼供那一套,那成什麽體統。”


    許舒激動得站起身來,“這麽說,成了?”


    陳開走點點頭,“區區搜魂小術,他便抵抗不住,竹筒倒豆子全說了,渾身沒有半點傷痕,也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即便總站來人複核,也絕對不會出任何紕漏。”


    “姓龔的是怎麽和盜屍賊勾連在一起的,又是如何傳訊的?”


    晏紫急聲追問。


    陳開走愁眉緊鎖,“現在看來,蒲氏暗山侵入人間世界已經很深了。


    龔長順是兩年前被一名黃姓鬼帥偷襲後製服,被下了分魂禁,受製於那名黃姓鬼帥。


    他們傳訊的手段並不複雜,每次龔長順有消息要傳遞前,都會在此家陽台上擺上一個花盆。


    次日,他將信息,塞進城東老榆樹的樹洞裏。


    這辦法雖說不上高明,但勝在快捷、高效。”


    “時間不等人,還請陳兄領我去見煉屍。”


    時間一點點流逝,許舒急不可待。


    陳開走道,“早安排下去了,煉屍已經運到,就在後麵廂房。”


    當下,許舒一行便趕到那處廂房,趴在窗外觀察。


    便見兩具煉屍定定立在廂房內,陳開走取出個羅盤,輕輕轉動。


    兩道黑氣分別撲中兩頭煉屍,先前還形如枯木的煉屍陡然轉活,宛若失魂症患者,漫無目的地在廂房內走了起來。


    “注意觀察眼神,一定是空洞無神。還有背脊,煉屍在行走時,大椎不動,背脊和地麵幾乎垂直。還有步幅和步頻,前者區別於身高,後者則幾乎完全一致……”


    陳開走仔細地介紹著要訣。


    秦冰忍不住在一旁模彷起來,便讓晏紫指出問題。


    走了半個小時,晏紫始終搖頭,讓秦冰好不氣悶。


    而許舒始終安靜觀察,一動不動,仿佛木凋。


    一個小時後,許舒讓陳開走催動煉屍奔行。


    又一個小時後,他又讓陳開走控製煉屍跳躍,翻滾。


    “這麽精細嗎?入暗山後,沒有敵人,對方不會控製煉屍做如斯動作的。”


    陳開走勸說道。


    “有備無患。”


    許舒沉聲道,“要麽不做,要麽做絕。我入暗山,隻把自己當一頭煉屍,風險將無限低。


    與其事中發愁,不如事前多做準備。”


    陳開走點頭道,“許兄思維縝密,令人欽佩。我擔心的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許兄能模彷出煉屍走路,已經不易了,如何能同時模擬這麽多動作。”


    許舒道,“事在人為,還請陳兄助我。”


    一晃便是一整夜過去了,許舒一雙眼睛熬得通紅,陳開走在走廊上門柱睡著了。


    秦冰,晏紫,厲俊海也都找個地方坐著睡著了。


    廂房內,煉屍失了控製,又恢複了枯木模樣。


    許舒卻孜孜不倦地,在走廊一遍遍的步行,翻轉,爬行,跳躍,奔跑。


    靠著學士能力,他在識海中,建立了各種動作的模型。


    這一夜辛苦下來,終於惟妙惟肖。


    他才要叫醒幾人,目光忽地在兩頭煉屍身上凝住了。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練習了各種動作,卻忘了練最常規的動作,靜立。


    他仔細地觀察著,忽然發現兩具煉屍在靜立時,和常人有明顯地不同。


    常人站立,筆挺向上,雙腿有明顯的平衡受力,控製著身子不至於傾倒。


    而兩具煉屍在靜立時,兩隻腳有明顯向內的弧度,兩條腿就好像兩根搭在一起的架子,靠互相的依靠,支撐著身體不至於傾倒。


    許舒重新在腦海中建立模型,一點點調整,直到東方全白,才終於毫無異樣。


    許舒沒叫醒幾人,而是通知守在外麵的陳開走帶來的隨員,準備早餐。


    不多時,熱氣騰騰的早餐,被抬進院來。


    幾人終於驚醒,見許舒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吃喝,紛紛圍攏過來。


    才湊到近前,許舒忽地放下包子,一個飛身,朝秦冰撲來,半空中兩條小腿還有個明顯向上的弧度。


    秦冰笑著躲開,許舒一個翻身,伸出雙臂向晏紫抓去,他左臂長,右臂短,揮出手臂之際,口中嗬嗬有聲。


    晏紫避開後,他在地上打個滾,朝陳開走爬去,才到近前,身子詭異地直立起來,雙臂猛地叉開,朝陳開走頭顱攬去。


    一招未抓實,許舒飛奔撞向厲俊海,奔行前,步頻極快,遠勝常人。


    奔到近前,許舒忽地收身,含笑望著眾人。


    嘩啦啦,掌聲四起。


    陳開走激動地道,“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一夕之間,竟有如此奇效,實在是驚世駭俗。


    現在,我越來越相信,許兄此番暗山之行,必定大獲成功。”


    晏紫和厲俊海同樣驚詫莫名,即便是秦冰知曉許舒是學士途徑,也著實被他驚人的學習能力,嚇了一大跳。


    眾人吃過早餐,許舒便將行動時間定在當晚。


    晏紫道,“即便小許模彷得幾可以假亂真,但還不知道封陰魂這一關,他能做到什麽程度。”


    陳開走鄭重地看向許舒,“封陰魂帶來的傷害,或許很難彌補,許兄,我希望你三思而行。”


    許舒擺手,“事已至此,無須多慮,陳兄,隻管下手。”


    “即便要試,也須到晚間再試,封魂的時間越短,傷害越小。如若封魂之際,陰魂從陰竅抽離的過程,身體的反應太過劇烈,也可及時叫停。”


    秦冰恨不能以身相替,她很清楚,許舒接下這兩樁桉子,很大程度上都是為了自己。


    若許舒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隻能以命相賠。


    計較已定,眾人分頭行動。


    秦冰,晏紫趕去龔長順在大嶼縣的宅子,找到陽台角落裏的那盆君子蘭,悄悄將花盆擺上顯眼位置。


    隨後,雙美又找到城東的老榆樹,埋下龔長順親筆所寫的傳訊紙條。


    厲俊海則去玉皇山腳,挖墳樹碑。


    陳開走則為封魂行動,做前期的籌備工作。


    許舒則服下一瓶養魂水,昏睡了過去。


    一覺再醒來時,許舒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間昏暗的房間。


    房間四角各點著一盞油燈,陳開走端坐在自己不遠處,他換了一身幹淨的道袍,手持桃木劍,目光威嚴。


    許舒定睛看了下自己所在,自己正躺在一個八卦陣中央。


    不遠處,秦冰,晏紫,厲俊海,盡皆安坐,幾人臉上皆寫滿了擔憂。


    許舒起身盤膝坐定,向眾人微微點頭。


    陳開走微微頷首,“封魂之後,陰魂從陰竅脫出,並不離體,可歸兩處。


    通常有兩大去處,一曰:丹宮;二曰:靈宮。所謂丹宮,便是丹田。所謂靈宮,乃指識海。


    丹田隱蔽,更為穩固,即便有惡鬼侵體,也很少入丹田搜羅,安全性更高。


    而靈宮廣大,進退餘地更大。


    但一般惡鬼侵體,往往為了獲得屍體的相關信息,會盡可能在識海中搜羅殘存意識。


    和惡鬼碰麵的機會更高一些,危險性也相對更大。”


    陳開走好一番交待後,取出一張赤色符籙,許舒衝他點點頭,陳開走掐動法訣,赤色符籙無火自燃,化作一道蒙蒙亮光,朝許舒眉心投去。


    清光才沒入體內,許舒便覺自己的感知忽然放大,身體空無一物,完全感受不到重量。


    下一瞬,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和身體完全剝離了。


    嗖地一下,意識挪入靈台,化作一個魂體小人,看麵目卻是陳敞。


    許舒正感受著陰魂離體的玄妙感覺,場中的陳開走,秦冰,晏紫,厲俊海四人全驚呆了。


    他陰魂剝離出陰竅之際,他周身綻放五色華光,將眾人都看傻了。


    “這,這就成了?陳老,您不是說此過程頗為兇險麽?這就完了?”


    晏紫一臉懵懂。


    事實上,陳開走更懵,他喃喃道,“封魂符我也不是頭一遭用,但從未見過這樣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過程順利得好像將奪舍陰魂從原主人身體剝離而出。


    畢竟,沒見過哪個活人的陰魂能如此輕易地從陰竅中剝離的。”


    此話一出,秦冰、晏紫,厲俊海皆毛骨悚然。


    秦冰的震動最大,仔細迴想,許舒這幾個月的變化太大了,簡直像變了個人。


    難道說,真的是被附體、奪舍了。


    陳開走咳嗽一聲,“我隻是打個比方,諸位別當真。


    適才爆出的華光,乃是魂光,隻有活人的陰魂離體才有。


    但常人的魂光宛若瑩瑩之火,可許兄的魂光竟照耀鬥室,足見其陰魂強健,遠超常人。


    說實話,這樣強大的陰魂,說他是辨陰士途徑的超凡者,我都毫不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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