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甄一直忙活了近三個小時,狹長的洞窟已經擠了五六十號人。


    接引完最後一撥人後,鍾甄扶著牆坐下來,吞下一枚墨色丹丸後,便打坐調息起來。


    隔得老遠,許舒便能瞧見鍾甄渾身顫抖,俊臉慘白。


    “莫非是我誤會這小子了,壞的是淩天放?”


    這一刻,許舒也難免自疑,覺得是自己先入為主給鍾甄打上了壞人標簽。


    “列位,且聽我一言。”


    一個鷹鉤鼻中年忽然站起身來,“事已至此,相信諸位都看明白了,今次的金銀島,和上一次開放大不一樣。


    靈源混亂得過分就不說了,關鍵是吸引了太多的深海猛獸。


    此外,這些混亂的源靈,害了太多的探險者。


    爆體而亡的,也算是死了個痛快。


    關鍵是太多的探險者,異化成了異魔,成了咱們探險路上的又一隻攔路虎。


    以上兩種不利因素,已經成為大家極大的困擾了。


    但最麻煩的,還是隗明堂。


    他們人數眾多,強者如雲,實力強悍,裝備精良。


    彼此間,配合精妙,又個個兇殘成性,悍不畏死。


    不知因為什麽原因,這次隗明堂的瘋狗們,感覺探寶還在其次,似乎將我們全殺光,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


    我說這麽多,就是希望大夥兒明白,情況變了。


    我們不能再將彼此視作爭寶的競爭對手。


    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自己作死自己。


    當務之急,我們也要抱團,形成合力。


    不說奪取多少寶物,至少能在隗明堂、異魔、海獸的重重壓迫下活下來。”


    鷹鉤鼻話音方落,議論聲蜂起,多是附和聲。


    “說的極是,說實話,老子已經不想什麽機緣了,能活著迴去就是萬幸,打死老子也不會再來這破島了。”


    一個圓乎乎的光頭胖子站了起來,“我看不抱團,咱就死定了。光抱團還不行,還得選個人出來發號施令。”


    此話一出,許舒腦子炸開一道靈光。


    他忽然明白,鍾甄在折騰什麽了。


    這是趁著危急時刻,聚攏人望啊。


    別人要這裏的人望沒用,頂多是出了金銀島後,有一個龐大的朋友圈,去各地遊玩,有人請頓大酒。


    但對鍾甄而言,這人望就太有用了。


    畢竟,這家夥幹的是翻天覆地的買賣。


    朋友圈越廣,越利於他嘯聚勢力。


    而眼前這些人,看著個個灰頭土臉,淒涼不已,可一旦出了金銀島,迴歸大周,恐怕都是各地的一方人物。


    如果能將這些人聚攏起來,那得是多大的一股勢力。


    許舒越想,後脊梁越涼。


    “不對,如果這是鍾甄出海前,就定好的策略。他不至於放任淩天放在大海上撞沉那些探險者的浮冰。


    隻能說明,這是鍾甄後定的計策。


    是什麽變故突然讓鍾甄動了這樣的念頭呢?


    這家夥怎麽就篤定能救迴這麽多人?


    過程是不是太順利了?”


    許舒越發散思維,越覺疑竇叢生。


    忽地,一道喊聲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劉某也不是過河拆橋,翻臉不認賬。鍾王孫冒險救我,我十分領情。


    但要推他當這個主持大局的話事人,我不能同意。”


    一個麵容清臒的老者侃侃而談,“劉某說這話,也不是針對鍾王孫。而是興周會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劉某實在看不上眼。


    倘使鍾王孫不是興周會的人,劉某第一個投他票。”


    說完,老者衝鍾甄遠遠一拱手。


    鍾甄一副寵辱不驚模樣,臉上還掛著澹澹微笑,衝老者還了一禮。


    隨著老者發言的結束,場間議論聲漸大。


    很快,對興周會的非議,成了主流聲音。


    隱在暗處的淩天放,神色陰沉,緊咬槽牙。


    又一番議論後,一個叫孟雪農的中年帥哥被推舉了出來。


    孟雪農名氣不小,號稱中州大俠,也是體士途徑階序四的內家大師,連許舒也聽過他的名號。


    “列位,且聽我一言。”


    鍾甄向著眾人團團一抱拳,“適才諸位同道、前輩的發言,鍾甄聽了,很是感慨。


    這些年,興周會做了很多不妥當的事,留下了很不好的名聲,在這裏我要向諸位同道、前輩賠個不是。”


    說著,鍾甄深深一躬倒地,“若能順利返迴大周,我必將向會首陳情,讓江湖的歸江湖,廟堂的歸廟堂,不會再有滋擾百姓的事情發生。


    適才,我也聽了有朋友抬愛,推我做這個話事人。


    鍾甄年輕識淺,萬萬擔不起如此重任。我也讚成孟前輩出任話事人。


    我在這裏先表個態,完全服從孟前輩的調度。”


    許舒都聽傻了,鍾甄這一波在大氣層,他完全看不懂了。


    難道自己真的是天生小人,就會把人往陰暗裏想?


    陰暗角落裏,淩天放也瞪圓了眼睛,詫異無比地盯著鍾甄。


    “好!”


    “久聞鍾王孫開襟下士,有古賢人之風,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我雖未推舉鍾王孫出任話事人,但鍾王孫搭救之恩,我蔣天養必銘記於心。”


    “”


    鍾甄主動退出競選,為他賺迴許多好感。


    “多謝諸位同道,也要感謝鍾王孫。既蒙諸位厚愛,這話事人之位,孟某便厚顏暫時領受,以待來賢。”


    孟雪農一副教書先生做派,看著很是老成持重。


    他簡單地做完就職講話後,便吩咐諸位補充體能,快速迴源,才說了幾句話,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許舒才注意到,他胸口位置,有鮮血滲出。


    鍾甄也注意到這點,趕緊讓紫衣老者前去為孟雪農抱紮傷口,並取出一枚墨色藥丸送給孟雪農。


    孟雪農似乎知道墨色藥丸的貴重,推辭再三才收下,對鍾甄更是沒口子誇讚。


    一時間,洞窟內隻剩下進食聲,喝水聲,唿吸聲。


    “王兄,救我”


    “李兄,撐住,背後異魔快逃”


    洞窟外,淒厲的唿救聲,奔跑聲,喊叫聲傳來。


    孟雪農蹭地起身,踉蹌兩步,扶著牆壁道,“列位,誰願與我前去救人?”


    滿座無聲,話事人歸話事人,自己的性命歸自己性命,眾人還是拎得清的。


    “列位,若我等都隻顧自身,見死不救,即便抱團,也是無用。此時此刻,救人就是救己。”


    孟雪農聲音轉厲。


    這迴,終於有三人站起身來。


    鍾甄緊跟著起身,“孟前輩,我想不是大家不願救人,實在是都累了。


    再說,孟前輩你也受傷了,此時無論如何不宜妄動,還是抓緊時間調養吧。


    救人的事兒,交給我們興周會吧。”


    鍾甄拍拍孟雪農的手臂,衝許舒微微點頭,一揮手,引著淩天放等人,衝出洞窟。


    “周人之難,急人之困,若此人能登大位,未必不是萬民之福啊。”


    “是啊,大周皇室後繼有人,可惜,立憲嘍。”


    “隻能說氣運使然,若此人早生二十年,未必不能興滅續絕。”


    “”


    一時間,洞窟內,都是對鍾王孫的褒揚聲。


    許舒則矮身朝著洞窟後方行去,行出五十多米,在一處牆角坐下,半米外,三人皆神色不善地盯著他。


    許舒微微一笑,正待說話,忽地瞧見三人中的白眉老者胸口插著一個刀柄,血跡映紅胸膛。


    “白前輩,你這是?”


    許舒一開口,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原來,這三人正是白眉,巨人,神槍手。


    許舒老早就看見他們了,淩天放在,他不好湊過來。


    此時得了空當,趕緊過來聯係。


    若得白眉助力,不管鍾甄一夥兒折騰什麽幺蛾子,他都有信心一搏。


    巨漢一把抓住許舒手臂,“嫖客,有沒有靈藥,快救救白老大,他快不行了。”


    許舒便要招唿紫衣老者,被神槍手拽住,“普通治傷的手段,沒用,刀刺進肺裏了,不能拔,沒靈藥,一拔就死。”


    “這,這不是花褲子那把金絲大環刀麽?”


    許舒盯著刀把,眼睛瞪得溜圓。


    花褲子最開始用的是一把圓月彎刀,毀在許舒手裏。


    再後來,花褲子不知從哪裏整了一把氣勢不俗的金絲大環刀。


    此刻,這把大環刀正插在白眉身體裏。


    “白老大中了那賤人暗算!不然,正麵對敵,誰能把刀插進白老大體內!”


    神槍手陰著臉,低聲咒罵。


    巨漢道,“其實早有預兆,老花被你傷了左眼,白老大為了大局,沒對你出手,老花看著沒事人一樣,其實早生了異心。


    我原以為他會尋機離開,卻沒想到,他竟趁白老大和隗明堂的惡頭陀交手時,下手偷襲了白老大。若不是白老大拚死催動源圖,驚退了惡頭陀,我們就全交待了。”


    許舒眉間擰出個疙瘩,“老花能有這膽量,不應該啊。”


    “誰說不是!”


    神槍手棱著眼珠子,“真不知這狗賊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怎的。還有骷髏怪,竟和老花狼狽為奸,我真希望鍾王孫能把兩個賤人帶迴來啊”


    “唿,唿”


    白眉艱難喘息,眼睛圓鼓鼓地瞪著三人,似乎對三人隻顧聊天,不顧他這將死之人,十分不滿。


    白眉艱難地衝許舒抬了抬手,許舒一把將他大手攥住,“放心,我肯定為你報仇。”


    “人情!”


    白眉艱難吐出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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