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二人何罪?”


    “無罪而濫刑,我一定要上告總檢官。”


    八字須中年和金絲眼鏡同時鼓噪。


    劉縣丞也小聲道,“雖說鼎革前後,衙門審案還是老一套,但上麵會複核案件,一旦讓小民抓到短處,也少不得麻煩。”


    宋永鍾也低聲勸告,希望許舒接受他的建議,讓大尤和小尤簽訂和書。


    許舒充耳不聞,盯著堂下二人道,“二位自言精通刑律,豈不知禮不可廢,爾等為民,見得本官,卻連拱手禮也不施行。


    往小了說,乃是藐視本官,往大了說,乃是藐視公堂、刑律。


    杖爾等二十,以儆效尤。


    行刑!”


    許舒最後一聲厲喝罷,雙目如電,直射押班的班頭。


    班頭瞧出許舒神色不善,知道再不動手,必會引火燒身。


    當下,他率眾而出,如群虎撲羊,將八字須和金絲眼鏡撲倒。


    劈裏啪啦,當堂打起了板子。


    八字須和金絲眼鏡都是當地著名訟棍,憑著爭墳案,攢下不小名聲,正是誌得意滿之時。


    而過往訴訟,即便是到市衙,他們二人也都是直接開懟,大展唇齒風采,也不見市令見責。


    時間一久,二人直將公堂作了舞台,哪裏想到會遇到許舒這麽個混不吝。


    兩人頭一遭領教了什麽叫雞蛋裏挑骨頭,什麽叫最終司法解釋權歸陳清泉所有。


    兩人皆是細皮嫩肉,一頓竹筍炒肉後,都隻剩了口申口今的份兒。


    “帶尤憲超、尤炳軍到堂!”


    許舒冷著臉下令。


    他時間緊,任務重,思路清,已經不打算在糾結各方利弊,隻想快刀斬亂麻,掃平紛擾。


    曹社長隻能咬牙接令,他才要出行,便聽一聲道,“尤憲超到堂!”


    伴隨著這道喊聲,便見一個身著藍衫、體態魁梧的胖子步入場中。


    他三十七八年紀,氣度不凡,衝許舒拱手一禮道,“見過青天大老爺。”


    許舒擺手,“你且一旁站著,等尤炳軍到來,本官一並審結。”


    噗通一聲,尤憲超拜倒當堂,“青天大老爺容稟。”


    許舒輕“嘶”一聲,盯在尤憲超臉上,“你有何話?”


    鼎革之後,中樞已廢民見官的跪禮。


    許舒本不想給尤憲超廢話的機會,可尤憲超這一跪,他卻不得不讓尤憲超說話。


    不然,門外的滔滔議論可就壓不住了。


    尤憲超道,“小民與尤炳軍爭奪祖墳,引得四鄰不安,縣中震動,小民亦深感慚愧。


    今日聽聞,此案竟上達天聽,引得中樞派下青天大老爺主審。


    小民實在不勝惶恐,小民願與尤炳軍簽下和書,在無一錘定音證據出現前,再不爭訟,還雍城縣一片安寧。


    還請青天大老爺做主。”


    門外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尤憲超能說出這番話來。


    畢竟,這些年雙尤爭墳,鬧出滔天熱鬧,怎麽忽然就服軟了,看來中樞下來的大人,果然有不測神威。


    許舒擺手道,“和書免得一時訟,免不了一世訟,連你自己也說,等有一錘定音的證據出現,還要再爭。


    既如此,本官便給你這一錘定音!”


    尤憲超怔了怔,沉聲道,“大人神威,小民沒有不服的。


    但有一點,還請大人知曉,若大人宣判,不能使全縣百姓心服口服。


    屆時,攪起風潮,蔓延無邊。


    那時,大人的愛民之心,恐怕就成了傷民之意,還請大人千萬三思。”


    許舒心道,“一個尤憲超都這麽難搞了,真不知那尤炳軍又是何等樣人,竟能和此獠爭訟這些年。”


    他淡然擺手,“管教爾等心服口服。”


    尤憲超慨然道,“古人言,千金一諾,大人之諾,必重逾千金,此番若果能平息此案,小民願為大人立生祠。


    隻是大人若是斷得不能使我等心服口服,又該如何?”


    許舒麵沉如水,他哪裏聽不出來,尤憲超這是在步步緊逼。


    許舒有些不解,尤憲超再是猖狂,卻不知哪裏來的膽量,和自己作對?


    不過,許舒定計已明,朗聲道,“本官當眾許諾,本宮判後,二尤若有一人不服,本官這個官兒就不當了。”


    此言一出,尤憲超愣住了,場外嘩然聲如千重海浪湧起。


    “不可!”


    “大人孟浪!”


    宋永鍾、劉縣丞同時勸阻。


    許舒道,“本官一諾千金,豈可失信於民,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個小時後,小龍崗,尤家祖墳前,開棺斷案,必將真相大白天下。”


    尤憲超驚聲道,“大人是要開棺驗屍?不可,我家先人安葬多年,豈可因不孝兒孫無能,再受驚擾?”


    許舒朗聲道,“此案延宕七載,驚動一方,早已非你一家一姓之事。


    今日本官便要正本清源,還公道於天下,你好生配合就是。”


    尤憲超沉聲道,“我知當今天下,源力播散,有術士能招鬼弄怪。


    聽說大人也是超凡者,想必是此道高人。


    莫非大人是要招募我家先人亡魂,來認後世子孫?


    怕隻怕我家先人認得後世不孝兒孫,而不孝兒孫卻識不得先人。”


    任誰都聽得明白,尤憲超是在暗指,許舒會胡亂弄一陰魂,假扮尤家先人。


    這是搶在事發之前,斷了許舒用陰魂斷案的路子。


    宋永鍾厲聲道,“休得胡言,神怪之事,豈足為憑,又豈能入證?


    許大人熟諳刑律,焉能不知?勿要狂言,攪動輿論。”


    許舒一拍驚堂木,“今晚六點,小龍崗上,開棺斷案!退堂!”


    許舒喊罷,闊步朝後衙行去,渾然不管已經紛亂的街市,和滿堂震驚莫名的眼球。


    “縣尊,這,這許大人也太氣盛了吧。”


    劉縣丞低聲道。


    宋永鍾皺眉道,“諸劍山下來的,不氣盛才怪,但願他奇人必有奇行,你我且靜觀其變吧。”


    劉縣丞道,“哪裏還有什麽奇行,我猜他必是開棺驗骨,取骨驗親。


    但這玩意兒準確度至今沒個公論,難不成他真的要招魂認親,或者扶乩請神?”


    宋永鍾搖頭,“不管怎樣,今晚六點過後,自然明曉,這樁案子的確到了該了解的時候了。


    否則,走了許大人,怕還得來張大人,雍城怕是經不起這麽鬧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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