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高廷頓時睜大了那雙蒼老昏黃的眼睛,看著蕭辰,一臉難以置信。


    蕭辰“啊?”了一聲,同樣大為驚訝,“天啊高公公,你不是年紀太大耳朵出問題了吧?我剛才說得那麽清楚,你都沒聽清?”


    “那要不……我再給你說一遍?”


    蕭辰無比同情,感覺自己麵前的已經是一個入土的屍體了。


    高廷差點被他氣得半死,氣得那皺紋遍布的嘴角都抽抽了。


    “蕭辰,你什麽意思?你該知道雜家是誰的人!”


    “拒絕雜家,便是等於拒絕皇後,你真是膽大包天!”


    “放肆!”


    忽然,蕭辰一聲厲喝。


    他猛然的爆發嚇得高廷一怔,一時根本沒迴過神兒來。


    過了一會兒,高廷猛地拔高音調尖細地大喊,“蕭辰,你瘋了?我看放肆的人是你!”


    “雜家在宮裏多久、伺候皇後多久?雜家跟著皇後娘娘的時候,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呢!”


    “如今你竟敢對雜家大唿小叫,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


    “以為皇後娘娘重用你幾次,你便能隔著鍋台上炕,找不著北了?”


    高廷都被氣糊塗了,在宮裏過了大半輩子,還從沒有人敢這麽和他說話!


    蕭辰冷哼了一聲,依舊混不吝地玩笑,“高公公,您這話,我怎麽聽不明白啊?”


    “首先,我本來就是太監,哪裏能長毛?其次,您說我隔著鍋台上什麽?”


    “炕?您這是什麽比喻?嗯?”


    最後一聲,蕭辰雖然依舊笑著,可是拖長的尾音已經盡顯威嚴。


    他的嘴角是彎著的,眸光卻是狠絕,嚇得高廷倒吸了一口涼氣。


    頓時,高廷的臉色變得慘白。


    蕭辰的話提醒了他,自己剛才所言,可是犯了大忌諱!


    要是被別人傳到皇後娘娘耳朵裏,那麽被收拾的人可不是蕭辰,而是他!


    蕭辰一聲冷笑,“高公公,我倒要問問你,皇後娘娘貴為一國之母,天下女子之表率,母儀天下,從不幹政,你如今張口閉口便說是皇後娘娘指使你放人,到底是何居心?”


    “難不成,你想故意往皇後娘娘身上潑髒水?”


    “而我”,蕭辰正色,“我蕭辰有生之年,絕不會背叛主子,對於你假傳皇後娘娘懿旨一事,我當然不能從!”


    “再說一句!人,我、不、放!”


    高廷被蕭辰懟得臉色陣青陣白,幾次差點沒一口氣倒不來暈過去。


    蕭辰根本不管他的死活,抬手便道:“送客!”


    “是!”


    魏雲被蕭辰的慷慨激昂所感動,熱血沸騰地應道。


    蕭辰一激靈,差點沒被他嚇著了。


    “這小子,還真是個書呆子。”


    蕭辰搖搖頭,重新迴到長案邊,做出繼續看卷宗的樣子。


    高廷氣得不行,鐵青著臉死死盯著蕭辰,絞盡腦汁地想了半晌,也沒想出能反擊蕭辰的話來。


    魏雲催促道:“公公,再不走,別人要以為你調派到東廠給我家督主當門神了!”


    “你!”


    高廷頓時更氣了。


    “不可理喻!豎子無禮,一群豎子,可惡、可惡!”


    高廷氣得連聲罵著,拂袖離去。


    看到高廷走了,蕭辰也就不裝了。


    他立刻合上卷宗,低聲道:“魏雲,那些紈絝……”


    “督主放心!我一定看管好他們!別說是大活人,就連一隻蒼蠅,都別想從咱們東廠的牢房裏飛出去!”魏雲一臉正氣。


    蕭辰撫額,實在無語,“不不……哥們兒,你過於激動了。”


    “我的意思是,那些紈絝,都給放了。”


    “放了?”魏雲又迷糊了。


    蕭辰隻是沉聲,“對,放了,全部都放了。”


    “而且你記清楚了,要放得神不知鬼不覺,悄悄的。明白了嗎?”


    魏雲點點頭,雖說領命,但還是不解,“督主,為什麽啊?”


    蕭辰看向高廷離開的方向,冷哼一聲,“咱們這位高公公勞累太久,也該歇歇了。”


    言罷,蕭辰便鄭重囑咐魏雲一番,讓他絕不能出差錯,隨即便迅速從東廠後門出去,一路抄最近的小道往坤寧宮去。


    坤寧宮。


    夏日暑熱,皇後正斜倚在榻上假寐,一旁近身站著兩個小宮女,稍遠一點站著侍立著四個小太監。


    一個宮女手托裝滿冰塊的銀盆,正在用蒲扇小心地給皇後扇涼氣。


    另一個宮女跪在榻邊,輕柔和緩地給皇後捏腿。


    “娘娘,蕭督主求見。”


    蕭辰站在門外,看到一個小太監進去通傳。


    皇後眉心微微一動,慵懶地點點頭。


    一旁持扇的小宮女立刻揚聲,“宣。”


    蕭辰聽見,一路小跑地從敞開的宮門進來,跪在皇後麵前便道:“奴才有罪!”


    “哦?”皇後緩緩睜開銳利的美人目,似笑容非笑,“蕭卿何罪之有啊?”


    “奴才擅自放了那些紈絝。”蕭辰道。


    皇後眼中一喜但是表情依舊沒變,隻是淡淡地道了聲:“哦。”


    “但是奴才好像得罪了高公公,隻怕掃了皇後娘娘您的麵子!”


    “可是,當時高公公來奴才這裏,當著整個東廠的麵兒,大聲粗氣地說是皇後娘娘您要放人!奴才一想,他這不是故意在外麵敗壞您的名聲嗎?所以當即便揭穿了他,駁迴了他的要求。”


    “然後奴才又一想,高公公說得趾高氣昂實在真切,奴才擔心真的是皇後娘娘您的意思,所以等到高公公走後,奴才便立刻暗中吩咐人把他們給放了。想著這樣一來,既能保全娘娘您的顏麵,也不會耽誤您的事。”


    蕭辰一股腦說完,便乖覺地垂著頭,本本分分地等著皇後示下。


    皇後聽罷,已是隱隱後怕。


    多虧了蕭辰機靈,若是蕭辰當場答應下來,自己豈不是要留人話柄?


    那個高廷,他是瘋了,竟敢如此喧嘩?


    皇後垂眸看著蕭辰,神色由複雜變得十分滿意,“蕭辰,你做得很好,無錯之有。”


    蕭辰高興地抬起眼,人畜無害,“真的?皇後娘娘,那奴才可要高興了!”


    “能為娘娘您效力一二,是奴才之大幸!”


    皇後滿意地點頭,示意一旁的宮女,“去拿些葡萄來,賞給蕭公公吃。”


    蕭辰目光一掃,已經看到了幾盤水果放在不遠處的小涼亭裏。


    “奴才去拿,服侍皇後娘娘用一些。”


    蕭辰利落地掀起袍子起身,從容沉穩,闊步往涼亭那邊走去。


    皇後斜倚在榻上,素手撫著雲鬢如絲,饒有興味地看著蕭辰,這小太監生得實在瀟灑俊俏。


    忽然,宮門外一聲大哭傳來,瞬間打破了這份美好。


    “皇後娘娘……”


    高廷哭著撲倒在皇後麵前,鼻涕一把淚一把,一臉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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