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動作不慢,下午才確定兇手是紫蘇,次日傍晚,京都各處就張貼了紫蘇的通緝令,還附帶了畫像。[].訪問:.。雖然通緝令上並未寫清楚是哪個案子,但點出了兇案時間和地點,知情人一看,就知道說的是馬婆婆被殺一案。


    這通緝令張貼的十分密集,不僅四個城‘門’和鬧市張貼上了,各個酒樓客棧也都分到了一張,泰和樓自然也沒有落下。


    接下來,就是等著看各方反應了。


    靳衍痕不知道身為兇手的紫蘇此刻是否緊張忐忑,反正他是很緊張就對了。因為晚飯過後,明忽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房裏,說他家公子有請。


    靳衍痕動了動胳膊,牽動背後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跟著明走出房‘門’,他忍不住問道:“明,你家公子武功如何?”


    明頭也沒迴,低沉的聲音帶著可疑的笑意,迴道:“揍你綽綽有餘。”


    “……”


    傅府給樓曦安排的,是一處極適合賞雪的院子。兩層的小樓並不算高,但因為周圍都沒有小院,站在二樓視線還算開闊,能將府內大半的美景盡收眼底。可惜現在天已經黑透了,什麽也看不到。


    靳衍痕一進‘門’,就看到樓曦居然在迴廊上等他,而且還是坐在迴廊之上。他身上的錦袍早已經換下來了,穿著一身墨青‘色’的袍子,依舊不失貴氣。


    看到靳衍痕進來,樓曦對他笑了笑,拍拍身邊的位置,說道:“坐。”


    好在靳衍痕也不是什麽講究的人,自然的在迴廊上坐了下來。麵對大舅子,靳衍痕心情忐忑的同時,還有一種詭異的興奮,接下來大舅子是不是就要教訓他一頓了,讓他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或者用銀票砸他,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對了,辰兒上次給他的荷包,他還沒數裏麵有多少銀票呢,看厚度估計有幾千兩吧,那樓曦出手會不會砸個幾萬兩?到時他要怎麽拒絕才顯得威武霸氣些呢?話又說迴來,他……值幾萬兩嗎?


    就在靳衍痕的思緒如脫韁的野馬狂奔千裏的時候,樓曦那悅耳的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喝茶還是喝酒?”


    靳衍痕迴過神來,想了想,說道:“喝茶吧,喝酒我怕一會你不冷靜。”


    他現在還渾身是傷呢,萬一待會一言不合再加上酒勁上頭,他會被揍死吧。


    樓曦微微挑了挑眉,點了點頭,說道:“嗯,喝酒吧。”


    “……”


    酒很快就呈上來了,白瓷酒壺上繪了兩枝紅梅,非常清雅。酒倒出來,在白瓷杯的反襯下,透著微紅的‘色’澤,聞起來酒香醇厚,很是‘誘’人。


    靳衍痕想著反正待會都逃不掉一頓揍,還不如痛快喝一場。於是在樓曦遞給酒杯的時候,爽快地接過,大口喝了起來。


    這酒很特別,入口時清淡無味,咽下去之後,卻辛辣無比,比燒刀子還過癮。整個胃都像要燒起來似的,待這股灼熱過後,便感覺到口中似有梅‘花’的香味,久久不散。


    好特別的酒,靳衍痕忍不住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樓曦看著他灌下第二杯之後,眼眸中流光一閃而過,輕抿了一口杯中之酒,笑道:“兩年前我也在冬日的時候,跑來燎越看過雪景。可惜當時要趕迴家過年,沒到京都,也沒趕上雪最大的時候。不過我那時是偷偷‘摸’‘摸’小心謹慎著進出燎越的,可沒阿辰鬧出的動靜大。”


    靳衍痕斟第三杯酒的手一頓,敢情樓家的兄妹,就沒一個消停的!


    樓曦的聲音很特別,明明音質沒有不同,但卻能在他想要讓你覺得溫柔的時候溫潤如‘玉’,想要讓你覺得驚懼的時候清冽如冰,而此刻,他的聲音裏竟透著幾分調笑。[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靳衍痕抬眼看去,隻見樓曦一手執酒杯,盤‘腿’坐於木階之上,垂眸品酒,整個人透著風雅的貴氣。和靳衍痕一身素衣長袍,一手拿酒壺,一手執酒杯,懶散地靠在柱子上的模樣相比,兩人根本不像是應該同處一室的人。


    靳衍痕相信,若不是因為樓辰,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和樓曦這樣貴氣天成的人坐在一起喝酒。


    喝了幾杯酒,靳衍痕忽然發現剛剛坐下時的緊張和興奮,奇異的消散了不少。


    樓曦側過頭看他,倒像是和朋友聊天般隨意地笑道:“這次是阿辰第一次獨自一人離家,想不到她會跑這麽遠,給我說說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吧,之後又怎麽會來京都?”


    靳衍痕覺得樓曦今晚很奇怪,看他的眼神和前兩日有些不同了,少了敵意和意味深長,變得溫和了不少。靳衍痕心中的警惕可是一分不減,飛快思索片刻,避重就輕地答道:“我那時正在捉拿疑犯,那不長眼的犯人竟抓了辰兒做人質。結果不用我說你也猜到了,犯人不但沒能順利逃脫,還被抓了個正著。因為辰兒的醫術好,我朋友方如輝就請她在鎮上的醫館掛診幾日,辰兒心善,答應了。村民救了一名重傷的男子來醫館救治,這男子是曉劍山莊的少莊主,手裏拿著一把‘止戈’劍。被陵水盟的人一路追殺到洛水鎮,後來陵水盟的人還是把劍搶走了,我和辰兒在去追查的時候,正好和他們遇上了,劍沒奪迴來,我還不小心中毒了。辰兒為了幫我找解‘藥’,我們就一起去了杏林閣,之後又經曆了些事情,我發現了自己的身世,我想到京都找出當年追殺父母兇手,辰兒就陪我來了。”


    樓辰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樓曦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這麽問,隻不過是想聽聽靳衍痕怎麽說。見他隻說自己“不小心”,沒有拿中毒是因為救阿辰這件事來博取他的好感,還將阿辰來京都的原因都歸咎在自己身上,樓曦心裏很滿意。但是聽他語句中處處透著阿辰對他很好的意思,樓曦又不舒服了。


    這般糾結的心情之下,樓曦差點控製不住說出泛酸的話來,“阿辰‘性’子比較冷,不怎麽喜歡說話,她在京都的時候,幾乎沒什麽朋友。第一次與人經曆了這麽多事,難怪她對你另眼相看。你‘性’格豪爽,待人真誠,查案的本事也不錯。阿辰既然喜歡你,你肯定是優秀的,但是……”


    靳衍痕抓著酒杯的手一緊,果然有但是!


    靳衍痕屏住唿吸聽下去,就聽到那溫潤的嗓音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並不適合阿辰。”


    這說法倒是客氣,比他預想中的溫和太多了,靳衍痕也不急著反駁,問道:“為什麽?我哪裏不適合?”


    低頭又輕抿了一口酒,樓曦臉‘色’的表情,忽然沉重了許多,“你和阿辰相處也有好幾個月了,應該發現她記憶力特別好了吧。”


    靳衍痕愣了一下,他還以為樓曦要說他和辰兒家世背景,成長環境都不同,‘門’不當戶不對什麽的呢,萬萬沒想到,樓曦會扯到記憶力上。


    靳衍痕看不透他的意思,隻能順著迴道:“我知道,她確實很厲害。”


    “不,你不知道。”樓曦目光忽然變得淩厲了起來,“阿辰和別人是不同的。她不是簡單的記‘性’好,也並非一句過目不忘就能概括的。你聽過一個詞嗎?”


    靳衍痕盯著樓曦,唿吸一滯,他覺得樓曦接下來要說的話,能讓更深刻的了解辰兒。


    樓曦語氣沉重地說出四個字,“生而記事。”


    “?”


    什麽……


    靳衍痕有些懵,這麽叫做生而記事?


    樓曦不再看他,將杯中之酒一口飲盡,“她記得所有的事,就算是嬰孩時候的記憶,她都不會忘記。她的記憶是永不會褪‘色’的,就算想忘記,也忘不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幸福、快樂的事,她記得;那些悲傷、痛苦的事,她也永遠忘不了。”


    迴廊上的風唿唿地吹著,卷起台階上點點雪‘花’,沉沉浮浮,耳朵裏聽著樓曦用那清冽的聲音平靜地說著話,靳衍痕卻覺得腦子裏嗡嗡地響。想起樓辰那張總是麵無表情的臉,心也如同雪‘花’般沉浮不定,良久,他好似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這就是她‘性’格清冷,不喜言語,仿佛超然物外的原因?”


    “阿辰小時候,姑姑從外麵抱迴來一隻流‘浪’貓,阿辰很喜歡,總是想和它玩。那隻流‘浪’貓也喜歡讓阿辰抱著它,小貓長得很快,阿辰又一直進行‘精’心喂養,不過才半年,它就長得又‘肥’又大,還不到五歲的阿辰抱它走一會就氣喘籲籲。有一天貓跑到相府‘門’口去玩,天黑了阿辰想要抱它迴府,小貓貪玩不肯,不停地掙紮。阿辰年紀小,抱不住,小貓就從她懷裏跳下來了。沒想到這麽巧,當時正好有一輛馬車跑過,小貓就在阿辰麵前被碾死了。從那以後,她幾乎天天做噩夢,母親用了各種方法也沒有辦法治好,那些年,她隻要一看到貓,臉‘色’立刻就會變得蒼白。”


    “阿辰七歲那年,北齊郡王來穹嶽朝拜,帶了小‘女’兒一塊來。那小姑娘比阿辰大兩歲,笑起來很甜,‘性’格也很大方。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雙巧手,能把棕櫚葉、麥秸杆編成好多可愛的小動物,什麽小螞蚱,小蝴蝶,小兔子什麽的。阿辰覺得有趣,就和她學,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那小姑娘迴去前和阿辰約定,每年北齊進貢的使者來穹嶽的時候,就給阿辰帶一隻她新學會編的小動物來,送給阿辰。頭兩年的時候,確實每年都有使者送來小禮物,但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而阿辰每年,都會在北齊使者進京的那日,在驛館等著,一等就是一天。直到三年前,小郡主嫁給了北齊肅親王,阿辰讓人帶去了禮物,那小郡主才想起來,自己兒時在穹嶽還‘交’過一個朋友。”


    “阿辰八歲的時候……”


    樓曦也不管靳衍痕有沒有在聽,自顧自地說著話。


    靳衍痕靜靜地聽著,這就是她小時候發生的事嗎?酒一口一口地往下灌,隻是喝到後麵,那原本還能燒灼整個‘胸’腔的熱度,也抵不過心口的冰涼和疼痛。記得原來竟也是這麽痛苦的事。


    “任何她看過的東西,經曆過的事,就好像是一幅畫,深深地刻在腦子裏,永不消減。過目不忘,多麽驚人的能力,若是可以選擇,我希望她沒有這樣的能力。最好隻是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哭一哭就能忘記,睡一覺起來,就又是全新的一天。可惜因為不會遺忘,不能遺忘,那些別人能用時間來平複的傷口,淡化的傷害,她卻不能。”


    樓曦長舒一口氣,按下訴說那些往事給他帶來的心痛之感,瞟了一眼那目光已經有些‘迷’離的人,確定他喝光了一整壺的“殉梅”酒之後,樓曦將內力運轉了一圈,壓低聲音,緩緩說道:“靳衍痕,你個‘性’散漫,行事不羈,還有些少年心‘性’,這些並不是什麽壞事,但你這樣的‘性’子,並不適合阿辰。有些事,有些承諾,你可能早已忘記了,她卻會永遠銘記。她的不能遺忘,對她自己是一種折磨,對瀟灑不羈的你來說,何嚐不是?所以,為了你們倆好,還是放手吧,在你們相‘交’不久,用情也不深的時候。”


    帶著盈盈內力,仿佛蠱‘惑’一般的聲音,一點點地鑽進靳衍痕的耳朵裏。


    “不。”


    樓曦等了很久,隻見那人依舊靠在柱上,眸光並非清明,聲音卻很是堅定。


    “我覺得我很適合。”


    樓曦鳳眸微眯,眼中倒是有了幾分興味和好奇,“為什麽?”


    “你說的沒錯,我記憶力確實不佳,人也懶散。其實我現在迴想起來,都不太記得第一次見到辰兒時說的第一句話到底是什麽。興致起來的時候,也經常會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逗她,那些胡編‘亂’造的東西,說過了自然很快就不記得了。比記憶力,別說我,就算是你,都不可能比得過她。她是個特例,你不可能找到一個和她一樣過目不忘的人,來共度一生。那麽,誰才是你口中適合的人呢?辰兒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脆弱,她不是易碎的瓷娃娃。過目不忘,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或許小時候,她還不知道怎麽運用和麵對這樣的天賦,但是今天的她,顯然已經學會了。那些過往的經曆,沒有讓她失去內心的純淨,清冷的外表下,依然包裹著溫柔純善的心,她超然物外同時也心係凡塵,她的內心也足夠的堅強,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鍾情這樣的她,我會忘記很多事情,很多話,但不會忘記愛她的心情。所以我不會因為你說我不適合,就放棄她的。”靳衍痕慢慢地說著,眼中的‘迷’離和恍惚也漸漸散去,那雙桃‘花’眼閃過了流光,竟然亮得樓曦都覺得刺眼。


    樓曦暗暗點了點頭,居然這麽快就擺脫了“殉梅”的影響,倒是個心誌堅定之人。


    可惜就算心裏有幾分讚許,樓曦也不打算這麽輕易放過他,臉瞬間沉了下來,輕哼道:“你的意思是,就算父母和我都反對你們在一起,你依然不放手?要讓阿辰為了你,和家人反目?”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靳衍痕咧嘴一笑,攤了攤手,痞氣四溢,嗬嗬笑道:“當然不是,你現在不是也還沒找到適合辰兒的人嘛。既然沒找到,就別這麽快否定我啊,好歹我也是辰兒自己選的。總要給我機會爭取吧,我相信你充分了解我之後,肯定也會認同,我是最適合她的。”


    “總之,阿辰不棄我,我便不會放棄。”心裏那種酸澀疼痛的感覺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不行,他現在就想見到她!將空酒壺和杯子往旁邊一放,靳衍痕倏地站起身,踉蹌了兩步,留下一句“多謝你的酒,告辭了”便朝著‘門’外跑去。


    明看公子沒有攔下靳衍痕的意思,便也沒出手阻攔他。再迴頭就看到自家公子拍了拍衣擺,往後一靠,半依在石柱上,一手半撐著下巴,一手輕拍膝蓋,那樣子,比之前靳衍痕還要懶散。


    靳衍痕點點頭,嘖嘖歎道:“這個靳衍痕果然不凡。”


    明一臉莫名,“哪裏不凡了?”


    “光臉皮厚這點來說,就足夠不凡了。”


    “……”


    ------題外話------


    下一章,是你們期待已久的“麽麽噠”,言情作者要寫言情了!明天將是異常艱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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