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玉龍城門口也關了。安賜隻有躲在暗處等著天明開城門。


    忽然一列馬隊疾馳而來,中間還夾了一輛馬車。安賜探頭觀看,心說:奇怪,這馬隊精良,不象一般人等,這麽晚了要出城,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隻見那馬隊到達城門口,有守城兵士出來問話,馬隊為首之人說道:“車上有王家要人,今夜就要出城,請這位軍爺將城門打開。這是三王子手諭。”


    那軍士說道:“恕屬下不能遵命,今夜我們才得到大王子命令,這三日內除非有內務監手信,誰都不可以出城。”


    馬隊最前頭兩人互相看了看,為首那人又說:“大王子的命令也是命令,三王子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嗎?你們直屬玉龍提督管轄,他可有傳令如此?你們當得令於他,其他人等次要待之。”


    那軍士無言以對,馬上那軍官又說:“還不快開門!”


    那軍士正在猶豫,崗哨裏走出另一個軍士說道:“我們雖屬玉龍提督管轄,但最終效忠的是王上。如今先王仙逝,三位王子的命令我們都不能不聽,尤其是大王子。還請這位大人見諒。”


    藏在暗中的安賜正在狐疑:這一定要出城的人是誰呀,好生堅持;大王子不許開城門,出城要去申請通行證,這可讓我如何是好?難道大王子已經發現我逃跑了、開始在玉龍城尋我了?可真是好快啊……


    安賜正在冒冷汗,忽見那馬車車窗的布簾一挑,露出一個人臉來,借城門口兩側的火把的光輝,安賜認出,那人正是三王子!


    安賜大疑。三王子這大半夜的為何出城?


    三王子挑著布簾,也不說話,那守城的兵士起先還沒認出三王子來,但三王子那股沉靜的氣勢就讓這幾個兵士覺得,車內這人身份不凡。等再仔細看去、認出了三王子,這幾個人有些無措,連忙跪倒在地。


    三王子道:“連我人在此地,你們都還不肯開門嗎?”


    那幾個軍士麵麵相覷,其中一個人說道:“三王子,不是末將不知服從,大王子有令,沒有見到內務監的手信開門,哪怕是放一隻貓出去,都是要砍頭的啊……”


    那軍士還沒說完,三王子便朝自己人裏為首的那名軍官使了個眼色。那軍官得了眼色,出其不意拉出長刀就朝地上的軍士下了手。手起刀落,一個軍士人頭已經落地。其他幾個守城軍士一看不妙,跳起來抽家夥反擊,但三王子的馬隊人多勢眾,個個都是精兵,哪裏是守城的這幾個末等兵可以抗衡的?


    一時城門口熱血拋灑,更有三王子的部下強行打開城門。三王子的馬車從剛剛開啟的大門衝了出去。在馬車啟動之前,三王子和身邊一個馬上的軍官說了句什麽。安賜沒聽到那句話,但在三王子的馬車躥出之後,安賜聽見那名軍官一麵屠殺守城軍士,一麵對其他幾名同行軍官傳令道:“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眨眼之間,城門口橫下數具屍體,三王子的馬隊也象一陣風似的在夜色當中消失不見。


    安賜藏在暗處看得心驚肉跳,眨了一下眼睛,她忽然跳起來也朝那黑漆漆的城門外麵奔去。任何時候巡邏士兵都會經過這裏,到那時再想逃就晚了。所謂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果不是三王子也要出城,安賜如何得以逃脫?


    為什麽三王子要出城?還要大開殺戒?


    安賜無瑕去想,隻知道順著大道狂奔出去,沒跑出很遠,她便從大道上下來鑽進樹叢後麵,以免後麵追兵趕來會撞見她。


    這夜如此漫長。


    點點星子,在墨色蒼穹中閃爍,給大地灑下一點微光。


    到了黑夜將過的時候,連星子的光也隱去。一夜最黑的時刻,莫過於天明之前。


    而這夜最黑的時刻,卻有個人在野地裏點著篝火烤野兔,事實上野兔剛剛烤熟,他在上麵灑了鹽巴啃上了第一口。一邊嚼著野兔,他一邊四下看著,這時他看見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出現在原野上。


    他一麵注視著那個黑影,一麵撕咬下第二口兔肉。


    那個黑影走近了。借著火光,看得出來是個年輕女子,頭發淩亂不堪,嘴唇幹枯,衣服也掛破了,腳下還少了一隻鞋。她臉上僵硬,甚至有些癡呆的樣子,那是極度疲憊的征兆。這人自然就是安賜。


    安賜步履蹣跚地走近篝火,艱難地說:“你有水嗎。可以喝點水嗎?”


    那男子坐在一截斷木上,他低頭看看腳邊靠在斷木上的水囊,說道:“可以。自己動手吧。”


    安賜走到他身邊,拿起水囊,一屁股坐在斷木上,打開鬆木塞咕嘟咕嘟灌下去。安賜太渴了,一氣灌了一肚子的水還覺得打不住。那人從她手上硬拿下水囊說道:“越是口渴,越是要慢慢地喝。在找到下一個水源之前要節省著喝。”


    安賜很累,沒有力氣和他斤斤計較。她坐在斷木上喘著氣,由於過分饑餓而覺很渾身發冷。她打算站起來繼續往前走,但是這一屁股坐下來實在很難再站起來。


    那人也不理會她,把一隻烤野兔啃了一大半,把剩下的野兔丟在圍在火邊的石頭堆上,自己移身下了斷木,抖開一張包袱皮在地上躺了上去。


    安賜斜眼看著那個人躺在那裏,隻覺得自己的身子骨好像被牽了根線,也想就這麽歪在地上不再起來。但是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要軟下去。


    過了一會兒,安賜撿起那剩下的小半隻兔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起來──想必那人也不會介意她啃他吃剩的兔肉,而要繼續前進,就必須填飽肚子。由於過度饑餓,剛開始吃的時候味如嚼臘,咽也咽得很艱難;但後來胃部逐漸適應,安賜忽然感覺到強烈的食欲。她把剩下的兔肉都啃光了,吃得狼吞虎咽。這烤幹的兔肉吃罷,讓安賜感覺更加渴。安賜看看那人背對著自己,迅速撿起水囊又灌下去。


    還沒灌幾口,安賜身邊多了個人影。


    那人一把搶過水囊冷聲說道:“打劫呢?施舍了你點你就上臉了不成!”說罷瞪她一眼,抱了水囊轉身又去睡。


    安賜覺得胃裏燒燒的,好似一半冷一半熱,口中更是渴望清水的滋潤。她心裏暗罵道:“這吝嗇鬼!不就是幾口水嗎!”


    她這麽在心裏暗罵的時候,絲毫沒料到日後有天她會為了多少人的糧草水源運籌計劃。


    安賜緩緩站起來,繼續朝前走去。說實話她要往哪兒走她也不知道,現在哪邊是東哪邊是西她也不確信,隻是她直覺上認為她離玉龍城愈來愈遠。而隻要遠離玉龍城就好,具體去哪裏並不重要。但是安賜沒走十幾步出去就一腳踩進一個兔子洞裏,她悶哼一聲就摔倒在地,地上不知什麽草莖刺痛了她的臉。


    躺在地上的感覺真好哦!她想。但她必須繼續往前走。可是她怎麽也站不起來。於是她慢慢往前爬──仿佛她離玉龍城遠一尺,她便會離死亡遠一尺。


    不過她很快連爬也放棄了。大地的懷抱是寬廣的,結實地托著她疲憊到極點的身體,那種親切地感覺讓她想放鬆身體擁抱大地。她想:我就歇一下……


    可是這一歇就歇得沒了知覺。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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