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賜正嚇得麵如土灰,三王子沉聲說:"大哥別忘了,安賜不是一般人,她好歹也是當朝宰相的女兒,咱們不好隨隨便便動人家。"


    大王子冷哼一聲:"宰相又如何?老三為何如此護她?誰不知老三你和安鈞老兒走得很近?你這樣維護她,難道那個想渾水摸魚的人是你?"


    三王子聽大王子這一番指控倒沒變表情,隻是說:"事情沒弄清之前,誰都有下毒的嫌疑,大哥您說是不?"


    大王子翻了個白眼望天,似是不屑。三王子轉頭對安賜說:"安賜,你再想想,這幾天,到底有什麽可疑的事情發生過。"


    安賜想:我還能想什麽,鍘刀當前我若能想出什麽有用的,我早就說了!


    她說:"我隻記得這幾天王上精神懨懨的,最後那天他還說有些頭昏,看不進公文,要去後花園走走。那日我當值,還有一個宦奴,我們跟王上一起去的,我沒和王上獨處過半步,不信你去問那宦奴。"


    三王子眼中閃現出一絲無奈和憐惜,輕聲說道:"那宦奴我們已經問過。日後他便懸梁自盡、跟隨父王去了。"


    安賜又是一驚。那宦奴是個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家夥,王上去了,他頂多不過哭紅了眼睛哭啞了嗓子。自盡?不象是他愛吃的那道菜!


    安賜轉眼看向大王子,大王子略昂著頭眯著眼睛瞧著她,好像瞧著籠子裏的小雀。安賜又看二王子,二王子低垂著眼瞼,努著嘴唇,手指在石桌上一扣、又一扣。誰是可以借來依靠的?誰是有問題的?安賜腦海中急速的思考。


    她腦子裏迅速迴味著方才所有的對話,忽然一個人的名字闖入她腦海──匯逐!


    那幾日裏,王上關門靜思不想見人,唯獨招唿了匯逐,要他祈神問問神能有什麽旨意。


    安賜心一橫,想:罷、罷、罷!匯逐名聲在外,地位也高,想必他能招唿好自己,我此刻能拖一刻便是一刻,顧不上那麽許多了!


    她開口道:"若說真還有什麽人接觸過王上,那便是匯逐大人了。匯逐大人那日被王上召喚入宮,據說和王上關起門來說了好久,若說可疑,安賜倒覺得匯逐大人最有嫌疑。我當時下了值,具體並不清楚,但三位王子可以找當值女官或者宦奴訊問。"


    她這樣說罷,二王子倒沒什麽,三王子一雙眼睛就朝大王子身上瞟去。大王子眉頭擰成一股,惱怒地喝道:"大膽狂言!匯逐不過是個求仙的,不過問政事,他有什麽動機需要害死父王?你果然是個狠毒婦人!難怪父王要鎖你入冷宮!你這樣把匯逐大人牽引進來,恐怕是因為匯逐看不上你、娶了那個小美娘做老婆吧!"


    安賜一怔,如在雲裏霧中。


    大王子瞥她一眼,說道:"我說,也不必和她兜圈子了,我看很明顯,就象我早說過的:早年就有過一個占卜,說扶家霸業會被紅顏禍水所傷,因此王位周圍不可有烈性女子出現。自從安賜入宮,父王越來越發現她性子強而心術狠,為防患於未然,父王心生鎖她入冷宮之意,被這妖女發覺,頓生歹意,對父王下毒!"


    這一通指控如同一記重錘!安賜忍不住大聲說道:"這是什麽道理?王上一直對我很好,我也盡心盡力服侍皇上,憑什麽生出這麽一套胡言亂語誣陷我!"


    大王子眉頭一揚,繼而斜嘴笑道:"胡言亂語?你可知道父王故去的那天晚上,他的批文中有一紙短文,上書:安賜性強悍,恐日後應天言、患內宮,即日可送往冷宮服侍,擇時譴返,從此永不得進宮!安賜,你是王上貼身侍女,恐怕王上對你起了防備之心、逐你之意,你也有所察覺吧!"


    一陣冷汗熱汗交替著由安賜脊梁骨上淌了下來。


    安賜怎麽也沒想到,和善慈祥的王上,前日還說著‘別人都說你潑皮任性、可我卻喜歡你是個真性情中人’,後日便會因著多少年前一個占卜,將她列為‘女禍’之屬……所謂人心反複,原來果真如此……


    安賜緩緩抬頭,一字一句地說:"原來捉我進大牢,隻是憑著這麽一個紙條子。試問,王上要防我,隻怕也不會事先讓我知道吧!我日日在玉龍宮內出不得宮去,又如何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尋找毒藥下毒?是誰心裏有鬼,碰巧撞上了王上要趕我走,便打定主意拿我做替罪羊?即使拿我定罪,理由也不要找的這樣漏洞百出吧!……"


    安賜說到這裏,素來吊而郎當、漫不經心的二王子眯起眼睛,緊緊凝視著她。三王子卻偏過頭一言不發。大王子則漲紅了臉,勃然大怒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咆哮公堂!我看你真是反了!"


    說著,大王子上前一步揚起大掌就朝安賜天靈蓋打將下來。


    安賜也是練過武的,深知天靈蓋是頭顱上一大弱點,眼見大王子那一掌打下來,當下淒涼地一閉眼,心道:今日我命休矣……


    誰知就在這時,有人匆匆奔來通報:"啟稟三位王子!大事不好,太後陛下悲哀過度,方才昏迷不醒,此刻王後和所有娘娘都在太後宮中侍候,特來尋找三位王子前去!"


    三王子和二王子異口同聲問道:"太後生命可有危險?"


    那人麵露遲疑,然後咬牙迴道:"禦醫說隻怕是天力難迴了。所以王後陛下要三位王子盡快前去,莫要錯過時候。"


    那人話音未落,三王子已經邁步往門口走:"安賜的事就緩緩吧。先去陪太後要緊!"


    二王子沒說話,但緊隨其後。大王子楞了一下,狠狠瞪了安賜一眼,大聲說道:"把她押迴大牢,好好看管,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把她放出來!"


    就這樣,安賜又迴到了大牢。


    牢房依舊。陰暗。潮濕。還鬧耗子。


    但安賜這次不再驚叫,頂多瞥那耗子一眼,由著它們爬來爬去。


    獨坐了良久,越來越多的頭緒開始從模糊到清晰,好像幼年時代玩的拚紙戲,湊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安賜記得爹爹有次曾說過:王上看來很喜歡三王子哦,可惜他是庶出……


    不錯。一提到王後所出的大王子,王上常常立刻皺眉。對那樣的兒子,王上怎麽會立他為儲?如今王上越來越老了,周圍要他立儲的壓力愈加大了起來,是他做一個決定的時候了。大王子恐怕已經得到了風聲,知道時局對自己不利,於是決定孤注一擲、先下手為強了。


    而二王子呢?


    安賜想:從今日二王子將大王子那一軍、阻攔他嚴刑逼供那一場看,二王子若沒參與這場政變,至少也不是大王子一條戰線的同盟。想來也是,二王子平日有些紈褲子弟之態,恐怕對王上立他為太子也不抱什麽希望,但即使自己知道登基無望,恐怕也不爽看見大哥得勢。至少,有那個脾氣火爆、性情殘酷的大王子當政,隻怕對二王子也不是什麽好事,所以,二王子才會幫她說幾句話。


    但無論如何,如今她陷於三位王子之間暗潮洶湧的旋渦之間,如何讓她脫身?


    不知獨坐了多久,大門咣鐺一陣響,原先那位牢監又進來送飯。


    牢監將飯食放在牢籠前麵,掃了安賜一眼,隻見安賜一尊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安賜到底是個美人。


    男人往往對美人會比較有同情心。看過各樣高官、要犯在這牢裏進進出出,牢監都沒有動個一點念頭,而今天,這個牢監卻萌生出‘可惜’這個念頭來。


    牢監輕歎了口氣,朝這個牢房的門口走去。


    這時安賜幽幽地開了口:"我知道我是個任性的大小姐,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無非是嫁給我喜歡的男人。我從來沒想過害人。"


    牢監楞了一下,迴頭看看安賜。幽暗之中,安賜還是老樣子坐在稻草裏,眼睛盯著牆壁。


    牢監抬腿又走,忽聽得安賜又說:"我沒想過害人,王上卻認為我是禍害。王上要鎖我入冷宮也就罷了,卻又有狼豺虎豹為了自


    己見不得人的目的要我的命。"


    牢監不語,舉步又要走。


    這次安賜扭過了頭,臉上很平靜,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好像穿過了他。


    她說:"人人都說我很膽大。可我發現,其實我真的很怕死。"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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