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嘿嘿一笑:“此一時彼一時嘛。”


    他們這都同生共死了,還有啥秘密不能聽的?


    顧沉舟笑了笑:“你這小丫頭,猴精猴精的。”


    隻是想到自己身上背負的那些東西,他臉上的笑很快就隱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顧沉舟才緩緩開口道:“我父親顧勳,是大梁朝的鎮國將軍……”


    顧府是百年的勳貴世家,但最初也不過隻是一介平民。一百多年前,顧家的老祖宗上了戰場,生生用血肉之軀拚出來了一個爵位,定北候。


    顧家的兒郎世代從武,個個都驍勇善戰,一腔報國心,人人忠良。大梁朝也因為顧家的忠心,過了一百多年的安穩日子。


    一直到當今爭奪皇位,局勢有了變化。當今奪嫡之時,曾幾次三番想要收買顧沉舟的父親顧勳,想將他拉到自己的陣營來。但顧家隻忠君,絕不加入任何皇子的陣營。更何況當今並不是一個值得輔佐的人。


    但當今最終還是奪嫡成功,成了天子。


    這位天子,生性多疑且心胸狹隘,因為顧勳當初的拒絕而生恨,故意開始針對顧勳及顧家的子弟。


    顧家世代忠君,哪怕心裏明白皇帝是故意針對他們,卻也從來沒有怨言,依舊忠心耿耿,替大梁守著邊疆。


    可誰能想到,那狗皇帝竟然和其他武官聯合起來,在顧勳領兵作戰之間,切斷糧草供給,大梁有了自顧家守邊以來的第一次慘敗,顧勳也以身殉國,戰死沙場。


    隨即,皇帝的人便誣陷顧家通敵判國,並列舉了諸多“罪證”。


    顧家所有男兒均被判斬立決,連幾月稚子都沒逃過。顧家女眷則被判充入教坊司,淪為官妓。


    顧沉舟的那幾位嫂子均是名門之後,自是不肯受辱,於是和顧夫人一起懸梁自盡。和她們一起自盡的,還有顧家所有的出嫁女。


    在皇權的傾軋之下,那些曾經想盡百般辦法求娶顧家女的人家,為了自保,齊齊將她們休棄。顧家的女兒,又豈是願意苟且偷生之輩。


    女眷們集體自盡的反抗激怒了皇帝,皇帝下令將她們的屍體千刀萬剮。


    顧沉舟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


    他藏在人群裏,看著母親姑姑嫂子和姐姐們的屍體,被一刀一刀地剖開……


    他的病根,便是在那時候落下的。


    迴憶起那一幕,顧沉舟眼睛血紅一片,情緒開始有些不受控製。


    薑晚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抓住他,給他輸了些異能。


    “沉舟哥,別說了,快別說了,我不聽了,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若是她知道當年的事情如此殘忍,她什麽也不會多問。這對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異能雖然安撫住了顧沉舟,但他卻一直緊閉著眼睛。


    良久,兩行清淚從他眼眶裏滑落下來。


    “五年了,我隻要一想到她們的慘狀,我便夜不能寐,這幾年,我不敢有半絲懈怠,我必須要為我顧家三百多口人討迴一個公道!”


    顧沉舟的聲音極其隱忍,薑晚聽得心裏十分難受。


    五年前,顧沉舟才隻有八歲。那麽點大的孩子,要承受一夜之間所有家人都慘死的現實不說,還親眼看見那樣慘絕人寰的一幕。


    他能活下來,真的太不容易了。


    多少成年人要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之後,都會因為承受不了而崩潰選擇自殺。


    顧沉舟卻一直咬牙堅持活著,因為他想要為那三百多位親人報仇血恨!


    所以,即便活著再痛苦再艱難,他都在咬牙堅持著。


    活著的人,永遠都是最痛苦的。


    她不止一次看過他發病的樣子,真的十分痛苦。


    “你知道嗎?我每次發病的時候,眼前都是她們被剖成碎片的樣子……我想救她們,可是我卻永遠都救不了她們……”


    薑晚的眼淚一下就決了堤,她趕緊拉著顧沉舟說道:“你不要再想了,快醒過來。顧沉舟!你不要再想了!”


    可是顧沉舟完全醒不過來,他的眼前又出現了當年那一幕。


    薑晚後悔死自己的好奇心了,他昨天才犯了病,現在又受了刺激,這樣下去對他很不好。


    於是她當機立斷,趕緊用異能將他強行弄暈。


    顧沉舟的身體往後仰去,薑晚趕緊接住他。


    這時她才發現,顧沉舟竟然因為忍耐,將自己的下唇都咬破了,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薑晚心裏泛著疼,趕緊用異能替他把嘴唇上的傷給修補好。


    她心裏不停的懺悔著,為自己之前的那些想當然。


    之前她見顧沉舟一受到血腥刺激就會失控,還出言調侃過他,說他太弱。甚至還鼓動他用刺激療法脫敏。


    現在她隻想抽自己兩巴掌。


    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就那樣說話,真的太討厭了。


    陳月芝出來找人的時候,就見薑晚一邊扶著顧沉舟,一邊抽自己,嚇得趕緊問道:“晚晩,你這是在做什麽?”


    薑晚轉過頭,眼淚汪汪地道:“娘,我以前好過分啊。”


    陳月芝見她哭了,更是緊張不已:“到底怎麽了?可是沉舟欺負你了?”


    薑晚搖搖頭,“娘,以後咱們對沉舟哥好點吧,把他當親人那樣的好。”


    陳月芝見顧沉舟昏迷不醒,趕緊上前給他把脈。


    薑晚攔下她,把顧沉舟的身世快速說了一遍。


    陳月芝聽完之後,臉都白了,用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老天爺,這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他才多大啊,就要背負這些東西。”


    “顧將軍的事情,我們民間百姓其實當年也聽過一些傳言,大家都知道顧家人死得慘,更相信顧家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那可是顧家啊!守護了大梁一百多年的顧家,皇帝叛國,顧家都不可能!”


    他們這些百姓,都是因為顧家的犧牲,才能安安穩穩那麽多年。


    顧家倒下後,大梁一日不如一日。到現在民不聊生,皇帝自己也要被拉下馬了。


    雖然報應不爽,可是顧家何其可惜!


    可是讓人萬萬想不到的事情,顧家唯一的血脈,竟然就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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