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嚴雪霓衝出店門,下意識地望了眼鄢家的無雙綢緞鋪,不見小紫和龍躍的身影,她一愣,繼續跟著龍騰跑。


    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麽那個小偷兒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去偷人家的銀子?而且她可沒有漏聽,店子裏還有客人說經常在那不見了東西。這就更奇怪了!


    可是,不知是不是她那一停滯耽誤了時間,還是龍騰有武功而跑得太快,跑著跑著,居然就跑丟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哪裏還找得到他和那小偷兒的影?隻白費了她那股力氣,氣喘籲籲地停住腳,嚴雪霓頹然地決定要放棄了,剛想走迴去,卻被旁邊一個賣字畫的小攤子給迷住了。


    那裏畫的人物栩栩如生,特別是仕女圖,畫的線條細膩圓潤,每個女子的神態或喜或悲或憂或愁都顯露無疑。畫家的功力真的很不錯。


    嚴雪霓不由得走了過去,拿起一幅仕女圖細細端詳起來,她想到怡紅閣的姑娘們,如果能夠將她們的肖像畫出來,宣傳一下,倒還真能增長點名氣呢。還有無雙綢緞莊,如果能利用這畫師的高超技藝,自己自行設計獨特的花紋,那該會……


    正在冥思著,街上突然騷動起來。詫異地望過去,嚴雪霓卻驚慌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是一輛官家的油車經過的時候,忽然驚了馬,趕車的男子跌了下來,受驚的馬用盡全力地拖著油車往前狂奔,路上的行人也就隻好驚叫著四處躲避了。四周的百姓在慌亂中朝兩邊逃竄,路旁小販的貨攤都被馬車給撞得七零八落的,一片騷亂。


    在電視劇《芸娘》裏看見過的場麵此刻活生生地在她的眼前發生著,嚴雪霓這才驚覺電視劇的情景實在太假了,根本不能形容那種驚險。


    此刻,那馬車朝著她這邊奔來,而街道中央,還有個小男孩拿著一串冰糖葫蘆驚慌失措地站著!


    “shit!”嚴雪霓罵了句髒話,沒有多想,她扔下了畫,整個身體迅速地衝往了街道的中央,雙手一把摟起了那個小男孩,飛快地朝左邊翻滾而出。


    可是,那馬來得太快了,轉眼間就衝到了眼前,蹄子高揚,就要踐踏下去。


    嚴雪霓懼怕地閉上了眼睛,用身體擋住了那小男孩,心想:此命休矣!她終於領悟到了當地震發生的時候譚千秋老師奮身保護那四個學生時的偉大了,可是,她隻是個凡人,還死過一次了,她真的不想死啊!


    “救命啊!司空神!”想要叫,卻叫不出聲來。奇怪,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居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踹她下來的混帳神官?!


    眾人的驚叫聲更大更亂了。


    嚴雪霓沒有察覺,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男子現身而出,用右腳點了點地麵,身子淩空飛起,在他身體快要落地的一瞬間,一隻手抓緊了馬轡頭,另一隻手一點馬身,那馬嘶鳴一聲,腳蹄一移,偏離了她們,然後乖乖地停了下來。


    轟然的鼓掌聲響起。那男子望了眼嚴雪霓,將馬交給了剛好匆匆趕到的官府的人。


    “小姐!沒事了!起來吧!”一個慈祥的聲音響起,然後一雙大手將嚴雪霓扶了起來,她才發現危險過去了。


    “有個大俠製服了那瘋馬了,厲害啊!”老奶奶說道。


    嚴雪霓放下手中的孩子,微笑著撫摩他的額頭,下意識地往那邊望去,卻隻見一個黑色身影正消失在人群裏。


    她的心一動,那身影好熟悉啊!莫非是燕無胤?!


    驚喜若狂地向他跑過去,一股冰冷的風從嚴雪霓的背後以極快的速度襲向她的身體。


    “小姐,小心!”


    一個男子突然將她的身子一拉,嚴雪霓一踉蹌,身體被他帶著繞動了一圈。一團黑色消失在他的眼前。


    那人正是在綢緞莊裏出現的那個詭異男子!


    “你要幹嗎?”嚴雪霓站穩腳,不悅地問道。好端端地扯她幹嗎?害她追不上那個似曾相識的人了,討厭!


    “我是見小姐走路隻顧著看前麵,沒有留神這地上的竹竿和油缸,所以……”那男子好脾氣地說道。


    “哦!對不起了,我錯怪你了!”嚴雪霓臉一紅,連忙道了謝,而這時那黑衣人的身影在拐角處出現了一下,她的心裏一急,忙追了上去。


    燕無胤,求求你等等我啊!她祈禱道。


    她居然從頭至尾都沒有看他一眼!那男子望著她的背影苦笑,突然眼一冷,似乎發現了什麽,也追了上去。


    地上,還靜靜地遺留著在旋轉中嚴雪霓無意中掉了下來的麵紗。


    人群散去後,一個偉岸俊逸的公子從暗處走了出來,若有所思地望了下他們消失的方向,然後蹲了下來,在四周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剛剛那團黑色的暗器。那居然隻是個桃核,因為發射時力度過大而變了形狀。


    將那桃核收在掌心中,一用力,那桃核化成了灰燼,消逝在風中。他冷笑了一聲,漸漸地消失在暗處。


    熙嚷的人群裏,嚴雪霓的眼中卻隻有唯一的目標——那個可能是燕無胤的神秘男子。


    他在前麵走,她在後麵追,盡管磕磕碰碰,盡管要用盡她的氣力,可是,每靠近他一步,她的心裏就會欣喜得想要飛一樣。


    一路跟著他走到了護城河邊,那人停住了,望著河水默然不語。嚴雪霓快步走到他身後,卻猶豫著慢慢放緩了腳步。


    是他?不是他?是他的話為什麽要躲著她?不是他為什麽要在她危難的時候出來救她?


    心亂哄哄的,嚴雪霓停住腳,悲悲切切地問了句:“是你嗎?為什麽不轉身看著我?”


    那黑衣人無語,身子卻一顫。


    嚴雪霓突然覺得心痛得無可複加,她淚眼迷離地望著他的背影,搖頭苦笑道:“我一直在尋找,在思念著你,你可知我的心情?我日日期盼著你能出現在我的麵前,對我說:“雪兒,我想你!’其實我知道,那就如夢境般渺茫。可是,就算隻是朋友,也不用這麽絕情,不打招唿就走吧。”


    “鄢雪兒?!”那男人呢喃道,聲音有些迷惘,但聽在嚴雪霓的耳朵裏,卻是那樣親切。


    想要轉身,猶豫了一下卻右腳一點,就欲飛身躍起,踏過河去。


    “不要!”嚴雪霓大吼道,“如果你再在我眼前消失,我……我就自殺!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鄢雪兒!”他歎氣,似乎愁腸百結,身形卻真的定住了。


    她卻大喜,他在叫她的名字!不再懷疑,嚴雪霓衝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懇切地說道:“天可憐見,無胤,我終於等到你了!”


    什麽時候,他在她的心底的地位根深蒂固了呢?從她偷吻他的那一刻起,還是在他對著她說那些驚險故事的時候?


    她隻知道,她甘願為著他放棄了如今的身份,甘願跟著他浪跡天涯,隻要他願意。


    那男人身形凝滯,悶哼了一聲,似乎在強忍著痛苦,右手中的匕首卻悄然地欲往她身上刺去。


    “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驚訝地問道,放在他胸前的手因染上血跡而變得猩紅,嚴雪霓的淚如雨下了,“怎麽會這樣?你會不會有事啊?”


    想要扳轉他的身子,卻不能撼動半分,嚴雪霓慌亂得不知怎麽辦了。


    那男人一愣,手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將匕首藏進了衣袖裏。


    “納命來!”一個聲音憑空傳來,一把發著亮光的劍飛速地朝著他們刺來。


    那男人臉一沉,知道那不速之客是衝著自己來的,反身抱住嚴雪霓,一個旋轉,手中的刺芒朝那聲音的方向揮去,還沒有等嚴雪霓反應過來,他已經放下她,躍到了半空之中。


    太陽的光輝籠罩著他,他的麵容仍然是那麽的不真切。


    劍削去了河邊一棵大樹的枝條又反彈迴來,迴到了突然出現的那白衣人手中。


    “想走,沒那麽容易!”一個白影跟著衝上了半空中,兩人打鬥起來,嚴雪霓在地麵上仰著頭緊張地觀看著,頭暈目眩。這是怎麽迴事啊?


    “小心!”嚴雪霓突然失聲叫道。隻見那白衣人的劍直直地往燕無胤的身上刺去,眼見就要刺中他的要害,嚴雪霓的叫聲提醒了他,他一個向右後空翻,閃過了那劍光,卻還是被踢中了一腳胸口,鮮血噴灑而出,遠遠地跌到在地。


    “你竟然認識鄢雪兒?”那白衣人怒聲說道,那劍招更淩厲了。


    “不要!”嚴雪霓吼叫著,衝出來,奮不顧身地擋在了他的麵前,卻被眼前那個人的麵容而嚇到了。


    他,他……居然和駱南長得一模一樣?!她不是在做夢吧?


    嚴雪霓驚愕得忘了正在發生的事情,思緒全被這張熟悉的麵容給占據了。她見鬼了不成?


    閉上眼睛,深吸口氣。一,二,三。嚴雪霓睜開眼,眼前哪還有駱南的樣子?轉身再一看,燕無胤也不見了,隻餘那柳絲在風中輕搖,而河水仍在潺潺地流。


    “水性揚花!”一個清冷的聲音飄飄渺渺地在空中迴蕩著,是幻覺嗎?


    “燕無胤!”嚴雪霓一愣,低聲呢喃著那令人痛楚不堪的名字,癡了。


    心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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