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號居民點以北,由一條運河窄徑區隔的公路上,收藏家的豪車孤零零停在夜色中。</p>


    慕月在車輛後座整理自己的個人物品。</p>


    摘下警帽,卸下肩帶上失靈的步話機,脫掉警用外套,折疊得平平整整然後在身側放好。</p>


    這樣一來,女警變成了白襯衫+警褲的簡約組合,跟她父親平時的穿著一樣。</p>


    慕月又拉開警用小挎包,小心捧出了“倉鼠C”的遺體,然後從挎包裏拿出紙筆,墊在膝蓋上開始寫東西。</p>


    「千人斬」茲威克有些困惑,他看到慕月為了書寫方便甚至改成了左右腿疊放的舒適坐姿,而且鋼筆寫寫停停,時不時地手撚下頜陷入思考。</p>


    “你是在寫遺言嗎?”茲威克說,“別白費功夫了,我不會讓任何痕跡流到外麵去的。”</p>


    今夜烏雲密布,能夠幫助視覺係統的隻有居民點零散升起的火光,以及豪車內的電力照明。</p>


    在深沉夜色的籠罩下,茲威克也略有胡思亂想,他甚至覺得,女警脫下外套露出更顯上圍的白襯衫,是在想方設法勾引自己。</p>


    這時耳朵裏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喊殺聲,茲威克走迴駕駛艙然後看向窗外——</p>


    5名小醜從運河浮橋,以及公路兩個方向朝豪車跑來,手裏各持長槍短棒,為首的一個肌肉結實,不知從哪裏拆了路標指示牌當武器。</p>


    茲威克略有驚慌:“混蛋,要是豪車被你們碰掉漆,我會被扣工資的!”</p>


    推開車門,茲威克跳出車外攔住了這幫小醜,話不投機直接開打。</p>


    慕月終於等到了逃跑的機會!</p>


    之前路過村口,慕月也看到了父親的老爺車,不明白為什麽父親和管家會來外城。這個意外發現暫時對脫身無益。</p>


    隨身攜帶的警用左輪,轉輪裏的第6顆(也就是最後一顆)子彈是高爆子彈。</p>


    坐上收藏家的車之前女警就進行了如此安排。在前途叵測的孤身行動中,如果用前5顆子彈都不能打敗敵人,那麽用第6顆子彈結束戰鬥,甚至在狹窄地形和敵人同歸於盡,在她看來是合理的選擇。</p>


    茲威克下車後,慕月並沒有立即拔槍。</p>


    車座後排全是不透明的茶色玻璃,看不清外麵的狀況,女警迅速起身跑進駕駛室。</p>


    開車!隻要把車開走就安全了!</p>


    然而不出所料,包括方向盤在內的操控設備都上了電子鎖。慕月並不氣餒,繼續嚐試了1、2分鍾,終於打開了後排的鷗翼式車門。</p>


    車頭這邊,茲威克正以30秒一人的速度痛宰小醜,暫時沒有注意身後的變化。慕月知道自己要抓緊了。</p>


    靠步行不可能逃過茲威克的追殺,必須在準備充分的前提下主動攻擊!</p>


    慕月迅速返迴後排,半跪在布滿碳納米管黑色吸光塗料的真皮隔牆底下。</p>


    她輕撫獸耳娘的黑發,作為豪車內飾而不敢絲毫移動的蒙眼女孩沒有反應。</p>


    慕月心中一陣憤怒,她解開了蒙住獸耳娘雙眼的黑布。</p>


    “……”</p>


    疑惑地微微睜眼,獸耳娘望著對麵自己不認識的人。慕月的心髒砰砰直跳——對方的眼睛和瓦蕾一樣藍。</p>


    “不能再待在這種地獄裏了,我來救你出去。”</p>


    就在剛才,慕月已經用右眼的「超視覺模式」確認過了,鎖住獸耳娘四肢的鐐銬不需要鑰匙,隻需要按壓外側一個圓鈕就可以打開。</p>


    「超視覺模式」同樣也看清了隔牆凹槽內的那些紅色水晶內部,到底鑲嵌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慕月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及時逃走,一定會落得同樣的下場。</p>


    一切的驚訝、悲傷、反胃、義憤……慕月都暗自壓了下來,沒有在茲威克麵前露出任何破綻,反倒做出一種悠然自得的態度。</p>


    “你應該能走路吧?”</p>


    解開獸耳娘的束縛後,慕月從後排座椅上拿起剛才脫下的外套,披上了後者的肩膀。</p>


    即使獸耳娘遭受長期虐待已經不知衣服為何物,即使車外夜色暗澹又有人互相砍殺,慕月也不願意將獸耳娘赤身裸體地帶到外麵。</p>


    “謝……”</p>


    慕月的善意傳達給了對方,獸耳娘表情複雜地想要道謝,但她幾乎已經忘記該怎樣說話,難以從喉嚨裏擠出哪怕再多一個簡單的音節。</p>


    “這裏不安全,咱們快走!”</p>


    慕月扶著獸耳娘踩到公路地麵,她小心注意鷗翼門的上方鉸鏈,以免刮到獸耳娘高聳的狼耳。</p>


    “啊啊啊啊啊!!!”</p>


    茲威克又幹掉一個小醜,女警知道自己帶著獸耳娘根本逃不遠。</p>


    “你躲在這片草叢裏!”慕月指了指運河邊半人高的發黃枯草,“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再出來!”</p>


    夜幕下,運河水麵完全是漆黑的顏色,如果獸耳娘伏在枯草叢後麵完全不動,或許能逃過茲威克的搜查。</p>


    「月光·正義」的心靈誓縛已經被敵人知曉,就算女警已經重新做好心理建設,把這名獸耳娘當做家人,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命中敏捷的茲威克。</p>


    跟車內不同,這裏是開闊地……</p>


    之前被當做家人的“倉鼠C”被殺了,慕月不希望獸耳娘遭到同一下場。躲在草叢裏並不影響「月光·正義」的施放,如果不幸未能命中,至少能給獸耳娘留下逃生的希望。</p>


    慕月把警用小挎包也掛在了獸耳娘的肩頭。</p>


    “挎包裏有錢,還有一張寫有地址的字條。萬一我失敗了,你就躲藏更久時間,然後按照地址去聯係夜龍會少主!”</p>


    獸耳娘似懂非懂地點頭。</p>


    慕月原本想寫瓦蕾的聯係方式,但是轉念一想,讓一個衣不遮體的獸耳娘跑去內城很不現實,於是就寫了夜龍會秦劍丹的聯係方式。</p>


    “現在你就躲進草叢!我需要留在這裏斷後,你自己小心!”</p>


    由於長期保持同一跪趴姿勢,獸耳娘用於行走的肌肉萎縮,但福瑞人的身體素質勉強支撐著她,她一瘸一拐地遠離豪車,走向河邊的枯黃草叢。</p>


    富麗堂皇的豪車充滿了折磨,生機凋零的枯草卻象征了自由。</p>


    慕月以孑然之身挺立在獸耳娘與豪車中央,她看著獸耳娘的蹣跚背影,眼中略有濕潤。</p>


    加油,你的使命就是逃走,而我的使命是……</p>


    夜風吹拂女警的長發,天頂雲蓋烏黑,星月無光。</p>


    慕月不知道自己是否被警務總長出賣,也不知道父親的老爺車為何出現在這裏,更不知道千星教官和秦劍丹已經來到了49號居民點。</p>


    此時此刻她是孤獨的,但如果命運要安排她孤獨地死去,她也絕不會不做一點點抵抗就悄聲熄滅。</p>


    哪怕這是最後的光,哪怕這光明拯救不了我自己,哪怕這是螢火之微,隻能換來上位者的諷刺和嘲笑……</p>


    但是我不後悔踏上這條路!我不後悔繼承母親的遺誌!如果所有人都吝惜於自身微光,又到何時——才能結束環石城的無邊長夜!?</p>


    </p>


    機械紋路於黑童內顯現,慕月的右眼開始充能。</p>


    茲威克料理了最後一名小醜,他發現車後異動,轉身提刀殺來。</p>


    獸耳娘還沒來得及藏進草叢,但一切已經不要緊了。</p>


    好,再靠近一點,這樣就是絕對不會射失的距離……</p>


    女警拚著自己負傷,以這樣的覺悟對茲威克進行瞄準,然而茲威克突然大角度扭轉進攻方向!</p>


    “噗!”</p>


    鋒利的金屬刀刃,從後方刺穿警用外套,一並刺穿了獸耳娘的心髒。</p>


    獸耳娘大口嘔血,茲威克快速收刀入鞘,獸耳娘失去生機的屍體跌入運河。</p>


    女警眼中的明光未達極盛,便再度熄滅,淚水隨之流淌下來。</p>


    不是因為異能施放失敗,而是因為獸耳娘生命的逝去,她終究是沒能救下這個和瓦蕾相似的女孩!</p>


    茲威克冷笑轉身,向他心裏再無威脅的慕月靠近。</p>


    “你這女人……隨便讓豪車內飾失蹤,我會被扣工資啊!”</p>


    “啊啊啊啊啊!!”</p>


    慕月拔出左輪向茲威克連開五槍,她在之前的心理建設中已經把獸耳娘當成了家人——這和倉鼠不一樣!這和倉鼠不是一迴事!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p>


    茲威克快速拔刀蕩開子彈,在充電刀鞘的加持下,他每次拔刀都能帶出或大或小的電弧,進一步增加了刀身的堅固性。</p>


    但是他不知道,慕月的第六顆子彈是高爆子彈,在這種距離內開槍,他和慕月都會被卷進爆炸範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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