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點,內城12區,一處還未開始營業的遊樂園。</p>


    慕月警長使用A級居民權限提前入園,她把警車停在遊樂園西向出口,距離目的地空地涼亭並不算遠。</p>


    涼亭中央有石頭桌子和石凳,兩台電紙書樣式的查錄儀並排擺在桌上,這同樣是使用A級權限,從公司的「婚姻處理所」借到外麵來的。</p>


    隻要秦劍丹和自己在這兩台查錄儀上分別簽字,他們的婚姻關係就可以得到解除,婚姻處理所的人是這麽說的。</p>


    韓慕月穿的仍然是平時的城警製服,沒有短裙絲襪高跟鞋,隻有筆挺長褲和作訓鞋嚴陣以待。</p>


    唯獨摘下警帽放在了兩台查錄儀中間,將漆黑長發全部暴露在晨霧裏。</p>


    “原來等待離婚的心情是這樣的嗎……真可笑,都還沒有結過婚呢。”</p>


    作為秦劍丹來內城離婚的交換條件,女警準備了一張光盤,裏麵記錄了三個月內夜龍會進出內城的詳細數據。</p>


    搜集數據的時候自然也都查看過了,對於內奸是誰,慕月警長心裏有自己的想法。</p>


    要不要直接告訴秦劍丹呢?按道理說我是城警沒必要幫助暴力組織清理門戶,但他是夜龍會少主,賣他一個麵子,對我以後在外城查桉有些幫助。</p>


    可是他昨天心急火燎地催我,實在令人火大!這麽急著跟我離婚,是打算馬上跟其他人結婚嗎!</p>


    太早過來沒吃早飯,汽水也忘在警車裏了。缺乏糖分的警長單手捂胸,盡量壓抑饑餓和怨氣。</p>


    不對,秦劍丹的電子數據根本就是顯示未婚,而且外城人結婚也不用向公司登記。</p>


    搞不好,是被他外城的老婆逼著趕快跟我離婚的!昨天的電話裏好像能聽見其他女人的聲音……已經有了事實婚姻還跟我言語曖昧,果然夜龍會的男人都是人渣!被殺的渡邊不也是本身有老婆,還來內城私會情人嗎!</p>


    這時,一個男人的身影破開晨霧,朝涼亭這邊走近。</p>


    因為長期鍛煉而體形健美,上下半身肌肉均衡,以男性來說是腿相當長的類型,腿上的功夫想必也挺厲害。</p>


    一想到這個男人可能有老婆,慕月警長說話就全沒好氣。</p>


    “怎麽才來?有什麽事耽誤你起床了嗎?”</p>


    早晨氣溫較低,秦劍丹穿了夾克外套,隱藏身份用的小圓片墨鏡收起後放在胸兜裏。</p>


    “我起床還蠻早的,安排妹妹的事和入城檢查花了點時間。”</p>


    秦劍丹說著坐在了女警旁邊的石凳上,他的目光瞄了一眼石桌上的查錄儀。</p>


    “謔,婚姻處理所的查錄儀也能借出來,警長你的麵子很大啊!不過在遊樂園這麽歡樂的地方簽離婚協議,真的沒問題嗎?”</p>


    秦劍丹姿勢隨意,彷佛這裏是自己家的客廳,他一手拿起查錄儀,另一隻手的胳膊搭在石桌上。</p>


    慕月警長正色道:“我有自己的考量。遊樂園的這塊空地,很可能是你們組織的內奸跟尼安會秘密碰頭的地點。我身為城警要密切關注暴力組織的活動,如果以後能創造機會把你們一網打盡就最好了。”</p>


    秦劍丹來了興致:“你的意思好像是說……你連夜龍會的內奸是誰都知道了?趕快告訴我!”</p>


    “我憑什麽那麽好心?我和你的交易隻包括提供數據。”</p>


    女警故意不看秦劍丹,而是盯著彌漫空地四周的晨霧。</p>


    “要賄賂是吧?”秦劍丹挑了下眉,“好說,我下麵的「生智組」也很喜歡賄賂城警。想我給你買幾萬塊的衣服?”</p>


    女警雙目中閃現出憤怒的火焰:“別把我和隊伍裏的敗類相提並論!你對城警當麵行賄,我現在就可以用這個罪名逮捕你!”</p>


    原本就猜到警長不會接受賄賂的秦劍丹,反倒輕鬆地笑了一下。</p>


    “那條件是什麽?你隨便提,隻要我能做到就行。”</p>


    慕月警長猶豫了一下。</p>


    “……你是和妹妹住在一起?那真是你妹妹嗎?”</p>


    這個可不太好迴答。從DNA上麵論不是真正的妹妹,但是從感情上論,從小一起吃垃圾的兄妹感情絕不摻假。不過這種事情也沒有必要跟女警詳說。</p>


    “真的是我妹妹,昨天我給你打電話時她也在旁邊。15歲的小丫頭,我昨天忘記給她帶內城的包子迴去,她有點生我的氣。”</p>


    女警迴憶起昨天的通話,裏麵隱約出現的女孩笑聲,的確顯得比較稚嫩。</p>


    “哼,隻答應給你妹妹帶包子,不給你老婆也帶點什麽迴去?”</p>


    “哈?我老婆不是你嗎!”短暫的疑惑之後,秦劍丹醒悟:“你不會是誤以為,我在外城還有別的老婆吧?”</p>


    “別開玩笑了!我隻有你一個老婆!而且馬上就要沒了!”</p>


    四外無人,秦劍丹“老婆”“老婆”地叫,女警雖然感到臉上發燒卻也沒有阻止。</p>


    不知為什麽,心情變得比剛才好多了呢。</p>


    雖然離婚還是要離的。</p>


    “你跟我簽完協議,我就告訴你內奸是誰。”</p>


    慕月警長冷澹地拿起自己那台查錄儀,看桉件報告一樣低頭審視。</p>


    秦劍丹滿心不情願地也看著查錄儀,隻見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方塊字。</p>


    最上方寫著「協議離婚申請表」,在已經填好的名字和居民號碼下方,是一道又一道的選擇題。</p>


    “是否自願離婚——是。”</p>


    “是否有婚內子女——沒有。”</p>


    選擇「沒有」後,「離婚後子女的撫養」等問題自動消失。</p>


    “是否有未分割的夫妻財產——沒有。”</p>


    “是否有夫妻共同債務——沒有。”</p>


    關於財產、債務的問題旁邊有警告用小字:「以婚姻為手段欺瞞公司牟利者,將被剝奪內城居民身份,沒收全部財產,直至死刑。」</p>


    申請表終於滾到到最下方,這裏的簽名需要手寫,秦劍丹看到女警摘下查錄儀側邊的手寫筆,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p>


    “還真是冷酷無情的女人啊……”秦劍丹嘖了嘖嘴,“就不對咱們倆以前的幸福生活多一點留戀嗎?”</p>


    “快簽!”女警出聲催促,她自己簽了字以後感覺胸中大石落地,甚至將左腿疊放到右腿上,形成了比較得意的坐姿。</p>


    對方簽字幹淨利落,秦劍丹作為夜龍會少主也不能太婆婆媽媽,他一狠心,摘下手寫筆簽了自己的名字。</p>


    非常潦草,結果係統未能識別,發出了提示音:</p>


    “都——申請者請重寫簽名。警告:代替他人簽名、偽造簽名者會被公司技術識別,將被剝奪內城居民身份,沒收全部財產,直至死刑。”</p>


    </p>


    秦劍丹並不經常接觸公司的無紙化辦公,查錄儀發出聲音稍微嚇了一跳。</p>


    我老婆好像在偷偷忍住笑啊!不熟悉查錄儀有那麽好笑嗎!可惡!簽名筆太不好使了,肯定是偷工減料的殘次品!</p>


    為了不被公開嘲諷,秦劍丹握緊手寫筆,重新在查錄儀上簽下了“秦劍丹”三個字。</p>


    有點可惜呢,我隨風而去的短暫婚姻生活……</p>


    “然後按這裏的「提交」!”</p>


    慕月警長把自己的申請表提交後,搶著替秦劍丹按下了他那邊的「提交」。</p>


    兩台查錄儀達成加密通訊,並開始與公司數據庫遠程連接,屏幕同步顯示出碩大的雷達掃描進度條。</p>


    “等待幾分鍾就結束了!”警長如此總結,然後把查錄儀平放在石桌上。</p>


    秦劍丹也隻好照這樣子把查錄儀並排放置,兩台查錄儀彷佛要被摧毀的結婚證,悲哀地彼此相依。</p>


    了結了一大樁心事,慕月警長深吸一口氣,以免過於激動到喜形於色。</p>


    “好,你遵守了承諾,我也告訴你夜龍會內奸嫌疑最大的人是誰吧。”</p>


    秦劍丹稍顯沮喪,沒有之前對內奸的興趣那樣大。</p>


    “你們夜龍會四大幹部的情況,我也在整理數據的時候簡單調查過了。朱生智、江愁雲、趙火鉗這三個月裏都來過內城,其中朱生智和趙火鉗都到過這家遊樂園。”</p>


    秦劍丹強迫自己振奮精神,不管是作為哥哥還是作為夜龍會少主,都有其他的責任在身。</p>


    “朱生智和趙火鉗,誰是內奸?”</p>


    慕月警長反問:“你沒考慮過渡邊次郎嗎?”</p>


    秦劍丹完全疑惑:“渡邊是內奸事件的受害者啊!他已經死了!屍體都留在你們警務廳好不好!”</p>


    女警有點小得意地搖了搖手指:“你們總盯著四大幹部本人,身邊人就完全不看嗎?我查了,渡邊的老婆也是夜龍會·落櫻組的成員吧?而且地位還不低?”</p>


    秦劍丹皺起眉頭:“我倒是見過渡邊的老婆幾次,人很胖,性格也不好,好像還是奉父母之命成的婚——換成我的話,我也得出軌。”</p>


    女警雙目微閉,以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向秦劍丹,眼裏似有殺氣:</p>


    “所以說,嫌疑最大的不是前麵的三大幹部,而是第四幹部渡邊的妻子啊!因為如果丈夫出軌,妻子想要殺死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p>


    秦劍丹心裏冷汗直流。</p>


    你剛才公開說了“殺夫宣言”是不是?明明是城警卻隨時準備化身殺夫罪犯,這是何等的褻瀆公職啊!幸虧跟你離婚了,不然不知哪一天就死在你手裏了。</p>


    畢竟向師父詢問「鋼鎧唿吸法」是否需要一直保持處男之身的時候,師父也說過:不近女色最好,一味放縱終究會導致唿吸紊亂,最快樂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被人刺殺的時候。</p>


    所以說,婚後被警長騎在身上的時候,如果她突然掏出左輪來打我的太陽穴,可能會一發入魂啊!</p>


    慕月警長並不知道身邊男人的妄想,正當她心情愉悅想要繼續討論誰是內奸時,桌上的兩台查錄儀卻同時響了起來。</p>


    “都——「協議離婚申請表」提交失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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