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紫竹山莊有密室?”淩輝帶著疑惑望著夏洛,並沒有過份吃驚的表情,相反的倒是顯得很平靜。


    夏洛有些意外他的鎮定,就好像他聽到說夜裏會有一隻野貓出沒在山莊那樣波瀾不驚的表情。她反而有些不安,急急的補充說:“弗雷德需要這把劍。”


    “是弗雷德叫你來的?或者說——這是你來到這裏的目的之一?”淩輝說這個名字的時候,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他對他沒什麽好印象,關鍵是,這讓他覺得他根本是在利用夏洛,比起所謂的父女關係,現在這種指使與被指使更像是主雇關係,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夏洛看著淩輝的神情,多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這是使命,是不可推卸的。


    她狠狠心,說:“是的,我也想要見識一下,究竟是什麽寶貝。”


    “哦,我知道了。”淩輝淡淡的扯了一下唇角,揚起輕柔無害的微笑,他看起來並不在意。


    “那……”夏洛卻是很緊張,她怕有什麽意外。


    “假如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會給你,夏洛,我早就說過,等我完成了一件事後,我將把自己的全部都給你。現在孟竹君的事解決了——我當然也會說到做到,什麽都給你……區區一把劍算做什麽?”


    ********


    淩輝和夏洛去了紫竹林。


    那是個周末的早晨,天氣有些陰沉,陽光綿軟無力的照射著大地,有些風,急速吹動著低處的流雲,唿唿劃過耳際的時候,仿佛是誰的呐喊。


    淩輝拉住夏洛的手,一步步隨她前進。


    她的手依舊是冰冷的,他的手依舊是溫熱的。


    淩輝說:“找到寶劍你會立即交給弗雷德?”


    夏洛點點頭,她感到淩輝握著她的手明顯的緊了一下,她沒有說話。


    “你曾經希望我不要過問你們之間的事,但是——”陰雲聚集在淩輝的眉頭,毫不留情的說:“我卻不能不擔心,你這樣為奧古斯特家族賣命,可事實上,他不過是在利用你。”


    夏洛咬了一下嘴唇,繼而反駁道:“我尊重他,也服從他——當初,是他解救了在陰暗中生活的我,你不知道那樣的日子有多可怕,如果不是他,我想我根本沒有勇氣活到今天,我早就在自卑與鄙夷的痛苦中腐爛了吧……”


    夏洛有些感傷,那些童年的陰影仿佛在剛才的一瞬間浮現出來,輕微卻極其有殺傷力的捏住了她的心髒,令她趕到惶恐與絞痛,她的手微微一顫,被淩輝握得更緊,他吸了口氣,說:“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的心亦因為她感到一陣疼痛,夏洛的過去——是不堪的麽?


    那麽,無論如何看在這份上,他不再顯露出對弗雷德的反感,這樣夏洛也會好過一些。


    “夏洛,有機會可以和我說說你的過去麽?”淩輝猶豫了一下,說:“當然,如果迴憶讓你感到不愉快,我不勉強,我隻是想更多的了解你。”他看著她,一邊走一邊說。


    夏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八百年的時光枯燥而綿長,你聽了會睡著的。”


    “嗬嗬,怎麽會?”


    “好吧……改天我會告訴你一些。”


    八百年來,作為被排斥的血族,雲遊四方,過著枯寂如同死水的生活。她不會衰老,也不會死去,但是她也沒有感到自己活著。和弗雷德之間的關係,是在歲月變換和風起雲湧中潛移默化的融洽起來的默契——沒有什麽生物能像他們這樣活得孤寂而長久,可以說是別無選擇,他們必須相互依靠,才能略微排遣一些內心的寂寞。


    也隻有他能夠在片刻之間將她那些沉重絕望的情緒撫平。


    獨居的那段日子裏,寂寞孤獨幾乎剝奪了她的說話能力。


    一直以為這種單純的日子會永無止境的延續下去,直到來到這裏,在踏進紫竹山莊的一刻,她的平靜無波的心湖有種特別的感覺——她的生命將在這裏發生什麽改變……


    現在想來,如果不是淩輝,她永遠也體會不到這種與弗雷德相依為命不同的溫暖與疼惜吧。


    兩人已經到了竹林深處,夏洛依舊認得那個地方,她轉動機關,漆黑的洞穴很快在他們麵前打開了。


    “就是這裏?”


    “恩。我走在前麵帶路,你跟著我。”夏洛說。


    淩輝跟著夏洛走進密道,她們的手依舊握著。


    到了那扇巨大而沉重的門前,夏洛抬起手咬向手腕處——還沒觸到,就被淩輝一手打斷了:“你做什麽?!”


    “我要打開門。”夏洛的眼同在黑暗中顯得尤為明亮,她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說:“你害怕了麽?”


    “你——你要怎麽打開?!我不允許你傷害自己!”淩輝的語氣冰冷堅定,不容反駁。


    “這是貔貅呢,”夏洛故意說:“他可是嗜血的哦。”


    淩輝哼了一聲,少有的霸道:“你站後麵去!”然後不由分說的擋在夏洛麵前,迅速的掏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動作麻利,像是專門練習過似的。


    夏洛再次感到震驚,同時一股暖流酸澀的流過心底,在門被打開刹那,她突然有種拉住淩輝一起逃亡的衝動,不要冒險,不要去管什麽玄天劍,遠遠地逃開,所有這些事都再也與他們無關。


    但是淩輝很快走到水晶櫃前麵,看著的中央懸浮著的黑色的玄天劍,劍身一如既往的散發著逼人的氣勢與凜冽的光芒,幾乎有些炫目。


    他微微眯起眼,很輕的歎息了一聲,再次舉起手,這次他用刀割破了手掌,伸向水晶櫃。


    因為結界的關係,夏洛的胸口異常難受,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比上次來的時候要強烈得多,她似乎感覺到那寶劍發出一抹警告的劍氣,像是知道有人要打他的主意一般,她重重的唿吸著,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音,那是一個低沉的、暗啞的、但是又充滿威嚴的聲音,在密室裏顯得尤為詭異:“你要做宇文氏的背叛者嗎?”


    淩輝愣住了,一時間沒動。


    剛才進來的時候,明明——是沒有人的啊!


    夏洛更是屏住唿吸,環顧四周,尋找聲音的來源。


    可是那些原本在牆壁四周亮著的火苗迅速黯淡下去,密室裏一片漆黑,而裝著玄天劍的水晶櫃因為失去了光源,也暗淡得和黑暗融為一體,所在的空間陷入一片混沌。


    淩輝來不及說什麽,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迴去吧,宇文氏的後人,離開這裏。”


    “你是誰?!”夏洛尖聲問道。


    那個聲音沒有迴答,而是爆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繼而道:“趕快離開這裏!”


    壓著夏洛的胸口的沉重的氣息更加強烈,她唿吸困難,頭腦卻依舊保持清醒,這裏沒有其他人——以她在黑暗中超長的洞悉力來看,唯一發出聲音的可能是——寶劍本身!


    它的上麵不知道附著怎樣強烈的咒語,竟然有靈魂似的,可以如此的抵抗接近它的人,它仿佛是有生命的,正在極力的維護自己!


    “淩輝!”夏洛叫了一聲,在這時候,不知怎樣的危險等著他們,她擔心他真的解開封印不知會發生什麽,她更加猶豫也更加彷徨了,就在她幾乎脫口而出“我們走!”的時候,突然一道強烈的白光閃現,好像瞬間從深海的穀底浮出水麵,那光線強到令人瞬間失明!


    “不——”她隻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在一片片碎裂的水晶中,淩輝已經轉過身來,臉上有她從未見過的古怪而陌生的笑容,折射在還未散去的白光裏,有著動人心魄的力量。


    她顫抖了一下,那個人——那一瞬間——真的是淩輝麽?


    然而隻是遲疑了幾秒,隨著光線的逐漸消失,淩輝恢複常態,他的臉色蒼白駭人,顯得異常虛弱,幾乎連把寶劍遞給夏洛的力氣都沒有,脆弱的微笑浮現在他臉上,他隻說了兩個字:“給你。”——仿佛是把整個生命、整個靈魂,過去的、現在的甚至未來的一切都交給她,然後連連踉蹌著退了幾步,將身子貼冰冷的牆麵上,身體沿著牆壁緩緩滑落,說不出一句話。


    “淩輝!淩輝!!”夏洛焦急的喊著他的名字,她隻覺得手上的玄天劍無比沉重,可以把兩個人、把紫竹山莊甚至把全世界都壓垮!


    她疾步跑到他麵前,放下寶劍扶住淩輝的肩膀,輕微的搖晃著,而他的臉色蒼白如死,疲倦的閉上眼睛……


    “淩輝!淩輝……”夏洛一遍遍的喚著,這時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什麽玄天劍,什麽詛咒,都見鬼去吧!她隻要他好好的!她是多麽後悔帶他來這裏,多麽後悔在剛才沒有阻止他,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入危險,是她利用他,狠心的把他往火坑裏推!


    “淩輝!淩輝!!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死啊!”夏洛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捧起淩輝的臉,看著那優雅俊美的麵容,此刻寧靜而毫無生氣,連唿吸都是微弱清淺的,她的心一截截往下沉,呢喃著:“對不起!我不該,不該這樣的……淩輝……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似乎可以聽到血液從身體裏流走的聲音,夏洛看著那鮮豔得猶如紅寶石的血液從淩輝的掌心不斷溢出,她驚怔住了——傷口並不很大,可是卻延綿不絕的溢出來,根本止不住!


    這道口子割在他的手上,也割在她的心上。


    宛如淩遲一般永無休止的疼痛。


    夏洛捧起他的手,俯身吻下去,她伸出舌一遍遍的舔著,希望這樣能夠止住流血。


    不知過了多久。


    淩輝的眼皮動了動,他慢慢的睜開眼睛,有些茫然的看著夏洛,似乎還停留在一場不知名的夢境中,接著他重重的吸了口氣,吐出來,緩緩說:“是你救了我嗎?”


    夏洛沒有說話,隻是直直望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時間停止了一般。


    那樣出神的凝視著他。


    淩輝說:“剛才的一瞬,好像……死了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連靈魂也出殼一般……幸好……慢慢的,一切似乎又迴到我身體裏了……”


    他還沒說完,就被夏洛一把抱住,她的手臂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臉,他能夠感覺到她的臉上冰冷的濕潤,但是他的心卻暖融融的,臉像著了火一般。


    “你嚇死我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嚇死我?!”夏洛一邊埋怨一邊哭得更加洶湧,她驚喜交加,她原本是想停下來的,可是淚水怎麽也止不住,在剛才生死關頭的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什麽是對她最重要的——


    “我,我沒事了,夏洛。”淩輝有些慌亂無措的摸著她的頭發,想安慰她可是卻不知說什麽好,另一隻手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低喃道:“夏洛,寶貝,別哭,別哭了啊。”


    “恩。”夏洛低低的應著,終於慢慢停止抽泣,她有些難為情的移開臉,胳膊也放開來,淩輝抓住她一隻手,說:“我的寶貝很在乎我呢。”他露出開心而羞澀的笑容,宛如水仙花一般優雅:“不過,答應我別哭了啊,不管發生什麽事。”


    “淩輝,”夏洛吸著鼻子說:“我是白癡,我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麽蠢,我一直都在做自己以為正確的事,可是沒有一件是對的,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對你做過一件正確的事,我害了你啊!”


    “什麽話?!”淩輝皺眉道:“你總是這樣自責的嗎?你知道看道你開心我有多開心,看到你難過我有多難過嗎?別再說這樣傻氣的話了,夏洛,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他拍了拍她的肩,帶著溫暖的笑容:“別瞎想了。走吧,我們離開這裏。”


    夏洛帶著疑慮問:“可以嗎?你可以走了嗎?”


    淩輝點點頭,於是夏洛扶著他站起身,在幽暗的空間裏,他們貼得緊緊的,如同合二為一,然後他們帶著寶劍向外麵走去。


    自從包圍著玄天劍的結界被打破以後,它變得和普通的寶劍沒什麽不同,夏洛再也感覺不到剛才的壓迫感,她握著一手握著寶劍一手被淩輝牽著往外走。


    到了門口,夏洛抬起頭看著天空,一束白光從遙遠的上方照向他們,外麵的世界依然一切平靜,要不是手上多了玄天劍,她會以為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不曾發生過。


    “這一趟看來有點辛苦呢!”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一個夏洛熟悉的卻不想聽見的聲音。


    她僵硬的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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