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說這件事。”弗雷德轉了話題說:“夏洛,來,讓我們談點別的,比如你學校的事。”


    “學校?學校有什麽好談的?不過是那樣。”


    “沒有受到什麽騷擾吧?”


    夏洛白了他一眼,他眼中有調侃的神色。


    “明天你休息嗎?”他又問。


    “恩。”


    “白天,你怎麽辦呢?”夏洛憂心重重的說,雖說經過千百年的進化,血族可以短暫的存活於陽光之下,可是時間久了,畢竟是有危險的。


    弗雷德神秘的笑了笑,說:“你以為我不做好準備就會來紫竹山莊嗎?”


    “可是……”她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放心吧,決不會有事。”他十分篤定的說。臉上充滿了奧古斯特家族特有的優雅的冷漠與倨傲。


    ********


    幾乎同樣的神情也出現在淩輝的臉上,卻多了一層深深地猜疑,此刻的他全無睡意,他正滿腹懷疑的揣測著,栗色的眸子前所未有的幽深。


    夏洛的話到底什麽意思?她到底是為了什麽恨他?又為什麽說該死的是她自己?她的背後到底有什麽秘密?


    看得出來,不知是他,她也為此苦惱著、掙紮著,那為什麽不說出來?不管有什麽,來那個人坦誠相對,總會有解決的方法吧?


    彼此隱瞞,彼此揣測究竟到到什麽時候才能雲開霧散?


    而夏洛的父親更是讓他覺得疑惑。


    這個弗雷德,看他的輪廓,完全是西方人,而夏洛,像東方人更多,唯一相像隻有皮膚而已……他真的是夏洛的父親?


    ********


    第二天。


    天空是陰沉的,收斂起昨天的陽光明媚,這也正符合夏洛的心情,低沉陰鬱寒冷。


    昨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調整情緒,一個個突如其來的瞬間,讓她覺得和哲平的約會都是好遠,遠到好像發生在幾百年前,遠到觸不可及的程度,甚至讓她產生一種錯覺,那是自己的記憶了出了錯,這件事根本都沒有發生過。


    接著艾莉的臉又出現在她眼前,帶著怨恨的神情,那是嫉妒,嫉妒是可怕的惡魔,徹底扭曲了她那張天使般的笑顏。


    淩輝!艾莉竟然喜歡的是他,為了接近他毫不猶豫的利用她,而當她發現自己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唾棄她,她究竟成了什麽?


    什麽都不是……再寬再大的世界,終究還是不會施舍一點溫暖一點安全感給她,漫長而孤寂的黑夜,在沉默中在陰暗與恥辱中生活,除了黑暗和冰冷不朽的荒地,什麽也沒有!!


    “夏洛。”弗雷德在叫她。


    她有些吃驚的望著他,他竟然出現在她的房間裏,臉上帶著她熟悉的笑容。


    幸好窗簾是拉著的,她鬆了一口氣。說:“你真的確定白天會沒事嗎?”


    “當然。”


    “哦,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夏洛驚歎道——再怎麽說,弗雷德也是血族,而且在血族中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甚至有傳聞說他被內定為第六代血族長老的繼承者,這是至高的榮譽,也是奧古斯特家族夢寐以求的事情,因而他的安全是首屈一指的重要,可是他竟然隻身來到東方,為了傳說中寶劍……


    到底是什麽讓他這樣的高枕無憂?!


    “你可以透露嗎?”她調皮的問。


    “這可是了不起的發明!”弗雷德優雅的笑著,臉上是令人眩惑的美麗的光:“也是奧古斯特家族的專利與驕傲!”


    “到底是什麽啊?”她越發的好奇:“堂堂的弗雷德-奧古斯特大人可以在日光下行動自如,天下還有比這更大的新聞嗎?”


    弗雷德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像是裝著阿拉伯香料的瓶子,琥珀色的瓶身,相當精致美麗。


    “這是什麽?“


    “當然是好東西。”說罷,將瓶子遞給她。


    夏洛打開聞了聞,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她倒出一些來,那是像潤膚露一樣的東西。


    “到底什麽啊?”


    “隔離霜啊。”


    “不會吧?”


    “血族專用,可以對抗陽光,像現在的天氣,至少能維持4個小時,要是強光的話,時間會短一些。”弗雷德得意的說。


    “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嗎?”


    “可是比鑽石還貴呢!而且隻有奧古斯特家族的人才知道。”弗雷德說:“你可不能讓別的血族知道,否則會天下大亂的。”


    “我當然明白。”夏洛做了一個多餘的表情,把手上的那些擦到弗雷德臉上,弗雷德皺了皺眉,說:“真是浪費。”


    “對我沒什麽用。”


    “你以後用得上。”他若有所思的說。


    夏洛沒有說話,也許等她變成像弗雷德那樣強大的時候會有需要,但不是現在。


    正在這時,樓下通知用餐了。


    “已經是中午了呢。”夏洛說:“我什麽時候也變得貪睡起來。”


    “你已經沾染上人類的懶惰了!”弗雷德半開玩笑道。


    ********


    中午是豐盛的法國大餐,銀質餐具裏的各種美食,漂亮得就像藝術品一樣。暗紅色的葡萄酒——這是弗雷德帶來的禮物,是1982年份的,品質上乘,配上鵝肝醬,還有紅色的櫻桃做點綴。


    夏洛沒什麽胃口,但是弗雷德似乎食欲旺盛——他什麽時候開始對人類的食物感興趣了?


    她看了看他,同時餘光掃了一眼淩輝。


    淩輝的表情莫測,但是眼神卻是她熟悉的那種看起來淡然無波實際淩厲探究的眼神,像是在揣測什麽……也對,他已經懷疑她了,尤其是昨天她說了那些話,起疑心是很正常的,可是那目光與其說對著她不如說是對著她身邊的弗雷德!


    氣氛表麵和諧安靜,可是卻帶著一絲尷尬。


    “弗雷德先生昨晚你睡得還好嗎?”淩輝彬彬有禮的問。


    “很好。”弗雷德抿唇而笑:“淩少爺為我準備的很周到,在下十分感激。”


    夏洛看了看兩人,有點怪怪的,似乎無形中有些火藥味。


    “在下?”淩輝笑了:“您真是太客氣了。”笑容中有一絲絲的嘲諷。


    “今天夏洛帶我四處走走,淩少爺沒什麽意見吧?”弗雷德仍舊風度翩翩,邊上的女傭們看得心神蕩漾,真是個俊美的男人,又有十足的紳士派頭,簡直就是從古典油畫裏走出來的世襲貴族。


    “當然可以,叫我淩輝就可以了,畢竟您是長輩。”淩輝淡淡的說,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弗雷德沒有說話,隻是微笑。


    可是夏洛有種笑裏藏刀的感覺,現在的她好像成了局外人,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似的,這完全是屬於男人之間的戰爭。


    吃完飯,夏洛仍是有些膽顫的陪弗雷德到外麵,直到發現他真的安然無恙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那東西果然是劃時代的發明,居然能讓一個血族,一個真正的血族如此淡然自若的站在日光之下,他看起來不過是個麵容稍顯蒼白的普通人。


    “這太神奇了,也太不可思議了!“夏洛驚歎道。


    “是啊,連我都不敢相信。”


    夏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風的氣息,光的味道,你感覺到了麽?”


    “光還有味道?”他笑意濃濃:“你還是老樣子,盡說些奇怪的話!”


    “怎麽沒有?你閉上眼睛,用靈魂唿吸,就能感覺到。”


    “靈魂?”弗雷德搖搖頭:“好吧,我承認就是了,光的味道,唔,不錯。對於在黑暗中誕生的我來說,見證白天確實是奇跡。”


    “嗬嗬。”夏洛笑了笑。


    初冬的紫竹山莊美麗依舊。


    那些層層疊疊的植物,那些迎風盛開的


    花兒,交錯著、繽紛著,昂首挺立,風姿卓絕,勾勒出一副色彩明麗的畫卷,印入兩人的眼簾。


    “我們來談談密道的事。”弗雷德說:“你說的貔貅是中國古代的瑞獸對嗎?”


    “是的。”


    “我想過了,覺我所知,貔貅是招財的沒錯,但是它同時也是嗜血的,你有沒想過……”弗雷德沉思道:“用鮮血?”


    “鮮血?”


    “是的,而且是和這裏有密切關聯人的鮮血。”


    “淩輝?”


    “沒錯。”


    夏洛的睫毛微顫,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這個小細節並沒有逃過弗雷德的眼睛,他的眼中閃過探究的神色,顯得有些抑鬱:“怎麽,你擔心他?”


    “不,怎麽會呢?”她如無其事的笑了笑,卻多少有些不自然。


    “今晚,你把他約出來,後麵的事情交給我。”


    “我知道了。”


    ********


    晚飯後。


    夏洛一直處於忐忑不安的狀態,她還沒有這麽緊張過。


    按照她對淩輝的了解,隻要她開口,他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可是她又一次覺得在利用他,覺得自己這樣真的很卑鄙。


    弗雷德頻頻向自己使眼色,夏洛咽了口口水。是了,不能猶豫了,時間拖得越久她就越會有負罪感……


    “淩輝,等會我想在花園裏散散步,你也去好麽?”她提議。


    他左手背托著下巴,眼眸中似乎有月光流轉,說:“好。”


    管家似乎想說什麽,但是被他的眼色頂了迴去,表情悶悶的,很不是滋味。


    夜色溫柔。


    夏洛卻感到推著淩輝的手有些顫抖。心髒,也在顫抖。


    為她的猶豫和怯懦。


    弗雷德已經去竹林了,以他的速度,應該已經到了。


    夜色中,淩輝迴頭看她:“夏洛,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有嗎?”她咳了一聲,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滿腦子都是弗雷德交代的話。


    “夏洛在敷衍我呢。”淩輝無奈的笑了笑。他抬頭望天,轉過話題:“雖然有些冷,但是夜色很漂亮。”


    她也抬起頭來,漠然看向天空,月華如練,寒照長夜,一絲惆悵悄然覆上心底,帶著無盡的幽涼深黯。


    “淩輝,其實有時候……我也很迷茫,你知道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也許這是告別的話,以後可能沒什麽機會說了,所以現在想要不顧一切說出來。


    “在迷茫什麽呢?”


    “原本有一樣你很想得到的東西,為了得到它,你千方百計費盡心機,可是真的當著樣東西近在眼前的時候,你反而不知所措,不知道拿它怎麽辦好了。”


    “多數人都會有這樣的迷惑,關鍵是你要想清楚它是不是你真的想要的,如果確定的話,就不要猶豫。”


    夏洛沒有答話,隻是憂傷的望著他,淩輝不自然的笑笑,說:“夏洛一直被我纏著,一定覺得很煩吧?”他輕柔的說,語氣如她的目光一般有些哀傷。


    “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多到我的頭腦都有些混亂了。”他繼續說。


    “是啊。”她幽幽的感慨。


    一種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舉目望去,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青山,淬染了林木色澤,一色碧綠的竹林平靜而深遠的鋪展在天地間,依稀能聽到水流聲,不急不緩,如珠玉輕動,流淌於寂靜的山莊裏。


    他說:“我一直都在壓抑自己,我以為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沒有人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愛上一個人。”她淡淡的接上。


    大概沉默了幾秒,淩輝拉住夏洛的手,緊緊握住,溫熱由他的手心傳遞到她的手掌,隻聽他喃喃道:“我該拿你,怎麽辦……”


    這句話使得夏洛心底裏湧起無窮無盡的迷惘,不由得掙脫了他。


    淩輝苦笑道:“你果然很討厭我……”尷尬而短暫的沉默後,他說:“想要我去死是嗎?”


    夏洛的眸子一閃,絢麗的紫色劃過,原來他這樣耿耿於懷,也難怪,她那句殘忍刻薄的話,徹底的刺痛了他,傷害了他。


    她甚至有些後悔了,要麽就殺了他,喝光他的血,幹脆一點;要麽就索性放開,不要壓抑,接受他的懷抱與親吻,總之不是像現在這樣,他痛苦,她就好受了嗎?


    然而,她聽到淩輝沙啞的聲音,說:“愛我。”


    她怔住。


    明知道她不喜歡他,卻還是這樣無意義的表白嗎?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他仰頭望她,眼神變得有些瘋狂。


    然後他說出令她更加意外更加心驚的話:“求你——愛我!”聲音裏有一些細小的顫抖,讓夏洛冷漠的心底防線忽然有些坍塌,她輕輕咬住嘴唇。


    也許,他是值得愛的,他溫柔卻固執,陰鬱卻脆弱,他一心一意的愛她,關心她,嗬護她,即使她一次次的傷害他也沒放在心上——


    但是——


    她——


    不能。


    “淩輝,你不覺得現在的話很不是時機嗎?”她冷淡而虛弱的說,把目光調往別處,根本不敢看他。


    他好像沒聽到的似的,繼續說:“你不是要我死嗎?那麽在我死之前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過份吧?”


    “你?!”夏洛更加驚異,今晚的淩輝很反常,總是說奇怪的話……他好像知道了什麽……


    “夏洛,我想你大概知道,那件事。”


    “什麽?”


    他吸了口氣,像是下定很大決心,說:“我們家族的祖先並不姓淩,而是為了躲避一個仇家才更名改姓,聽我父親說,這個仇家很執著,不管多少年,不管在和平的年代裏,還是在戰亂的歲月裏,總是變換著花樣以不同的形式找上門來,我們家族的鮮血也源源不絕的流淌著。”


    說到了這裏,他看了看夏洛,夏洛隻是靜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化為一座僵硬的冰雕,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有一陣冷風吹來。


    唿……


    唿……


    她視線之間的景物全都化為模糊的幻影,耳邊除了風聲什麽也聽不清了。


    他……果然知道了……


    “你恨我的理由和這有關,我猜的沒錯吧?”


    “從一開始,你就希望我死,是不是?”


    雖是試探的語氣,但是在看到夏洛的反應後,淩輝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因此他逼視著她。用那坦誠的,卻叫她無所遁形的目光!


    夏洛無法忽略他目光中的痛楚,掙紮,和哀傷。


    可是她又無法忽略弗雷德正在竹林裏等著,或許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她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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