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起了雨。


    整個校園浸泡在雨水中,一切都變得透明。


    枝椏茂密的樹木被淋濕,樹葉在細雨中沙沙作響。


    這節是政治課,夏洛依舊用手托著下巴望著窗外。


    雨中的世界,很美呢……


    “夏洛同學,請你談一談你對‘經濟基礎決定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的理解。”政治老師突然要她迴答問題。


    她轉過臉,然後站起來,說:“在人類社會中,金錢決定統治階級。”


    “還不是很確切,你坐下吧,要注意認真聽講。”


    她坐下去,微微低下頭。


    那側臉的弧度很優美,從哲平的這個角度望去,可以看到她細致的頸脖與鎖骨形成一個大約90度,呈現出一種優雅而自然的姿勢,如同剛剛晨霧裏綻開的花蕾,嬌澀而縱情地揮灑著青春的明媚。


    他不得不注意這樣的夏洛。


    每晚在書桌前,夏洛的身影就會不知不覺的出現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尤其是那一閃而過的紫色眼瞳,他很想問她,可是開不了口,也害怕萬一問了,氣氛變得尷尬怎麽辦。


    哪怕上課的時候能夠像現在這樣遠遠的望著、靜靜的凝視著、默默的思念著也是好的。


    自從上次那件事,關於夏洛那些不實的留言不攻自破,可是最近又有新的傳言四起,說是夏洛與紫竹山莊的主人有不同尋常的關係,為了避免類似上次的事情再度發生,山莊的主人甚至派了保鏢暗中保護夏洛,一旦她遇上什麽危險,那些如同電影裏戴墨鏡穿西服的強悍男子就會奮不顧身而且極有效率的替她屏蔽任何危險,掃除一切障礙。


    哲平不知道這樣的傳聞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也好,隻要夏洛能夠安全。


    放學後,同學們一個個離開校園,夏洛看了看外麵淅淅瀝瀝的雨,邁開腳步往車站走去。


    “夏洛,你沒帶傘嗎?”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夏洛迴頭一看,哲平正朝她微笑,他手中握著一把方格子的傘,傘很大,好像能夠把風雨都隔在外麵,他的笑容有些靦腆,語氣有些忐忑:“不介意的話,一起走吧。”


    夏洛看了看他,亞麻色頭發,小麥色的皮膚,星亮的眼睛,笑起來潔白的牙齒——這個為自己擔心過的陽光男孩,此刻用一種柔和的目光看著她,目光如水。


    她沒有拒絕,兩人共撐一把傘往車站走去。


    這可引來不小的轟動,所有人都在注意他們,有驚奇的,有疑惑的,有善意的,也有惡意的……在一道道目光中,哲平總覺得其中有一道叫人不寒而栗,放眼望去,看到的隻是紅紅綠綠各式各樣的傘,以及滿是積水的路麵上有些失真的倒影。


    不管怎麽說,遠遠的看起來,這是一對多麽漂亮的人啊,少年和少女那白色的校服在隨著邁出的步伐輕輕晃動,交相輝映著青春的美好,有些羞澀,但更多張揚,腳下濺起的水花發出細微而清脆的響聲,若有若無的撩動人心。


    剛到車站,一輛801路開走,哲平歎了口氣,又有些慶幸,這樣的話,就可以和她多一些時候等車,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雨天。


    沒兩分鍾,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停在他們麵前,車窗放下來,露出一張英俊的臉——哲平認得他,校籃球隊的隊長,楊偉文,家裏有錢人長得又帥,不知多少女生的夢中情人。


    從一開學就不停得對夏洛發起攻勢,鮮花與情書絡繹不絕,夏洛從不理睬,可是他也不焦不惱,攻勢不減,大有打持久戰的雄心壯誌。


    “上車吧,我送你們迴去!” 楊偉文說。


    “不用了。”夏洛搖了搖頭。


    “雨很大,等車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不用了,謝謝!”夏洛依然拒絕。


    “夏洛,我隻是想送你們迴去,絕沒有別的意思,請不要拒絕好好嗎 ?”他的口氣很婉轉。


    夏洛的眸光在楊偉文的臉上一掃而過,然後淡淡的說:“後麵的車要按喇叭了!”


    楊偉文迴頭一看,果然後麵的車排起了長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突兀的劃破雨中的寧靜。


    楊偉文看她斷然不會上車了,也不好再勉強,隻能無奈的笑了笑,說:“那你自己要小心。”然後關上車窗。


    奔馳車緩緩發動,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接著開過了兩輛車,第三部又停了下來,也是夏洛的追求者之一,提出了同樣的要求。不過這位可就沒有楊偉文那麽有風度了,在遭到拒絕後,臉色一沉,嘟噥道:“不知好歹!”車子猛的發動,濺起的泥水沾上了兩人的鞋襪。


    夏洛微微皺了皺眉,哲平卻已經受不了,大聲說道:“下次我要教訓教訓這個囂張的家夥!”


    看他惱怒的樣子,她的眉頭也被撫平。


    雨果然越下越大了,801路遲遲不來,漸漸的哲平的肩頭濕了,頭發也濕了,而夏洛一點也沒有被淋到——因為細心的哲平把大部分的傘都撐在夏洛這一邊,不願意她被淋到一點雨。


    “謝謝你。”夏洛忽然說。


    這個“謝謝”和剛才對楊偉文禮貌而冷淡的謝謝不同,這是發自內心的、充滿誠意的道謝,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哲平忽然覺得一陣溫暖,即使他全身濕透,也沒有關係吧。


    就在這時,又有一輛車停在他們麵前——哲平一看,呆住了,這是一輛白色的賓利車,優雅而高貴,低調而奢華,這樣的車,在這個城市裏屈指可數,平日裏根本是見不到的。


    這車裏又是什麽人?


    車窗打開了,路出一張婦人的臉。


    她看起來大概四十歲上下年紀,頭發紋絲不亂的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橢圓形的臉龐,尖尖的下巴,眼窩微微有些陷進去,顯得目光很深邃。配上挺直的鼻梁,略微單薄的嘴唇,單從五官來說她也算是漂亮的,以她這樣的年紀——可是她的神情卻過於冷峻,過於嚴苛,過於淡漠。


    她靜靜地打量著哲平,嘴唇抿了抿,然後對夏洛說:“上車吧。”


    夏洛看了看哲平,對這個婦人說:“可以先送他迴家嗎?”


    那婦人冷冷的掃了兩人一眼,薄薄的嘴角揚起一抹類似不屑的笑容,傲慢的迴答:“對不起,我隻接到指令送你迴去。至於你的——同學,恐怕我沒有這個義務。”


    夏洛的臉當時就沉了下去。


    哲平連忙圓場道:“沒關係,夏洛你先迴去吧,公車馬上就來了。”


    “不!我和你一起等車!”像是在和這婦人較勁似的,夏洛站在原地不動,盡管後麵再次響起催促的喇叭聲,可這迴她當完全沒有聽見。


    婦人的臉僵了一下,但是很快恢複了剛才的漠然:“那好吧,你請他上車吧。”


    “不,不用了!”哲平推辭道。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婦人是誰,但是可以感覺出來她們處得不是很好,似乎這個婦人在做她很不情願的事情,而夏洛在她麵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硬,完全是秋風掃落葉的態度,不讓分毫。


    他不知道她們之間有什麽矛盾,但是他很明白不能因為自己讓這矛盾加深,最終引發不可避免的爭執,那對夏洛,可就太過意不去了。


    “哲平!”夏洛叫了一聲,想要說什麽,這時801路在後麵來了,哲平把傘塞給夏洛,衝她笑了笑,然後頭也不迴的往後奔去。


    “喂!你的傘……”夏洛看著他的背影嘟噥了一句,穿著白色製服的司機將門打開,說:“上車吧,小姐!”


    坐到車裏,夏洛把傘收好,一眼也沒看那婦人,隻是靜靜的端坐著不發一言。


    車廂裏顯得異常沉默與尷尬。


    於是司機打開了音樂,是一首很經典的英文歌,男女歌手的聲音由低啞深情到逐漸高亢的唱道:


    one thing that make


    s it allplete


    you find it in the strange ces


    ces you never thought it could be


    some find it in the faces of their children


    some find it in their lovers eyes


    who can deny the joy it brings


    when you find that special thing


    you''re flying without wings……


    ——沒有翅膀也可以飛嗎?


    夏洛嘴角微揚,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婦人看了她一眼,不溫不火的說:“你讓少爺很擔心。”


    夏洛沒有說話,繼續聽歌。


    ……


    you''ve found that special thing


    you''re flying without wings


    so impossible as it may seem


    you''ve got to fight for every dream


    ''cause who''s to know


    which one you let go


    would have made youplete


    well for me it''s waking up beside you……


    “萬師傅,你把音樂關掉吧。”婦人對司機說。


    隨著音樂戛然而止,夏洛轉過臉定定的看著她,似乎在很長的時間裏,眼睛連眨都沒眨,就連司機也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火藥味——


    換作任何人被這樣看著,都會不顯得不自在,可是她卻沒有驚訝沒有惱怒依舊氣定神閑,低緩而有力的說:“我希望你能夠好好聽我把話說完,請你不要嫌我嘮叨,我是為了少爺才提醒你。”


    “你想說什麽,管家?”夏洛看著她,緩緩的問。


    在紫竹山莊,除了主人,管家就是最高權威,她很嚴厲,也很挑剔,不苟言笑,她所有的溫和、忠誠與熱情都用在她的主人身上,對於少爺,她是絕對的謙卑、絕對的服從,無論少爺叫她做什麽,都毫無怨言。


    但是對於其他人,那就是必須對她謙卑、服從。每個人都很怕她,碰見她繞道走,連看都不敢看她,她跟誰說話,誰就低著頭,說什麽都隻能點頭,絕對不能頂撞。她對每個人基本都是同一張臉,同一個表情,甚至連說話的聲調都是一樣的。


    不管怎麽說,她對下人但還算通情達理,不會故意去找誰的麻煩,看見不順眼的她才說幾句。


    除了對夏洛。


    仿佛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對她充滿一種不可名狀的敵意,也許是因為夏洛的特殊身份,使她不能用以往倨傲的姿態對待她,可是她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態度,除了主人,在山莊裏隻有她才可以說一不二,現在突然冒出這麽個既神秘又冷漠,關鍵是不買她帳的女孩子,可想而知她心裏有多不舒服。


    車廂裏,隻聽管家麵無表情的說:“請注意你的言行,少爺不喜歡你這樣的行為。”


    “怎樣的行為?”夏洛挑眉道。


    “你應該很清楚。女孩子應該莊重一點。”她的音調很平,沒有一點起伏,也看不出什麽是什麽情緒,而正是這種語調,高高在上又仿佛事不關己,刻薄,不屑,壓抑,可以輕而易舉的激怒一個人。


    “我不認為我有什麽言行不當的地方,如果他對我有什麽不滿,可以直接和我說。”夏洛不卑不亢的迴了一句,從容的。


    管家眯起眼看了看夏洛,依然是平淡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語氣說道:“我隻是在提醒你,夏洛小姐。”


    夏洛沒有理她,繼續看著窗外。


    車窗上聚滿了雨珠,一串一串的落下來,像是一道簾子,又像是眼淚。


    因為下雨的關係,有些堵車,原本幾分鍾的車程開了一倍的時間都不止,相當於夏洛平時走路到學校的時間。


    賓利車沿著林蔭道快開到門口的時候,管家的手機突然響了,叮叮咚咚的,她很快接了起來,語氣柔和而恭順。


    “恩,接到了。”


    “已經在門口了,馬上就到,請您放心。”


    “讓您久等了……”


    聽她這語氣就知道是少爺打來的,那緊繃的臉頓時鬆弛下來,整個線條都變得柔和了,夏洛微微不屑的蹙了一下眉,看著慢慢呈現在眼前的雨中的紫竹山莊。


    這是一幢四層樓高的中式建築,矗立在一片雨水衝刷的綠色中,顯得朦朧而磅礴。象牙白色的外牆,深褐色的琉璃瓦的屋頂,屋簷上是古代的瑞獸,尊貴而傲慢的靜靜凝視著外麵的風景。


    賓利車在門前停下,司機下來打開車門,管家和夏洛下了車,而大門早已為她們敞開。


    夏洛拿著傘走進玄關,管家說:“放在外麵吧,別把水帶進來。”


    夏洛沒吱聲,把傘打開,撐在地上,然後換鞋走進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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