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問題是,現在的問題是,潘小純在彩主兒的紅牆院子裏丟下芳兒,他丟下芳兒以後,又揀起了誰?揀起誰,誰的故事就將開始。不能夠交出去的,現在還不能交出去。像一灘死水,像水流到了山底,流到山腳下,水流到了那兒便流不動了,這就形成了死水。怎麽說話的?要過節了,要過節了,這一次過的可是一個大節,二十七號,上班,二十八號,上班,二十九號,上班,三十號,上班,接下來連續休息八天。現在還不能交出去。潘小純悄悄站過一邊,潘小純躲入一個暗角,現在還不能交出去,連休八天,八天以後,水流到了山腳下,水變成了死水,水的死期到了,經過驗收,潘小純坐在了某隻椅子上,他以吃驚的表情聽著這些話被人說出來。現在不交。要交什麽?交錢?交稅?或者根本就不是交什麽東西,或者是交通管製?僅僅因為在裏麵搭著了一個“交”字?潘小純對於這種說法有點生氣,交個屁嗬,沒事交個屁嗬,過幾天,彩主兒又有“交”的要求了,慢慢地,聲音擾亂了聲音,說話,說話,潘小純有點生氣了,他需要無限大的可能性,他虎著臉,像得了輕功,像爬在牆上的一條壁虎,潘小純的臉虎著,說得不夠味兒,潘小純的臉虎了起來,臉一旦變成了那個樣子,大家想想吧,潘小純會丟下什麽人?什麽人都不會被丟下的,芳兒被丟下,這隻是做一個試驗,在小說裏做試驗有多麽重要,潘小純沒聽懂剛才那個“交”字的含義,按照小說情節,“交”字或者隻有一個意思,什麽牆壁,什麽牆壁,進一步說,什麽壁虎,什麽壁虎,都是裝出來的,是被潘小純用筆劃裝出來的,起來吧,再進一步,跳起來吧,快了,慢一點,爬起來吧,肯定,潘小純肯定,不是這麽說的,潘小純不是肯定,是“肯”,是“肯達”,它是某個廣告公司的名稱,芳兒的故事被丟在了彩主兒的大廳裏,斷臂之人能做成什麽事兒?是在人肉裏夾雜著活魚的紋路,在逃跑時不斷加速,加速到最後,隻見明月當空,知道了,是風中樹木撞在夜鬼身上,這時的壁虎模樣兒很兇,五顏六色,有人在旁邊開了一爿小店,店主人手腳不停,在賣普通的日用品,是黑色的商品,來吧,來吧,豬又喊,來吧,黑色商品從這隻手轉到那隻手,停,潘小純抓住了牆上壁虎,它是一條軟體蟲子嗬,芳兒問潘小純,今後這事怎麽辦呢?芳兒全身疼痛,奇妙的感覺如浪潮般湧向身體各個部位,停,這不是男人所為,這是標準的女人所為,複雜的神經係統正在發出信號。潘小純嗬潘小純,月光底下的一座茅屋,文字被毀了,茅屋被毀了,潘小純放一些水出來,慢著,這水可不能是壁虎水,不能是壁虎水,不能是壁虎顏色,不能是打工者身上的顏色,不能是被人丟下不管的一件東西,不能被人毀了,潘小純。虧,盈,是老娘的家,是鳥的巢,是鳥的筋骨,是鳥的注水器,是老娘的土牆,是老娘的土牆,是土牆的五、六塊磚頭,是一公斤份量哪,是蟲子哪,是歸來兮,是純潔的歸來兮,是真正的歸來兮嗬,是老娘鑽在了水晶之中,是枯焦的物質停止了化學反應,是潮水退去後的處女,是掛單和尚,是用八十元人民幣修複了處女膜,是處女膜被修複後的再度輝煌,是殘破的敦煌藝術,是處女膜被修複以後的真正輝煌,是大海幹涸時的海鮮,是一部正沿著海岸線行駛的悍馬吉普車,這可是美國貨,美國貨哪,不停止,沒醒過來,不去想自己的那些醜事,不坐汽車跑很遠的路,不在汗流浹背的日子裏跟女人睡覺,睡著睡著精液就沒有了,睡著睡著圓珠筆裏的油汁就流完了,睡著睡著彩主兒想到了元代那尊石佛,睡著睡著就開始記恨吉府裏的所有人,睡著睡著就有人問潘小純:那枝筆呢?在學生時代,“筆”是暗指女性生殖器,特別是指我們的女班主任身上的那件東西,所以,所有班上男生都曾問過我:那枝筆到哪兒去了?它可是我們全班男生共同擁有的“筆”嗬,它到哪兒去了?而且是“毛筆”,是“大毛筆”,這“大毛筆”就是大毛?,她可真是我們當時的女班主任嗬,後來連班上某些女同學也問我,那枝“毛筆”到哪兒去了?我笑,我想,你們女生自己也長了那個東西,也有“毛筆”,還這麽厚顏無恥地問女班主任的“毛筆”在哪兒,有時候“毛筆”是指女班主任,有時候是指女班主任身上的生殖器,具體怎麽弄,要多長一個心眼去想,要多豎幾隻耳朵去聽,所以這也是很累人,有名字嗎?這話說得太現實,說得太新穎,太顧及自己的麵子了,換一句話說,女班主任叫什麽名字?毛老師,毛筆老師,這名字離潘小純的想法已經很遠了,名字已被刻在青銅器上,成為青銅器上的銘文,是龍歸大海,潘小純嘔吐,是書入櫥櫃,潘小純嘔吐,是一聲“您好”,是對潘小純的問候,是瓶裝煤氣,是氣鼓鼓的公交車,是氣鼓鼓的首長肚子,是已經黴變了一段時間的城牆,是匣中指甲,是指甲片兒,是片兒,是片兒,是片兒警,是片警,是戶籍警,潘小純的語言滑爽無比,滑爽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是潘小純在弄堂裏吻了片警的臉,是一束束一捆捆一擔擔一幫幫一吞一吐一清一渾一日一月一日一夜一唿一吸一姘一居一出一進一喜一憂一甜一苦一舒服一吃力一串淫詞嬌語一列火車喘氣一上一下一挺一夾一噴一吸搖頭搖屁股膨脹膨脹毛筆哪女班主任哪桌上的報紙哪讀看聽保養滾最後是滾最後是滾最後是滾最後是滾真的最後是滾人人都得滾蛋真是話兒難說像吐痰像在街上吐痰像一群流氓走在大街上邊走邊吐痰最後是邊滾蛋邊吐痰。潘小純摸到了自己的慌張,退了吧,手摸到了慌張,潘小純朝老過、芳兒兩人那邊喊,我摸到了自己的慌張,老過不理潘小純,芳兒也不想理潘小純,潘小純想,那就轉個彎吧,在外麵街上轉個彎吧,這是現成的做法,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手上就有了轉變時流出來的汗水,有了莫名的慌張,有了“有”,有了“很僵硬的想法”,還給他們吧,還,還,還,不吃不喝也要還,這跟彩主兒對吉府的管理有關係,把女班主任叫成“大毛筆”,也跟她對班級的管理有關係,彩主兒和女班主任,她們兩人之間同樣有關係,事情到了這會兒,有點明白了,有點像水流到了山腳下,活水變成死水,水一動不動,死相特別,有人俯身嗅嗅,聞聞,有人聞嗅了大半天,說,這兒的水的死亡,跟前麵被提到的水的死亡一樣,是裝出來的,女人的水也是裝出來的,女人裏的陰性物質是裝出來的,因而女人的下賤也是裝出來的,是裝給男人看的,女人在床上大喊“舒服”,這更是裝出來的,不信的話,我們當年的女班主任,你把她,你把她,你把她,你把她……她也會對你大喊舒服,你在,她就喊,你不在,她就不喊,但她的舒服不舒服其實是自成一體,跟你在不在沒關係,但女班主任就是這麽幹的,就是這麽喊的,彩主兒也是,但最後發現,潘小純說的話都不對了,都不對了,溜吧,手脫離身體,溜吧,手先伸出去,身體跟在後麵,溜了溜了,手撥開前麵空氣,撥開前麵空屁,手在身體之前做出要溜的姿勢,一步步離開這兒,而這兒隻剩下一部小說。剩下一部小說以後,所有人就都應該迴到小說上麵來。剩下一部小說以後,“一部”小說變成了“這部”小說,這一變化反而使潘小純離小說要遠了一些,瞧這話說的,一點不入耳,甚至有點刺耳,潘小純是溜走了,但心思不專一,因為心思不專一,所以還得忍著,說這部小說,就這部小說,說一部小說,就一部小說,反正能忍,反正能溜,反正還沒到退休的時候,反正現在隻是內退,又有錢,又賦閑在家,閑在家裏還寫著小說,潘小純不懂了,“一部小說”與“這部小說”,在兩者之間有什麽不同之處?潘小純不懂,他站在小說前麵,晚了,這是很明顯的一個感覺,他站在小說前麵,但是已經被換了風景,感覺也很明顯,矮矮的小說外形,厚厚的小說外形,特殊的站立方法,日本鬼子企圖跟老過合作,做傷天害理的事,跟在後麵,是老過還是鬼子?跟在後麵,是老過還是鬼子?是老過、芳兒還是鬼子?這不是小說的原貌,這就是區別,是“一部”與“這部”的區別,晚了,他感到疲憊哪,他手裏捧著小說,又矮又厚的小說,他手裏拎著這部小說就像拎一隻鐵桶,又矮又厚,像一隻鐵桶,小說像一隻厚重的鐵桶,摸哪,摸哪,街上的一排老人被否定了,不,他們說,不,不是自己的意思,不是這個意思,摸哪,自己看自己,看哪,都有管子被鋪在地上,都有管子被鋪在地上,自己否認了,還用別人來認可?一摸就摸到了底,一摸就摸到了底,你擠我擠,你擠我擠,身上的流脂都被擠出來了,脂,隻有脂,這迴可是真的,在摸的時候,在擠的時候,在摸的時候,在擠的時候,潘小純被迫逃得很遠,大,大,大,大什麽?大概是想說“大先生”,哈哈,大先生,我一看,是一個小廝領著一個陌生人來到我的書房裏,這人我肯定不認識,小廝作了介紹,陌生人似乎不用別人來介紹自己,他很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大先生,我是情報站裏的人,我們站長派我來跟吉府說一件事兒,一本正經,他說,據我們情報站偵察,吉府的過下田確實是個漢奸,他跟那個日本人川郎有密切交往,那個日本人,那個川郎,表麵上是一個商人,但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特高科的人,是一個特務,過下田跟他交往,幌子是做生意,其實質卻是進行特務活動,所以我們站長派我來跟你大先生說這件事,叫大先生提高警惕,過下田有什麽活動,馬上來向情報站匯報,我們情報站已經決定,要處決過下田這個漢奸,隻是他老躲在吉府不出來,我們一時無法下手……我,我,我想自己也危險了,川郎是日本特高科的特務,這誰能知道?我跟川郎也有些來往,可是情報站怎麽不說我的壞話呢?我確實與川郎有些生意上的來往,我越想越害怕,我讓小廝離開書房,把書房門關上,迴身請那人坐上圈椅,這時我看他,不對了,他的臉看上去跟剛才不一樣,這人原來生了一個狐狸臉,小小的三角形麵龐,可能是我心裏存著恐懼,有一絲驚慌神色在我眼光中飄過,他有可能發現了我心裏的恐懼感,但是晚了,像是得到某人的通知,在對麵牆上,既是我的對麵,又是他的對麵,我和他都顯得孤苦得很,某人的通知發出,慢慢地,這對麵牆上,絕對是互相影響著的,絕對是彼此對應著的,慢慢地,有很殘酷的一個影像,從此到彼,在一個梯級上下的平麵之間,飄過來了,因為它飄遊得比較緩慢,所以影像內外結構顯得比較複雜,我變得更加驚恐不安,哪有?哪有?像跟人拚命一樣,哪有?哪有?哪有?哪有嗬?你怎麽來了?情報站裏的人員突然問我,我窘迫不安,我被他問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擺,但手腳仍然被我擺在幾個恰當的位置上,這話應該由我來問你,你倒反來問我,這就是複雜,光是這樣,複雜,沒有附屬的對象,他還在這樣問我,這迴問我,有了一定的分寸,大先生,你怎麽來了?應該是有目的的,而且還在緩慢飄移,沒有突出的階段,過渡巧妙,我想,管他呢,我來一句唐詩怎麽樣?我來了,哦,唐詩,渡頭餘落日,你怎麽來了?我在念過唐詩之後,也這樣問他,他說(臉上有陰影匯集),我們情報站已經決定,要處決漢奸過下田,他在我們站裏工作過,他對我們有很大的危險,不處決他,我們情報站全體人員便有麻煩了……你們可以撤換人員麽……我們普通情報人員都已經被撤換掉了,隻有站長還是老站長,起先也要換站長,但山裏不同意,山裏也是的,不讓換站長……我深吸一口氣,說,這保密工作一定得做好,你們情報站裏的事不能說給我一個外人聽的……我是來跟大先生商量的,大先生得想辦法,把過下田騙出吉府,出了吉府,事兒就好辦了,隻需一槍,就能把過下田斃了,說完,他就走了。


    我去跟彩主兒說這事兒。彩主兒大罵我,你這個死腦筋,老過一會兒是情報站裏的人,一會兒是日本特務,你信嗎?我是不信,這裏頭的事肯定是被弄錯了,不能讓老過去送死,我還離不開他,說到這兒,她臉上表情跟往日說到老過時不一樣,顯得很自然,眼睛直視前方某物,而在以往,她的兩眼會朝旁邊斜一斜,眼光中充滿了邪性的神色。罵過後,彩主兒顯得有些疲憊,她也不跟我招唿一聲,就走到裏麵房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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