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等人一走,便開始笑,接著大家都笑,但每個人笑的原因可能不是一樣。是彩主兒第一個在大家仍在笑的時候說了話,我說,你們別笑了,那兩人是不是很賤?要麽這件玉器就是件劣質品,不是很好的玉石。經彩主兒這麽一說,廳堂裏的人全都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大家一語不發,都在暗暗想彩主兒說得對不對。大先生也開始疑惑起來,他走近桌子,重新細看玉擺件,好像真不是什麽好的玉石,是青花玉,想來一次俏色巧雕,但玉質不好,雕功也不是很好……大家還在廳堂裏發呆,大先生已獨自一人,手上捧著玉器,迴自己書房裏去了……怎麽會呢?就是剛才的事兒,明明看準了,是件很好的東西,怎麽會呢?兩兄弟剛走,再看東西,感覺便不對了,是不是我們府裏人都被他們的說詞感染了,腦子和眼光都出了錯?當時在廳堂裏的氣氛有多活躍,這氣氛是不是也被他們渲染了?氣氛原本沒有這麽活躍熱烈,是他們刻意鼓搗出來的?製玉的匠人難道有如此高的本領?但是又變了,又不對了,大先生把青花玉擺件放在書桌上,迴頭望它,它又變了,變得非常好,玉質非常潤,黑白顏色也被利用得極為巧妙,確實,這是一件玉石製品中的上乘之作……這兒可沒有別人在場,沒有人渲染氣氛,隻有我燕巨大一個人在觀察東西,感覺絕對真,絕對正確……嘿,究竟這是怎麽搞的?站定下來,就保持一個不變的觀看視角,隻需用眼睛往旁邊掃視,變了,這會兒在書房裏看任何東西,其感覺都比較好,連在牆上掛著的書畫作品,也比往日好。窗口的花色木格子,上麵有一根根細木條正在規定的圖案內自由延展,感覺特別好,邊沿上的木條碰到窗框,在太陽光照射下,好像能閃現出極細極亮的火花,整個窗口都在閃現細微的火花,太陽光齊刷刷從窗戶的花色木格子之間流過,而且自始至終都是這樣,模樣顯得十分認真,感覺真的是特別好,特別好,真是特別地好……好個屁嗬,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大先生知道事兒不對,首先自己是不對的,對玉擺件多看了幾眼,看得太多了,看得太多了,事兒就會不對……大先生,一個小廝站在書房門口喊,大先生,二小姐叫我來向大先生拿東西,在拿過去的東西中,少拿了一樣東西……少拿了什麽……筆……什麽筆……毛筆……拿毛筆幹什麽?煙疇樓裏有人要寫字嗎……不是寫字,大先生,不是寫字,這我知道,大先生……那麽拿毛筆是派什麽用處呢……刷漆用……你們亂搞什麽,刷漆是用排筆,向庫房領去,到我這兒來拿,可拿不到……小廝走了,他去庫房領了排筆,便送到煙疇樓去。


    二小姐算芭叫來了幾個漆匠,她要把後院裏幾扇門窗重新刷一遍漆。來自李唐城附近鄉村的這幾個漆匠,跟煙疇樓談好工錢,談好工時,於是就開工做活。漆匠別的工具都帶著,就是忘了帶刷漆的筆,他們要吉府解決,算芭不懂嗬,就叫小廝去找大爸,問大爸要幾枝毛筆,算芭以為大爸寫草書的毛筆,就是刷漆的筆,所以有了前麵提到的那一幕。


    做了三天,門窗還差上最後一道漆,但要等已經被塗上去的漆水幹爽以後,才能用砂紙磨光,塗最後一道漆。做漆匠的都知道,油漆東西是很吃苦的,主要有兩件事,就是兩道工序,要讓漆匠感到難受,第一件受苦之事是,物件被上了膩子後,要用砂紙把物件打光,要把在物件表麵留著的無用膩子磨掉,而被深深嵌入木頭物件表麵細孔、細縫之中的膩子,會被保留下來,留下這些膩子,是為了使物件表麵光滑平整,這就像女人往自己臉上塗抹厚厚的脂粉,使臉蛋光潔平滑一樣,但在打磨時,會有陣陣幹粉飛起來,蓬飛起來的幹粉會使打磨砂紙的人喉嚨裏直嗆,等打磨工序結束,整個人的頭發上、臉上都被罩了白蒙蒙一層灰兒,這事有點令人難堪,第二件難受的事情是,在上漆時,漆液散發的味道十分難聞,而且對人身體有損害,會損壞漆匠的血液,特別是對血液中白血球含量有損傷,讓白血球含量大幅度減少,有時候是銳減……這兩點對於長期從事油漆工作的匠人來說,是極其頭痛和麻煩的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在等漆幹爽的時候,芳兒就與匠人們閑聊。芳兒平時休息的地方在後院小屋裏,小屋的門窗也在重新油漆之列,所以二小姐讓芳兒監視這次施工的全過程。芳兒與匠人們閑聊,無意中得知,這幾個匠人和自己師傅蔣必句是同村人,聽他們說,老蔣最近得了一人幫助,武功大有長進,聽說那人學的是元代功夫,這種功夫使起來十分神奇、兇悍,特別有一招,叫“龍蛇過”,說是使拳人將手掌往物件上輕輕撫過,受撫之物會即刻破碎。芳兒急忙問,那人現在還在老蔣那兒嗎?在嗬,怎麽不在?每天都在。那人是從哪兒來的?不知道,幾個匠人臉上都有灰兒粘著,他們的灰臉直搖,說,不知道,但其中一人說,我隻聽見老蔣叫那個會使元代功夫的人為“二先生”。芳兒聞言,心裏一動,但馬上冷靜下來,不會是老過的,老過不懂武功,但“龍蛇過”這一招功夫確實奇妙,自己有空,要到老蔣那兒去會會那人,見識一下他手上的元代功夫。


    芳兒從匠人那兒得了這個消息,心情變得激奮起來,對這幾個匠人有了好感。當匠人們上最後一次漆的時候,芳兒再也做不成監工了,他倒像是一個幫手,在一旁為匠人們做下手,幫著遞個東西什麽的。


    油漆門窗的活兒全部結束,芳兒去帳房取匠人的工錢。帳房按前幾日說好的價,給芳兒三個銀元,芳兒覺得給得少了,直接上樓和二小姐去說。算芭說,不少了,一日三餐都吃我們的,連排筆都是府裏給的,又住在煙疇樓裏,住在外麵還得付房錢,這些都免了,給三個銀元,夠了,是淨多的。芳兒想到了元代功夫,是元代功夫哪……小姐,這幾個匠人為我,不,為煙疇樓尋找到了一位元代武功大師……你別胡鬧了,元代武功大師,現在真有元代武功大師?死坯子芳兒,你也不算算,元代至今,已有幾百年時間,這個大師早死了……不是的,小姐,匠人所說的武功大師,不,也不是,那人是現代人,不過他學的是元代武功,是真正的元代武功……你見過啦?元代武功是啥樣子的?你說說看……是匠人說的,他們說,在元代武功中有一招,叫“龍蛇過”,人用手摸一樣東西,這樣東西就會被摸得破碎……胡扯,這要看摸的是什麽東西,你摸一塊鐵,鐵也能碎了?真是胡扯,要是摸易碎的東西,比如摸蛋殼呀玻璃呀,用點力,倒是有可能被摸碎的……蛋殼能碎,玻璃不能,要是玻璃碎了,手也要破了……對呀,所以我說匠人是在胡扯……不過,火能從我手上噴出來,小姐,我芳兒手上能*,這是真的吧?但要是小姐你沒親眼看見,你會信我手上冒火焰嗎……算芭不語言……所以,小姐,多給幾個銀元,讓匠人知道我們煙疇樓的好,我要請他們帶我去老蔣家,見見那人……你這個死坯子,蔣必句的家,你不認識嗎?不光你認識,我也認識,我和你去過他家的……是去過,小姐,是去過,但小姐,你可能不知道,練怪異武功的人,他們做事都很鬼,別人不容易見到他們本人,他們會躲著別人的,讓匠人帶著去,匠人認識那人,到時見了麵,匠人用手指著那人,他隻得認帳,沒處躲,到那時,我就拜他為師,學點元代武功,一旦功夫學到手,小姐,你想嗬,我們煙疇樓的武功不要把全李唐城的人都嚇死嗬?對不對,小姐……算芭淡淡一笑,罵道,你這個狗奴才,倒是肯為吉府想事,好,聽你的,就把工錢提高一倍,再多給三個銀元。


    匠人得了六個銀元,從心裏感激芳兒,於是就約好日子,帶芳兒去老蔣家,拜見那個武學高人。匠人彼此之間也有配合,他們先差人去老蔣家暗訪,等得了準訊,那人一定在,才來李唐城裏帶芳兒前去,反正老蔣家就在城外近郊的鄉村之中,路途不遠。芳兒滿心歡喜,每天都在煙疇樓裏等鄉村漆匠的好消息。可等了有十來天,早過了約定的時日,仍不見他們來。芳兒跟二小姐說,據他的意思,是可以自己尋了去。但芳兒被算芭猛批了一頓,你看你,還是那個老毛病,隻會武的,不會文的,是個粗坯子,那幾個匠人在我們這兒隻做了幾天活,就簡單漆了後院中幾扇門窗,應該得的工錢就是三個銀元,你中了什麽邪,硬勸我給他們加錢,而且一加就加了一倍,什麽元代武功?你真是個粗人,這世上哪來的這種武功?元朝都被滅了幾百年了,它的武功還不跟著被人滅了?現在還不醒,要去老蔣家尋找,尋找?尋找個屁,那人難道是諸葛亮,要我們煙疇樓派人去尋訪?尋訪個屁。芳兒不敢出聲。算芭還在批芳兒,尋訪?尋訪個屁,那人到底有沒有,存在不存在,這還是個問題,整天像鬼一樣躲在鄉村中的冷僻地方,這種人能有多大能耐?就像古代聖賢那樣,就像那個諸葛亮……值得我們去尋訪?放你娘的狗臭屁,世上有沒有這人,還是個問題呢。小姐,什麽叫“尋訪”?算芭聽芳兒這麽說,頓了頓,說,去見諸葛亮,就叫“尋訪”,去見躲在老蔣家裏的那人,就不能如此叫法。芳兒說,就是找人唄。不一樣,不一樣,算芭說,絕對不能夠一樣了。芳兒無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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