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廳正中間坐著彩主兒,側旁坐著二先生,在那隻紅木桌子上擺著幾件出土的東西,其中一件是缶。(.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日本人來了,”彩主兒一見大先生進大廳,便說,“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引日本人來了。”大先生問:“哪裏有日本人?日本人來吉府了嗎?”“日本人去了麥積穀老墳頭,”二先生說,“馬上又要來府裏。”“他們來幹嗎呢?”大先生坐下,說,“日本人為什麽這樣,老是盯著我們,走到哪兒,盯到哪兒,在我們吉府裏是不是有人與日本人暗通?”“不會吧,”彩主兒說,“要是有人與日本人通氣,我先剁了他兩條腿。”彩主兒聲音猛高,把黃斤嚇得腿顫抖了幾下。大先生見了,笑著說:“黃斤,是你暗通日本人,來害我們彩主兒的。”“沒有沒有,大先生最會開玩笑了。”黃斤剛說過,黃由正好走來,也說:“大先生最會逗我們玩了。”大先生說:“沒與日本人通氣,也不用雙腿顫抖,一副站也站不穩的樣子,是要叫人往那方麵想的。”彩主兒問:“往哪方麵想?”大先生迴答說:“往做漢奸那方麵想。”“大先生,你別跟我胡扯了,我的丫環怎麽會出去當漢奸?要真是這樣,我真要剁下她的腦袋。”黃斤、黃由一起聽見,這次是兩人在大廳裏顫抖了一下。“大先生,你說,怎麽應對日本人?”二先生說。彩主兒也用詢問的眼光朝大先生看。“待一會兒,會是哪個混帳日本人來我們這兒?”二先生迴答大先生:“有誰?除了川次郎,還會有誰?這個日本人現在也不像是一個大學教授了,倒像是一個在中國呆著的古董小偷,是個來自日本的文物強盜。”“別,二先生,你聽我說,我們不用對川次郎這麽咬牙切齒地發狠勁,這人在考古方麵還是很有學問的,遠遠超過了我。”大先生接著對桌子上那件瓦器(缶)注意起來,他坐在椅子上對它看了一會兒,離座,走到紅木桌子旁,又朝它仔細端詳。迴到椅子裏,大先生說,就用它去應對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過後覺得說得不好,需再說一遍:就用它去應付川次郎吧,反正是一件普通瓦器,糙得很,把這件東西給川次郎,看他怎麽再提別的要求。這樣做可以嗎?這樣日本人肯收手嗎?放心,彩主兒,我看這隻缶也能夠把日本人對付過去了。大先生,一件古代瓦器,它能值多少錢?二先生急著想知道此物的身價。“值個屁錢,”大先生在心裏罵道,他既罵了這隻缶,又罵了二先生這個人,“什麽人呢,泥腿子,要飯鬼,文物不懂,文化沒有,還站在大廳裏跟我說事兒。”“值個屁錢,一定是屁錢不值,不然大先生不會拿它去唬弄日本教授川次郎的。”大先生還在心裏罵二先生什麽都不懂,不想他竟對在場所有人說了這段話。在心裏罵。罵他是個隻知使用體力,不知使用腦力的蠢家夥。不想他卻當眾說了這一段話。是很蠢很笨的一個人?芳兒笨,但武西拳練得好。二先生笨,但古董生意,甚至包括挖墳取文物這些事都做得不錯,很好。真是笨嗎?誰來了?大先生覺得有人來了。他還在心裏狠狠罵著二先生,這個蠢驢,說好要保守秘密的,去穀裏,出穀裏,當時都做得極其保密,進穀出穀,都分了幾隊人馬走,分散開來進出,旁人根本不能看出這些人是去麥積穀裏挖墳取寶的。有人來了。真是有幾個人進入了吉府,來到紅牆院子的大廳裏,他們幾人正在入座,臉上嘻嘻哈哈,全無尊貴相,不管他們,大先生想,不管他們。


    二先生在穀裏老墳頭附近的土坡上發現了一個洞穴,洞穴很深,中間有一定的空間,起初二先生和人一起麵對土洞做了個大夢,後來感到對這個夢也沒多大把握,跑來問,跑來問……有人來了,看見……是側目看見有幾個人進到大廳裏,順勢就坐在了幾張椅子上,那些椅子可都是名貴無比的明代黃花梨椅子,是硬木家具,在李唐城裏,除了吉府,到哪家人家都不能夠見到如此高貴稀缺的明代黃花梨椅子……有人正在向大先生打招唿,有人正在試圖與大先生打招唿,他們似乎知道,在吉府裏,事兒隻要與文物掛鉤,大先生絕對是個中心人物,從這點上看,來的幾個人好像是與大先生認識的……大先生斷言,那個在土坡上出現的洞穴,不可能是二先生與人合做的那個夢中之物,它不會是古代貴族或諸侯的墓葬,更不會是帝王墓,結果如大先生所言,二先生帶人往土坡中挖掘,一段時日之後,才知道在這土坡底下原來藏著一處古代地下庫房,據現場觀察,可能是糧草儲存處,這次開挖,費工費時,卻沒有收獲,不過順手牽羊,在挖土洞的同時,在附近一個很隨便的坑穴裏,順手牽羊,一定要把這事說成是順手牽羊,二先生從那個極為普通的土坑裏掘出了一些東西,這些出土的東西現在就被擺放在廳裏紅木桌子上,其中一件是瓦器,叫“缶”,一定要將此次收獲看作是一次順手牽羊,這也跟那個出土了這些東西的坑穴一樣,是很隨便的一類事物,為什麽要這樣說?因為,因為,因為,因為那件缶,可能還有桌子上其它東西,這些很隨便的東西可能馬上就要送予日本人了,日本人?是日本人,那幾個日本人還真是不要臉,日本人從來都是不要臉的,特別是帶著士兵進入中國的日本人不要臉,連大學教授都是不要臉的,教授不要臉,教授不要臉,有人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馬上站起來,有人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人走到大先生跟前,伸手,想和大先生握手……你在叫我嗎?你在叫我嗎?沒有嗬,沒有嗬,我沒有叫你……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了:教授?我說教授也是不要臉的……什麽?這句中國話是什麽意思?“不要臉”是什麽意思?你們中國人說話,你們中國人說話……是順手牽羊,是順手牽羊,不然的話……這幾件出土文物原本就不是好東西,粗糙得很,粗糙得很,如果這樣認為的話,當吉府把這些出土文物送給這幾個不要臉的日本人以後,吉府人心中可能會好受些,因為,因為,因為這些都是順手牽羊得來的東西,那是個漢代糧草儲藏處,洞挖得不深,上麵堆起厚厚的土層,漏了洞穴之頂,引得二先生帶人去發掘,結果一無所獲,還是多想想桌子上幾件東西吧,多看看這幾件東西,再過一會兒,這些東西要被日本人拿去了,不要臉……這次真的有人從自己坐著的椅子上站起來,直接走到大先生麵前,大叫一聲:大先生,日本教授川次郎來拜訪你啦,快站起來迴個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大先生的腿都發了軟,手也發軟,身體就像長在田裏的軟綿綿的棉花。“川次郎教授,教授好久沒見了,今天有空來玩?”“來玩?大先生請我來府裏玩嗎?不,我是來跟貴府說幾件事情的。你們大大的不好,大大的不夠朋友,你們為什麽要瞞著我們去穀裏發掘古墓?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我們日本人在生意上大大的幫了你們,川郎的公司把很大一個市場都讓給你們做了,我們幫了你們大忙……”大先生想笑,笑不出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看著川次郎的腳……川次郎還在說,但語氣變了,不像剛才那樣,語氣很硬,“關於去穀裏考古,我們和你們是有約定的,我們之間簽了合同,由我們出資、出軍隊士兵,出各類運輸工具,你們出,你們出,”川次郎迴頭看看坐在椅子上的老過,“你們出什麽?你們吉府到頭來什麽東西也沒出,沒出任何東西,但你們也是得了不少文物的。”大先生現在的感覺好些了,他也朝老過那兒看了看,看見那個傻瓜不動聲色坐在椅子裏,大先生見到二先生老過的模樣,身子不軟了,不軟了,不軟了,大先生說:“我們並沒有和你們簽定合同,我們也出了人,二先生,還有府裏其他幾個人,他們都去了老墳頭。”“哪裏是這迴事情嗬,”川次郎說,“他們幾人來墳地工作,我是付了工資的,我雇用了他們。”“你隻付了二先生一人的工資,別人的工資都沒付。”“其他人的工資是誰付的?”川次郎不明白這件事,“是誰付的?”“吉府。”大先生說。“合同你們沒簽嗎?”川次郎迴頭問二先生。二先生坐著不迴答。這事怎麽迴答?誰還能去奪日本人的理?“你們偷著去墳地裏挖寶,挖到什麽了沒有?”他早已看見了桌子上的出土文物,“有什麽收獲沒有?”事兒來了,順手牽羊的東西,要歸川次郎了。來了,東西預備好,現在要出手送人了。大先生朝廳裏人看了一眼,除了幾個日本人,大先生朝每一個人看著,他想大家應該知道下麵日本人要出什麽價了。大先生說:“即使有合同,我們之間的合同也已經到期,去穀裏發掘古墓已經結束,你們得到的東西都用汽車裝了往城裏運,你川次郎收獲頗豐。合同?我們早就已經沒有什麽合同了。這次進穀裏找東西,我們隻是想在墳地裏找幾條小尾巴出來,幾條古董小尾巴,現在的老墳頭哪來的什麽文物大件?都讓你川次郎掘光了。”大先生對桌子上的缶和別的東西看著,說:“就找到了這幾樣,教授可以拿迴去研究研究,東西是春秋戰國時期的,老,真正的文物,很有考古價值。”“這是個泥坯子。”“是件瓦器。”“派什麽用場?”“教授迴去自己研究。”川次郎點點頭,對大先生說:“你們是很有良心的中國人。”你們是有良心的中國人?這是日本教授的評語?這是強盜教授的思維?你們是有良心的中國人?混蛋。混蛋教授。混蛋日本國。大先生罵川次郎,罵了好幾天。但幾天以後,有人替強盜教授給吉府送來了一件日本瓷器。強盜教授也懂禮尚往來這個道理。一件日本瓷器,川次郎為此寫了一張紙條,說明事由:日本青花瓷,製作年代相當於中國清康熙時期,該瓷器的青花繪製深受中國風格影響……狗屁,一個彈丸島國,也能學得了康熙當年的瓷器製作風格?現在連我們的製瓷業都學不了,狗屁日本人反而能夠學好了?日本瓷器被送來,放在大先生書房的桌子上,大先生怎麽看這件東西,怎麽不是個味兒,看慣了中國古代東西,再看日本東西,這雙眼睛真是受了汙染。大先生讓人把日本瓷器送到二先生的當鋪中去,叫他們有了合適機會,將東西出手,看不見它,心中也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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