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上的十裏洋場,就在眼前一點點清晰起來……


    可在這洋場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卻呈現出紅塵俗世的千姿百態,如果說要讓這裏的每個人來形容一下自己心中的大上海,那麽相信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答案。


    搖著小船駛入黃浦江的農民們,會說上海有米鋪、洋油和洋火;提倡民主救國的學生們會說這裏是民主、自強同時又充滿殖民壓迫的租界之國;大搞實業的商人們,則會說這裏遍地黃金、際遇和各國美女;而在奧皮音看來,這個天堂與地獄共存的東方之都裏,處處都透露著人種與階級差異的大上海隻有無窮的yu望。


    十裏外灘華燈初上,看起來果然不負東方之珠的美譽,在外灘沿岸的南京路到四大洋行,從多國租界到巨大的工業區,這個遠東第一金融中心,已經是亞洲最大的世界級城市之一,也是整個亞洲大陸的商業中心,無數的跨國公司都隨著列強的堅船利炮,蜂擁而入這個仍處於懵懂之中的‘冒險家樂園’。


    值得諷刺的是,盡管上海飽受帝國主義的各種掠奪,但由於列強租界提供了免於清廷以及戰亂的侵襲打擾,這裏相對自由安全的社會環境,加之作為自由貿易港口的便利,反而使得上海各項民族產業及民主事業得以迅猛發展。


    當然,無論這座城市如何發展,列強在這裏的統治地位卻一直牢不可破。


    奧皮音站在外灘公共區的國際遠航遊輪上,感受著這裏別有風趣的異國風情。遠處的黃浦江上,近千艘大大小小的輪渡時而拉響著汽笛出港或歸航。可他的心思,卻早已飄到了那個雪地中的夜晚……


    那個叫安重根的韓國人,據說已經開始了正式的庭審,盡管英、法、荷蘭的律師都曾踴躍參與,可在日方的刻意打壓之下,最後仍不得不被動的選擇了日本人的律師,如此一來,根據日方外相在談話中的示意。恐怕很快就會定為極刑。


    對於日俄雙方來說,此人不過是一個替罪羊而已,因為他們的心裏都很清楚,真正導致伊藤博文死亡的兇手,除了日本參謀本部的暗中設計外,那個功夫高強的楊猛,早已逃出了日軍的追殺與堵截。隱匿在了中國內陸。


    為了緝拿真兇歸案,更為了遏製住中國革命黨刺殺列強政要的風氣,不單日俄當政者派出了軍中的技擊高手,就連其他列強也都懷著各種目的紛紛派出高手,組成了世界第一大馬戲團,準備用這些多國力士團來好好地羞辱一番這些東亞病夫。


    是的。在列強的眼中,中國人現在所做的任何努力,隻不過跟馬戲團中的耍猴沒什麽兩樣,即便那些從文明世界中取得火種的中國人,開始注重自己民族的民主革命進程。可在列強的心裏,他們必然永遠都是第三世界的劣等民族。


    對於這種吃硬不吃軟的種族。如果識得進退,他們自然不會介意偶爾丟出一塊骨頭,如果不懂得尊重整個文明世界的主人,妄圖推翻文明世界的既得利益,那麽,便在他們的頭上再狠狠地踩上幾腳也無妨。


    沒有國家暴力武裝作為後盾的個人武力,如論再怎麽厲害,都將是無根的浮萍,何況,這一次各國派出的技擊高手,也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匹敵的,即便那個叫楊猛的家夥聯絡到了北京各方的武林高手,可通過清廷施加的壓力之下,到底能出現在上海多少個,幾乎是可想而知的問題……


    何況,即便他們能頂住清廷的官方壓力,冒著生死難測的危險來到上海參賽,在日本人和列強在上海公共租界的雙重算計之下,這些高手恐怕也走不出多遠,便會一一被各國大力士們擊斃在拳台上麵……


    “奧皮音先生,馬洛托夫和彼得洛夫先生也於昨日到了北京,您看是否讓青木公館那邊幫忙運作,籌備下北京拳王爭霸賽的事宜?”


    奧皮音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等到轉身看著神態恭敬的岡本龍一時,臉上又悄然換做了一副平靜的笑容,“他們學院派既然覺得自己的俄式拳擊天下無敵,要搞得如此大張旗鼓,那便由得他們在北京跟中國高手們硬碰一下,我們也可以知己知彼……”


    岡本龍一骨骼粗壯強橫,渾身筋肉皮膜好似鋼鐵般發達,偏偏相貌實在拿不出手,除了那香腸般的大厚嘴唇子以外,還長了一雙日本人最為普遍的小眼睛。


    “先生的意思是……”


    此人身高隻有一米六九,看起來好像大號的地缸,可是其一身合氣道的拳術,據說已經到了可以空手連斬十二頭牛角的地步,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好似悶雷一樣有些轟轟的迴音。


    “我們這邊既然是世界雜技團,那麽就沒有什麽格鬥規則,搞一搞表演,順便打死幾個武術家,中國人會更覺得接受不了,即便是我們輸了一場兩場,也不會給各國丟人,關鍵是要引那個楊猛出來……”


    岡本龍一看著奧皮音淡淡地話音,心裏不覺有些敬佩此人果然陰險,想到自己曾經受過的屈辱,這個原本狂傲到了極點的合氣道大師,竟然也拋開了所謂的風骨,與奧皮音兩人在船頭笑了起來。


    日本人是典型欺軟怕硬的民族,他們對於那種無法戰勝的強者,會發自內心的敬畏,同時卻又鄙視著別人甚至自身的失敗。


    作為原日本關東軍的少佐武官,岡本龍一原本的仕途可謂一片光明,三十多歲便與黑龍會的劍道高手村野式二,一同接受了張作霖的聘請,受任為奉天新軍的拳術和劍術總教官。


    可就在兩年前,應徐蘭州和張作霖邀請去奉天新軍傳授武藝的李書文,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於奉天新軍之中生生打破了他自認無敵的幻想。


    在遇見李書文之前,岡本龍一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更沒有想到五十六歲的李書文竟然還能保持著如此恐怖的爆發力,隻是一記大開門崩肘便擊碎了自己的肩胛骨,使得自己不得不辭掉奉天新軍總教官的職務,從前途光明的關東軍軍官,變成了如喪家之犬一般,隱藏在黑龍會中的無良浪人。


    當然,岡本龍一之所以會落得如此地步,主要便是因為日本人對於失敗極度鄙視,使得他這個沒有膽量剖腹自殺的武士,徹底的失去了原本籠罩在身上的武士道精神……


    “明白了,那麽就請奧皮音先生先迴艙內準備,輪船馬上就要入港了,幾個領事館的武官,已經提前在和平飯店為各位安排好了住宿,至於第一馬戲團的‘演出’,大概還需要幾天時間的宣傳和籌備……”


    奧皮音雖然是沙皇近衛的兵王,但他的幼年卻是土生土長的英國格鬥家,一身暴烈強橫的拳術,完全是在歐美黑市拳壇的生死搏擊中磨礪出來的殺人技法。


    這種毫無禁忌的技擊技術,在馬洛托夫和彼得洛夫這兩位俄國及歐洲正統拳王的眼中,更加接近英式無限製拳擊的野蠻流派,都屬於不符合文明世界技擊規則的拳術,屬於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所以,這個原本便是多國力士組成的拳王團隊,在未曾抵達中國之前,便已經按照各自格鬥技法的風格,無形中便分成了學院派與野蠻派,一派由馬洛托夫和彼得洛夫為首,立誌要去北京直搗黃龍,打得這些東亞病夫抬不起頭,而另一派則由奧皮音和岡本龍一這兩個深知中華國術厲害的實戰格鬥家為代表,想盡各種辦法來羞辱和壓製中華武林高手,甚至為了勝利與任務不擇手段……


    “很好,那我就先迴艙了,那幾位拳王雖然跟我們一起來了上海,但心裏恐怕很難放下自己拳王的架子,所以在上海這邊的表演賽程上,就要麻煩岡本先生多多費心了……”


    岡本龍一點了點頭,並沒有對奧皮音口中所說的多國力士們作出評價,隻是等到奧皮音就要離開甲板之前,這才忽然在後麵說道:“奧皮音先生與我,都算是深刻了解中國國術厲害的人,為此,我日本駐上海的諜報機構,特意準備了幾個不同程度的行動方案,隻是其中的手段,在武人的眼中或許有些不夠光彩,不知先生……”


    奧皮音迴頭看著一臉恭敬的岡本龍一,淡淡地笑了起來,“與馬洛托夫他們不同的是,我與岡本先生,都曾經是職業的軍人,作為軍人,就應該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以達成任務目標為第一要務,至於中間使用得手段如何,那就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事情了……”


    “這樣的話,岡本希望奧皮音先生能最後一個出場,其餘的賽事安排和對楊猛的工作,便交給岡本和黑龍會去辦吧!”


    兩人對視了一刻,隨後十分默契地點了點頭,轉身向各自的休息艙內走去,而在輪船下方的港口上,陣陣喧囂的叫賣聲和接船的喊聲漸漸充斥了整個繁華的外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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